夢是很好，可是夢終究要醒來，不然一日睡醒之時，身陷火海，再也不能再逃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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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嗚啦啦——A號被開啟，病毒發布。”

一陣電子門開鎖聲和冷酷女聲在黒木淩腦內響起，他眨了下眼睛，知道雨宮華裏的腦內裝置打開了。

二人聽到彼此的呼吸聲不同了，都轉身望著對方。光屏照著他們的背部，黒木淩向他眨眼了下，宇田優也眨眼了下。

“你又聽到了。”黒木淩問。

“嗯。”

“你打算成為一個人肉雷達？你不如射一個衛星上去，實時監察他們。”

“淩的嘴毒了。”

“跟你學習的。”

宇田優一聽立即在床上滑過自己，緊緊摟著他的腰部，問：“想要嗎？”

“不想。”黒木淩簡潔地回答，宇田優的手來回地掃撫他的腰部，又想到他是感覺不到。宇田優松開雙手，又親吻著他耳邊，戳了戳平板，替他回答了其中一個問題，然而顯示是“錯誤”。

“優要重新念過了。”

“啊哈。”

一波人類呼喊聲撞進耳蝸內，宇田優摟緊黒木淩。

“你聽到什麽？”黒木淩看著他問。

“反【對謊言上井傀儡府！”

“反【對生化人！”

“反【對財閥勾結！”

手持著白色蠟燭和照片的人，一步又一步地走前，步速緩慢，語氣不是激昂，而是沈穩。

放眼看過去，兩邊高若通往天國的死刑石梯，是連接成一面烏黑的碑石，見證著一個城市的誕生到毀滅的邊緣。兩邊的碑石倒影著無數的人群，人群在壓迫下，顯得莫名的細小又堅韌。

從高空看下去，他們手上的燭光，手握的旗幟，是一點又一點的白色，是即將被戳破的泡沫，而不是人魚流下的珍珠。

戳破的泡沫在海浪中“蔔、蔔”地小聲發出，浪濤下，無人聽到。

天羽基地一遍狼藉。

他們打開最後的一號安全室，只見人去房空，茶水半涼。馬克杯旁邊留下一部即棄的保密平板，平板巴掌大左右。

偌大的安全室灰灰暗暗，矩形凹凸的墻壁包圍著二人，放眼看去不見幾個家具，左面有一個大洞，逃出的地下通道給阪本靜香炸毀了。

“不見天羽這人啊。”雨宮華裏眈天望地說。

“這個是她留給我們。”小田正人說。

雨宮華裏拎著天羽新一郎其中一個軀體的人頭，又張望著四周。

“先撤退。”

精鋼大門打開，迎來最後百個相貌雷同，手持□□的釜山產覆制人。雨宮華裏跟小田正人同時發射子彈，子彈掠過空中，直到對方的肉身。

肉身再次承受著橡膠子彈的力度和電子槍的電量，站在前排的大學生紛紛向後退。

“啊！”

各個大學生發出痛苦的叫聲，幾個中年人走前罵著手執盾牌的人：“你們將給機械人替代了，為什麽還不覺醒！”

那些人再次揮動警棍，又加大電量將湧向前方的人電得在地上抽蓄，口吐白沫。身後的人團結地大哮一聲：“向前！”

第二排的人拉起第一排的人，第三排的人沖到盾牌陣，第四排的人用預備好的磚頭扔落前方，又扔了燃點的汽油罐。

一排又一排的人不斷湧現，站在前方沒有思想的人類嚇得連連後退。

“人類叛徒！”

一個孩童的聲音尖叫起來，回蕩在剎那寂靜的空間，隨之而來是身後繼續扔出石頭和飛出的弓箭。

“人類叛徒！”

這時一個染上深紫色頭發，剪裁斯文的白衣女孩站在高臺上用擴音器大聲說：“傀儡首相府在欺騙我們人類！我們還要啞忍到什麽時候？首相居然是個機械傀儡？機械人取代藍領工作，人工智能取代白領工作，生化人取代我們的國防任務，連首相都不是人類，我們人類的生活權在哪裏？我們正被淘汰！沒有人能幸免！醒覺吧！”

人群一邊聽著，一邊走前。

“這是我媽媽山田敦子出門的錄音：‘小凜，對不起呢，媽媽又不回來了。你很早對這事麻木了吧？你覺得自己出生沒什麽意義對吧？一天到晚就是覆習覆習，媽媽又是個冷漠的壞女人。媽媽夜生活混亂，又整容又貪財，嘴巴還刻薄。

可是，媽媽是記者，不能自私地為了家庭舍棄真相。對於小凜而言，媽媽是自私的女人，我不否認。小凜，媽媽不是去做聖人，只是履行一個記者的原則和責任。當下，首相府謊話連篇，公然踐踏人類尊嚴，人類是危在旦夕。請小凜理解媽媽又一次夜不歸。愛你，小凜。’我媽媽在2058年2月17日的下午，給聲稱保衛人民的穿制服的劊子手重創，下落不明。我一直討厭媽媽，沒有原諒媽媽，但媽媽，我想你回來，跟我一起站在高臺上……”

一枚子彈射落山田凜的心口。

“啊！”

