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田優放下了右手，雙眼轉移去門前，一幢仿維多利亞莊園的建築就在眼前。莊園一片林木，其中一列是自然界三月才開花的櫻樹。

沒有自然。

仿生學和覆制技術橫行那日，自然已死。當下一片林木都開滿了花朵，櫻樹也在其中。

當古代帝王還要藉助神力來百花齊放，當下的永生凡人代替了神的角色。

漫走在櫻花樹道下，宇田優想執著黒木淩的手，讓他目睹櫻花紛飛的淒美，伸出手去接過一片又一片墜落的花瓣。

“二少爺。”

久違入門聽到人聲，見到人類，不過眼前的管家和一眾的仆人，不見得是真的人類。

他們都給宇田信夫改造了。

宇田優點頭了下，往家用飯廳走去，他的兄長走在他身後，也不理會他繼續前走。宇田優看著家具布置，一切都不同了，是他的父親避嫌還是忘舊，他不知道。

“喲，來看看，你們的二叔叔優。”

宇田信夫見到兄弟各自進來，高興地讓幾個高小到國中的孫子喊他一聲。宇田信夫雖是老不死，可是有幾段婚姻，純的母親和優的母親都很晚才跟他結為夫婦，所以他尚不像其他的股東那樣，五代同堂。

看著父親的五官，宇田優說：“父親好。由美子好。”正經地點頭說聲後，他微笑著抱起一個九歲的侄女，看著其餘三個說：“多久沒見了？你呢。”他點了下九歲侄女真央說：“你是真央。”

“嘻嘻。”真央一笑，又給宇田優放下來。“你是隼人。”他揉了下一個十一歲的男孩說。

“而你，是。”宇田優裝著思考，手指卻戳著男孩的眉心說：“翔太。”翔太笑了笑問：“優叔叔，很久不見。”

“最後了，是大公主，美姬。”

國中二年級的美姬拉開裙子跟宇田優半蹲一下，恍若歐洲貴族少女。宇田優也入戲，他一手擱在背後，半彎著要，親吻了下她的手背。

“你們好了，別礙著叔叔入座。”由美子立即催促著。

宇田優坐在父親旁邊，他沒有多看宇田信夫幾眼，宇田信夫卻貪婪地看著宇田優和幾個孫子。

“今日是父親，你們的爺爺生日。來，我們先致敬一杯。祝賀父親年年益壽，壽比南山，身體健康。”宇田純高興地站起，舉杯跟宇田信夫碰杯。宇田優一聽，內容盡是無比渴望長壽，看來他快要服用長生人藥物，保持健康又剛好的四十多歲外貌。

“父親，生日快樂。”宇田優稍微扭過頭來，跟宇田信夫碰杯了下，又向其餘家庭成員舉杯一下。宇田優呷了口香檳，對著幾個侄子侄女單眼皮一下，又裝著喝醉。幾個侄子侄女一見，忍者笑意，放下手上的汽水。

“我漫長的人生當中，最高興的，不是擁有多少資產，是擁有了你們。”宇田信夫的聲音盡是真誠，也盡是愧疚的感覺。若是宇田光在，恐怕第一句反問這個父親，敢不敢舍棄大部分資產。

宇田優不願意說話尖銳，他只是淡漠地微笑了下，保持著應該有的禮貌。

宇田信夫十年沒有跟宇田優一起共享晚餐，不再說其他話，由美子懂得看氣氛，立即聊著她預備的晚餐食材，還有一些購買食材時候所聽所聞的趣事。

趣事不好笑，也激發不到宇田優深問下去，可是能保持著臉面，在幾個小輩前和氣著，不讓他們害怕了組織家庭。

食用主菜期間，由美子又問他的婚姻狀況。

宇田信夫眉頭一皺。

宇田純感到興趣，挑眉一下。

宇田優手指刮了刮桌面，對著侄子侄女說：“哦，我要做一個浪人！”

“哈哈。”幾個侄子侄女小聲笑著，總覺得一頭淩亂美發型的叔叔很帥又很酷。由美子一聽，不好再探究，宇田純卻不依不饒地說：“優若是想結識，我有很多高學歷有教養的美女介紹給你。”

宇田信夫瞪了長子一眼。

宇田信夫當下不再介意兒子找到的是男是女，是何方神聖，他知道兒子怨恨將他覆生，一度質問他日後怎麽做到也將伴侶變成再生人，怎麽面對子女等一連串道德問題。

他攥著手說：“優這麽優秀，自會找喜歡的人，我們不用瞎操心了。”

“優叔叔會喜歡什麽樣的人？”真央好奇地問，她已將二叔叔成為傾慕的對象，希望自己也能找到跟二叔叔這樣高大英俊幽默富有兼高學歷的上流子弟。

“別嘴碎。”宇田信夫帶著開玩笑的口吻，卻看了真央一眼，真央閉上嘴了。

“有個性的，堅強的，又私下忍不住對我好好的。”宇田優笑著說，雙眼變得彎彎，宇田信夫自是會意到兒子找到喜歡的人了，卻沒有再深究。

宇田信夫很喜歡這一刻，就是有點遺憾其他五六個女兒沒有出現。其餘的，他很愧疚，卻感到女兒已成家立室或離自己而去，不能再用宇田氏來強求。只是宇田兒子，他又變得渴求著。

