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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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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澧嗆了一下,連忙灌了口水。

“一會兒就去嗎?”

趙羲姮看他眼神閃爍,游移不定,以為他不想去,心裏有些惱火,剛要開口,衛澧就握住她的手。

“等你晌午睡完午覺,咱們去成不成?”趙羲姮眉頭一皺,他就知道她要不高興。

上午去下午去都沒什麽差別,興許是衛澧有事,所以才顯得遲疑。

趙羲姮在正事上從不無理取鬧,“你若是有事的話,咱們換一天也成,你哪天閑下來告訴我。”

“也不是要緊的事……”

衛澧看著她認真為自己考慮的模樣,心神一動,微微斂眸,鴉黑的睫毛如扇,弧度姣好,壓住她的腦袋,緩慢低頭將要親上去。

滿室皆是繾綣溫柔的氛圍,侍女們捂著眼不敢看,卻悄悄露出一條縫隙。

趙羲姮看著他逐漸貼近的臉,下意識把人往外一推,衛澧一時不察,連人帶凳子一並仰倒在地,他不敢置信的看著趙羲姮,指著她,“你……你你你……”

你了半天都沒能你出來一句完整的話。

趙羲姮略有心虛,她似乎反應過頭了,於是連忙擡手將人拉起來,“咳,我不是故意的。”

衛澧還是一副懵住的樣子,見她過來扶自己,甚至主動往後縮了兩下。

他實在反應不過來,趙羲姮的力氣什麽時候這麽大了?

那麽嬌嬌軟軟的人,初見時候還會被自己嚇哭,難不成懷孕之後脾氣會變差,力氣也會變大?

趙羲姮心中略有些愧疚,於是捧住他的臉,在他的面頰上輕輕親了一口,撒嬌道,“主公不要生氣啦,我不是故意的。”

衛澧眼神閃爍,心中略微松了口氣,料想她也不是故意的,不過是自己一時沒有防備的緣故,他指了指自己另一邊面頰,“還有這兒。”

“嘖,你怎麽這麽麻煩,事兒真多。”趙羲姮在他另外一邊的面頰啃了一口,留下兩道淺淺的牙印。

衛澧又怔了怔,拉著她的手起來,帶著半臉的牙印,略有些關切的問道,“要不找個醫師再來看看吧?”

“我很健康,看什麽?”趙羲姮撩起眸子問。

衛澧怕她再生氣鬧脾氣,只能點頭,“那你說不看就不看。”

脾氣大點兒,力氣大點兒都不要緊,只要身體健康就行。

兩人說了會兒話,衛澧便出去了,趙羲姮只當他是去忙正事。

書房盥洗間有一面一人高的銅鏡,清晰的倒影出衛澧的身影。

他對著鏡子,將左耳上那一串閃亮的銀耳飾摘下,留下幾個細細的耳洞,不細瞧壓根兒瞧不出痕跡。

然後將腦後束著的馬尾散下,取了個玉冠,盤腿坐在地上,開始倒騰自己的頭發。

往日梳發極為簡單,將頭發梳順了再捆上,最多攢幾個小辮子固定,哪裏會像現在這樣繁瑣,忙忙活活一陣,額頭上都出了細汗,發冠還是不曾戴穩。

衛澧恨不得將這些東西都砸了去,但最終還是耐著性子,將橫簪取下,叼在嘴裏,把頭發重新梳一遍。

最後實在煩躁了,只得暫時放棄發冠,先換了衣裳。

衣裳是純白的袍子,正是趙羲姮去年時候給他做的那件,趙羲姮覺得他穿著不好看,衛澧也覺得與自己不搭,這衣裳便隨手放著從未再碰過。

穿好衣裳,衛澧定了定心神,收斂起煩躁,耐著性子將發冠撿起重新梳發,這次才勉勉強強有個樣子。

他對著鏡子看自己,掐了一把自己的臉,讓自己的面部表情柔和放松一些。

趙羲姮的父母該喜歡謝青郁那樣的女婿,他回想著謝青郁常日裏的行為舉動,學他一笑,兩邊的嘴角端的一般高,眼睛略彎。

兇神惡煞的年輕人,一時間多了幾分不倫不類的和善,那白衣玉冠,笑容親切的人,讓衛澧深感陌生,陌生到他都認不出那是自己。

除卻那張臉,整個人似乎年長了許多。

他緩緩走了兩步,步伐放得極慢,倒也有了幾分溫柔的氣度。

衛澧一歪頭,變成這樣,值不值得?

管他值不值得呢?

他要跟著阿妉去真真正正祭拜她父母的牌位,告訴他們,阿妉有了孩子,但他之前的樣子,哪裏會是他們喜歡的女婿模樣?他們會放心將自己的女兒托付嗎?放心他成為他們外孫的父親嗎?

