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著手臂的黒木淩正聽著宇田優的音樂播放器，本該絕跡的音樂播放器給堅持音質的發燒友流傳下，不乏廠家出了新型號的。

播放器正放著Morbid Angel 的專輯，老舊的死亡金屬樂，激烈的吉他按弦和猛烈的鼓點下，惹起了黒木淩的情緒，令他不自覺地投入當中。宇田優見他外表冷靜，手指卻在輪番敲擊著椅柄，他沒有說話，一直看著手機，任由跑車自動駕駛。

自動導航的目的地是阿智村。

阿智村，經歷大戰後，依舊抗拒發展科技的鄉野。星空是失落人文的瑰寶，為了擡頭那片星空，村民十年又十年的堅守著。幾十年前的城市受到霞光汙染，還是有人懷緬著自然，紛紛慕名而去，當今卻無人問津。

比起璀璨的夜幕，平地而起的高樓更為吸引，人不再關心擡頭那片天空究竟能不能再看到星星，即便發現沒有星星，也不過認為是星星消失了。

大自然是什麽，大自然值幾個錢？生物滅絕，就覆制DNA弄個仿生的，弄不來就是“自然”淘汰。人類的壽命已延長了，能移植頭部，甚至能覆活了。人類超越了構造出來上帝，豈會再為崩塌的大自然流淚？

東京多摩市去阿智村，不過三小時左右的路程。

離開了裏霓虹燈四射的城市，黒木淩默默地註意到天空逐漸不同。新型號的西貝爾車頂能直接映像車外的事情，當下他擡頭就見到靛藍的夜空，不過還是有些霞光遮掩著。

直到深入阿智村附近，黒木淩一下車，就發出“嗚哇”一叫，擡頭真的是有星空。一點又一點的金色星光，正在靛藍帶紫的夜空出現，閃亮著閃亮著，黒木淩高興地咧嘴笑著，又是瞇著雙眼觀察。

“謝謝。”

黒木淩冷靜下來對著宇田優說，宇田優錯愕地看了下他，又說：“我一直也想來看，不過沒時間。”

“嗯。”黒木淩原地站著說。

“進村吧，我們在這裏住幾晚。泡泡溫泉，吃當地料理，仔細觀星。剛好這幾晚的天氣很棒，沒什麽雲霧，能坐在草地觀星。”宇田優一邊說，一邊抽出兩個小的行李箱。

宇田優感到高興，他第一次激活了黒木淩的情緒反應，沒有電擊控制大腦的黒木淩，終於有生氣、警戒和麻木以外的情緒。

阿智村的人流不多，宇田優到了一家有名地道的旅館下榻，他想先來個溫泉，然而黒木淩的舉止一點也沒有休息的意思。宇田優想起自己是個再生人，應該活力充沛，唯有放下行李箱，取出兩根電筒。

黒木淩看著他，雙眼氤氳，表情平靜，卻掩飾不了他外出的興奮，好像在等宇田優。當然，宇田優沒有外出意欲的話，他打算一個人拎著望遠鏡跑了。

見到對方願意等待自己，宇田優溫柔地摸了下他的頭發說：“我們去寧靜點的地方。”

今日身穿白色衣衫的黒木淩，跟穿著黑色衣衫的黒木淩十分不同，氣質也有點改變。

二人到了果園後一個有溪澗的地方，黒木淩躺在地上，取著望遠鏡一直看，看了一陣又移位置看。

宇田優由車上開始惡補著中學的星空知識，可當下黒木淩不需要什麽交流，他松了一口氣地躺著發呆。

這麽美麗的星空下發發呆，遠比躺在一堆黃金上幸福。

一小時後，黒木淩總算觀看完了，就拉起褲管跳入水裏。清澈溪澗倒影著靛藍的星空，黒木淩恍如孩童那般雙手兜著些水，好像舀起了些星星，他放開雙手時，水一躍而下，就像流星隕落。

“噗嘻。”黒木淩忍不住露齒笑著，那內雙的鳳眼瞇了起來，看著十分純粹可愛。

第一次見到他露出這樣的表情。還有殺人時的狂傲神情、平靜時的迷離表情以外的情緒。

這一刻，宇田優的心深深被一種情緒重擊，那種占有和喜愛比十餘年的監視下更為濃郁。宇田優覺得自己發掘到黒木淩純粹的一面，美好的一面，也是令他心曠神怡的地方。

宇田優捕獲他的笑容，恍惚給註射了強心針，整個人也精神起來，他也拉起褲管跟他嬉水。宇田優毫不猶豫地將水灑落黒木淩去，黒木淩也不生氣，模仿著他將水灑回去。

玩著玩著，黒木淩的姿態比日常更放松，宇田優一把拉著他的手，又按著他的肩膀，想扯他落溪澗。黒木淩反按著他的手，二人拉動了下，順著姿勢地跌落水裏。

溪澗本來不過到他們的小腿，當下卻到了腰間的位置。

宇田優見他披著水珠的頭發，十分可愛忍不住摸了下對方的頭發，黒木淩只是看著他，雙眼沒有什麽殺意。

再試探著，手指掃過黒木淩的嘴邊，落到對方的肩膀，一下子拉近了彼此。這時，宇田優輕輕親吻上黒木淩的嘴唇，覺得對方很柔軟，還帶著那股調調的香氣。

黒木淩本是皺眉，可是他卻感受不到憤怒和抗拒的意思，他舉起雙手，搭著對方的肩膀。宇田優見他笨拙的反應，想起他曾是天羽會的殺人機器，根本不懂任何浪漫和□□，他沒有恥笑，也不敢太過過界。