民眾慘叫起來。

“你們再不回家，莫怪我們開始掃射！你們這群暴力的愚民！”新京警視廳廳長福田佑太用揚聲器喊著。

山田凜中彈後，跌落高臺，剛好附近一個便衣佐佐木星彥接過她。

“快，送她到濱田第一醫院，免費的！”

佐佐木星彥爬上高臺，舉出□□17N，對著福田佑太的心□□了一槍，明知距離太遠，對方又穿防彈衣，他還是發射了，說：“我新京馬場區生活安全科巡查佐佐木星彥，不願意殺戮【~】市民，現在向廳長辭職。我們的槍口，不應該對著平民，應該對著真正的犯罪者。”

民眾爆發了響亮的拍掌聲，地面維持著治安的軍裝這時轉身，扯下了身上的證件，伸出槍械。

“你們將被控告叛GUO罪！”福田佑太揉著心口說，他站在警車高臺上，大衣下是腹大便便，恍如八月身孕。當他話音剛落，民眾沖破防線，以人群力量趕走了廳長，繼續前往議會外。

“大家不要沖去議會，派一些人跟我去搶馬場區的槍械！”佐佐木星彥大聲地叫喚，這時叛變的基層XINGJING和男女青年聞聲都跟著他走到附近的馬場區，上百人占領馬場區的分廳，搶了電子槍、□□和防彈衣等等物資。

貧窮的馬場區分廳成為新京第一個覺醒的地方。

新京以外，東京、大阪、橫濱、京都等等城市都出現類似的上街活動，他們堵截在議會或行政大樓前，又或攻陷地方分廳搶去物資，反攻那些用高炮輪番射擊到人群的機械裝甲車。

新京幸存的記者和就讀電子媒體的大學生，跟少數懂得歷史的教授和研究員合作，找出廢棄的印刷廠，將今日所見所聞的實時印刷和刻錄在光盤內。電子記錄會被首相府檢測，會被黑客刪除，他們意識到只有實體的文本存在的意義即便能刪改能銷毀，還是最好的無電傳播產物。

“報章叫什麽好？”

“真相報。”

“民QUAN報。”

《真民報》不斷給機器吐出，彩色的報章給折疊起來夾在鋁紙內縫在西服裏子。

西服在桌上，手摸了一遍，宇田瞳指了指著說：“給重新縫過了。”

“他們看太多以前的諜戰片吧。”宇田優笑著問。

“怎麽發現的？”

“服裝公司來東京向百貨公司派發，有些人穿著去其他城市公幹，都是借著工作來避開安檢。”

挑針完美地挑開了針線，布料下的鋁紙夾著的是三張報章。看標題、內容和插圖，都跟博物館展示的差不多。

黒木淩圍觀著新京的情況跟東京的差異。每當八點，全城斷電，現在他們不能隨意地駭入城市系統的鏡頭。

人人也是瞎子。

房間只有一道光，有個男子正貓著背看手機。即便黒木淩身高一米八，不矮，可是這刻縮得很小。

剎那以為坐了個小男孩在床邊偷玩手機。

“你在看什麽，淩。”宇田優一身古龍水香氣襲身，嘴巴輕輕啃了對方的脖子。

“這裏。”黒木淩歪著脖子，放大了手機屏幕，指著第二張報紙插圖的角落。

雨宮華裏和小田正人都喬裝了，可是他們的身姿和背囊的大小，明顯是一個JUN人、殺手或者特工。

“他們是，雨宮和小田？”

“應該是。”

“他們怎麽去了新京？”

“不知道。”黒木淩第一次對宇田優撒謊，撒得如此自然。他有打算告訴宇田優，他的腦內才是美國一直想要的密碼和樣本。可是說了，宇田優一定憂慮他，然後做出十分異常的事。

黒木淩明白，宇田優明知他是個冷酷殺手，可是一直當他是小奶狗那樣照顧，那樣哄著，那樣愛著。

“愛……”

黒木淩小聲地說，宇田優這再生人耳尖，一聽那不存在的尾巴翹起來，用著大男孩撒嬌的口氣說：“說多遍給我聽吧。”

黒木淩關下手機沈默著。

“就說一次，撒謊也好啊。”宇田優的聲音返回日常那麽磁性又低沈，若是常人早感到耳蝸癢癢，而黒木淩的皮膚沒有什麽感覺，心內卻麻麻癢癢。

清澈茶色的瞳仁對視著橄欖棕的瞳仁，瞳仁蘊含著無數星輝，灑落靛藍的林間銀溪。

“不愛的話，就說不愛我，狠狠地說。”宇田優雙手摟緊，聲音變得更低沈。

黒木淩怔了一怔，說：“你很矛盾。”

宇田優見他又回避了，他松下手，這把年紀也不像年少時執著，他輕輕吻落黒木淩的耳邊，然後打開了電視。

電視在2050年代存活的理由是播放新聞，大抵的功能一早演變為在線網絡游戲和觀看在線動漫劇情和電視劇。

新聞頻道最近重覆著虛假的新聞，所以一直是無聲狀態，宇田優純粹想看看首相府有什麽新方法回應，更想看雨宮華裏的身影。

雨宮華裏的存在，令宇田優無意地警惕著。

黒木淩掃視了眼他，緊緊執著手機，問：“明天你會看著我做手術？”

“嗯嗯。”

“不能優替我做手術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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