既要獲得無限財富，又要崇高地位，更要無限壽命，以及一個美滿家庭，作為一個家長，受人愛戴，都被聽從。每一個獲得無限財富的父親，都是這麽貪婪不自知。

宇田優看著窗外，想到無數人在苦難之中，一切卻跟這裏沒有一丁點的關系。宇田純一句，別人受難，自己就不用好好過日子嗎？令到他陷入了更深的道德漩渦之中，每每想到無法釋懷。

好不容易等到甜點後，當宇田優藉詞要離開，幾個侄子侄女卻邀請他玩傳統的大富翁游戲。

兩個侄女都盯著他的臉，兩個侄子只是純粹找個玩伴，不使得漫長的夜晚，依舊是枯燥寂寞。

宇田優陪伴了。

到了十點，他謝絕了留宿建議，返回了新京的寓所。

在新京，他住的是一臨江的摩天大廈，占了整層的偌大單位。打開門就能見到落地玻璃，玻璃外除了警車飛行，都不再見到其他交通工具。

霓虹燈沒有因為惡意導致的災難而熄滅燈光，財閥、上井的首相府到其餘的新京居民，似乎連一點憐憫都不願意施舍給一分鐘就沒有了親人的家庭。

燈光一閃一閃，一閃一閃……

“呯！”

宇田優暈倒了。

再次醒來，是三小時後的事，他躺在沙發上，旁邊有敲擊鍵盤的聲音。

“嗯？”

住在新京的宇田瞳正在處理文件，她聞聲轉頭，說：“再生人居然暈倒了。”

“啊哈。”

宇田優摸著額頭，想到自己怎麽暈倒了。

“氣急攻心。”宇田瞳心有靈犀地說。

“你怎麽來了？”

“不行嗎？要知道你這裏我偶爾來打掃，煩死我了。”

不過時不時讓機械人打掃，她最多要動幾根指頭，扔了過期的東西給機械人處理。

“你知道我會回來。”宇田優說。

“嗯。你是我的弟弟。我猜到你不會留宿。”

“而你還是想知道那人如何。”宇田優笑著說。

“嗯嗯。”宇田瞳的聲音盡是不願意承認。

“他這種老不死生物，跟我一樣，還能怎麽樣。不過，還好，不見得異樣。”

宇田瞳呼了口氣，良久說：“優想姐姐陪伴你嗎？”

“不用。”

“嗯。”宇田瞳點頭了下，然後投射出屏幕問：“這個設計喜歡不？”

“這裙子好看。”

“嗯。”

“下擺收窄點更好。”

“我也覺得……”

二人各自打檔案沒多久，門鈴響起來。

“嗯？”

宇田瞳揮手了下說：“你開門吧。”

“你點了食物？”

“是的啊。”

“哦。”

宇田優走到門邊，一看顯示屏，發現是戴著墨鏡、口罩和帽兜的黒木淩。

“你！”

宇田優驚訝地開門，黒木淩推開他點，好進入玄關。他拉下帽子，扯下口罩，又放下一袋東西說：“放心吧，我比不上雨宮？”

他意思是雨宮都能四處行刺，還沒給人抓著，他潛入新京，自是有方法，尚且基地的人會協助他。

“多危險，當下宵【禁，你怎麽來到的？”宇田優聞不到他身上的血腥味道，也不知怎麽進來。宵【禁期間，除了有錢人返回家去，其他人都會給逮捕。一路上，宇田優是給警視廳跟蹤著回來，宇田瞳也是。

黒木淩冷笑了下，宇田優知道他殺了幾個人潛入來。

“三井一直替我消除記錄。放心。”黒木淩免得宇田優繼續擔心，他再提著塑料袋進來，宇田優接過塑料袋，見到是大廈內部的便利店商標。

“瞳，是你叫他的嗎？”宇田優帶點生氣地問，黒木淩若無其事地張望著宇田優新京的住宅，落地玻璃十分棒。

“是嗎？”宇田瞳裝著詫異地問，見到弟弟生氣的臉，就說：“我想起來了，啊，我見你暈倒，又想照顧你，又不想遙控機器人買食物，就跟淩說：我餓啊，優可能都餓……”

“瞳！”

宇田瞳笑了下，扯下飯團的包裝，說：“不好嗎？明明你見到淩後，雙眼都發光了。”

“不好，給別人發現我跟黒木淩一起，就是發現了基地。”

宇田優打開了平板，看著整個大廈監控記錄，他掃描著鏡頭，發現黒木淩身影真的給三井靜江全部刪除去。

“我穿著的是仿識別衣衫，堪比隱形鬥篷，順便替鈴木葵試驗的。”

黒木淩見宇田優緊張如此，多說幾句話，又觀察著宇田優的表情。宇田瞳撞了下宇田優，宇田優這是視線離開了屏幕，對接著黒木淩。

“謝謝，淩。”

宇田瞳笑意盈盈對著黒木淩說：“你來得真好，優暈倒期間一直喊著你的名字。”

宇田優知道宇田瞳又在胡說八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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