宇田優的右臂摟過黒木淩的腰部，又輕輕開合地吻上，黒木淩忍不住模仿著他的動作響應，他不知道這種行為確切算什麽，他只是反應著。

“你知道我在做什麽嗎？”

“不知道。”

“當真？”

黒木淩輕輕皺眉，推開了宇田優上水，說：“算是知道，也不太知道。”

“這叫親吻，情侶間的浪漫動作。”

“浪漫？”

“好吧。”宇田優想進一步的心登時冷卻下來，黒木淩聽到他失落的聲音，又回望著對方。

“那你為什麽親吻我？”黒木淩問。

“我喜歡你，所以忍不住親吻你。那你呢？既然不知道，為什麽又響應？”

“就是不知道，所以想模仿你。”黒木淩平靜地用著淡漠的口吻回答。

是的，生化人會模仿人類動作。

然而，黒木淩不是天生的生化人，以前是人類。

宇田優感到困惑，他的反應是真的模仿，還是腦海深層意識的反射動作。

“你不否認我們的關系？”宇田優靠近問，黒木淩不回應他，只是帶著困惑地皺眉。

“即便是正常人也受不了認識第二天就表白，是我的錯。我每次見到你，總是覺得我跟你很熟悉。”宇田優小聲地自言自語。

“熟悉？”

“我看著你很多年。”

“哦。”

宇田優閉上嘴。

格子樣式的天花板當下漆黑一片。

躺在地上，宇田優甚為不習慣，他反反覆覆地輾轉。平成年間的老人早不喜愛睡在地上，何況他們這些數碼年代出生的。黒木淩的床鋪在房間另一邊，光芒照射過來，顯然不想睡覺。反正再生人睡少幾日都不會死去。宇田優習慣了裝一個正常人，不然時間太長，不睡都不知道做什麽。不過，五日沒睡，宇田優終於感到疲倦。

“三井。”黒木淩不知三井新的聯絡方式，所以他在手機設置了一個活頁夾，寫著三井，然後在那裏留了一個文檔。黒木淩在文件打了一句：“宇田吻我，還說浪漫。他在做什麽？”

如果宇田優駭入他的手機，會有什麽反應呢？哭笑不得吧？瞬間覺得自己X騷擾了一個傻孩子。

黒木淩的手機一會兒給三井靜江駭入了，她立即給對方設置了一個高級防毒軟件。三分鐘後，有點發熱的手機在溝通軟件訊息欄目上彈出一句：“哈？”

“他無故吻我。是不是有什麽謀劃？”

“親吻是示愛，示愛是求偶。他在求偶。”三井靜江回覆。

“求偶是什麽？不是動物才求偶嗎？”黒木淩更加不能理解。

“人類也會啊。向心儀對象表白，然後有更加深入的關系。”三井靜江回答。

“我和他是再生人啊。”黒木淩回覆。

“嗯。他們好像人類，留下了情緒和共鳴區域部分。”三井靜江回答。

“他是向錯對象求偶了吧？下次我該怎麽辦？”黒木淩問。

“啊……這個，他是再生人，你也是再生人，沒什麽問題吧？”三井靜江回覆。

黒木淩也不知怎麽回覆，過後又問：“那不算襲擊吧？”

“絕對不是……你跟他打架了？你殺死他了？”

“沒有。”

“那你怎麽反應？”

“模仿他親吻。”

“那你為什麽模仿……”三井靜江不解地問，“好奇？喜歡他？”

“我覺得有趣吧？”黒木淩沒試過這種舉止。對方的三井靜江抓了下頭，又問：“那你究竟喜歡不喜歡他？”

“我不清楚什麽叫喜歡。”

“像你喜歡星星那樣。想經常看到他，留意他？”三井靜江覆述著屏幕上解釋的喜歡意思。

黒木淩皺眉地轉身，看著宇田優輾轉的身影，說：“只是不抗拒。我註意他是怕他抓我去植入裝置。”

“這樣啊，嘗試一下吧。不過，網頁說了，有些男子是情場浪子。”

“哈？什麽是浪子？”黒木淩的手指飛快地回覆問。

“網站說是一些喜歡玩弄人的感情，長得好看的，有錢的幾率很高哦。我說呢，宇田反應這麽奇怪，可能在研究我們或者玩弄我們。他都坦白了，一直在監視我們，或許背後有覆雜的計劃。”三井靜江回覆。

“反正我沒什麽感情，有什麽好研究好玩弄的？”黒木淩不解地問。“不過，我也怕他在背後耍什麽手段。”

“你要小心。”

“三井最近跟那些人過得怎麽樣？有沒有給藥物你服用了？”黒木淩問。

“沒有。飲食都是自己做的，食材都是自己選購的，枕頭下有一把電光槍了。”

“喔。下線。”

“下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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