或許謝青郁那個模樣,才是他們希望的女婿人選。

衛澧掌心微微汗濕,又看了看鏡中的自己。

縱然他穿的學的有些許像謝青郁,但他不如謝青郁俊秀,不如謝青郁有文采,尤其裝不出謝青郁從骨子裏透出的那股氣度。

東施效顰,不過如此。

他這樣出去,阿妉會不會瞧出他的心思,也覺得他不倫不類惹人笑話?

上次婚禮上,他與雖與阿妉一同拜過了她父母的牌位,但這次到底是不同,他沒法再穿著喜服遮掩,也不是隔著一層青廬的帷幔。

他要像個丈夫,像個父親。

趙羲姮晌午睡起來,迷迷糊糊見身側多了個人影,一身的白,她當是謝青郁,驚的一下子爬起來。

謝青郁怎麽會跑來自己的臥房?

她再仔細看看,發現竟然是衛澧。

他竟然穿了一身白衣?簡直一反常態。

趙羲姮笑起來,“你怎麽好端端的將這身衣裳穿出來了?”

衛澧沒應她,只是半低著頭,他手掌微微攥著,藏在袖下,始終不肯松開。

趙羲姮扒拉他許久,他才微微將頭偏過去。

只見他臉頰與耳根俱是漲紅,額間有幾絲細汗,原本左耳那一串亮晶晶的銀耳飾都不在了。

“不好看我去換了。”他終究是無法忍受趙羲姮打量的目光,心中羞恥萬分,幾乎是逃一樣的要跑出去。

他早知道的,早知道的,早知道不該這樣自取其辱的。

趙羲姮坐起來,一把抱住他的腰肢,“好看!你坐下我看看你。”

衛澧背後被趙羲姮貼著,暖烘烘軟乎乎的,他僵硬著坐下,手垂在膝上。

趙羲姮摸摸他一串的耳洞,感嘆道,“這麽多啊。”

衛澧身子又僵硬了幾分。

她又摸摸自己的耳垂,“打耳洞疼不疼?”

衛澧搖頭,“不疼。”自然對他是不疼的。

趙羲姮眼睛放出光亮來,“我也想打耳洞,這樣就可以戴漂亮的耳飾了。”

“疼。”衛澧忽然改口,“打耳洞疼。我方才記錯了。”

“那就算了。”趙羲姮悻悻的,她有點兒怕疼。

衛澧摸摸她白皙細嫩的耳垂,“好看,你不用打。”

打了之後他舔起來不舒服。

這小嘴兒今天下午是抹了蜜?說話怎麽這麽甜?趙羲姮高高興興的,不吝嗇的在他鼻尖親了一口。

自打衛澧換了這身衣裳,脾氣像是都被封印住了一樣,趙羲姮問他什麽他答什麽,半點兒也不嗆聲。

乖是很乖,但趙羲姮不知道他為什麽今日忽然就改了打扮改了脾氣。

她起身換了衣裳,上午時候說要一起去祭拜的。

衣裳沒穿鮮艷的,只一身青綠色的厚襦裙,外頭披著雪白的大氅。

牌位擺放在一間偏堂,合葬的陵墓什麽的還在晉陽的皇陵,自然現在是無緣祭拜。

衛澧的僵硬和做作在面對牌位那一瞬達到了巔峰,至少趙羲姮是這麽覺得的。

她忽然知道衛澧今日為何一反常態作這身打扮了,心中微微有所觸動,更多了一點兒酸澀。

其實他不用這樣的,她阿耶阿娘又不會嫌棄他,就算嫌棄也打不到他。

兩人在牌位前跪下,小桃給他們二人一人點了三炷香。

趙羲姮與衛澧拜了三拜,將香插進香爐裏去。

縱然父母雙親已經去世多年,但趙羲姮每每回憶起兩人,還是忍不住難過。

她眼眶裏閃著盈盈淚光,咬著下唇憋回去,淚眼朦朧了視線,似乎看見牌位上,她的父母影影綽綽坐在上首,對她展開笑,音容相貌一如當年。

今日是為高興之事來的,她不好掉眼淚,只是左右翻找也沒找到帕子,衛澧將袖子伸過去,在她臉上擦了擦。

趙羲姮順勢抱住他的胳膊,帶著笑容,語氣哽咽,對著上首一雙牌位道,“阿耶阿娘,這個人你們上次也見過啦,是你們的女婿。”

“他人挺好的,對女兒也挺好的,不比你們給女兒選的差,你們不要擔心了。”

衛澧心臟砰砰的跳,比任何時候都要劇烈。

趙羲姮說他不比謝青郁差,是真的還是假的?

趙羲姮對著牌位碎碎念,“女兒今天來就是為了告訴阿耶阿娘一個好消息的,女兒現在也快要有孩子了,你們快要有外孫或者外孫女了,如果你們還在的話,肯定也會特別高興。”

她一拉衛澧的手,“你們看,女兒女婿都很好看的,孩子將來生出來也一定很漂亮。 ”

衛澧幾乎聽不見趙羲姮後來所說的任何字句,腦海裏只有一個聲音,趙羲姮說他很好,說他好看。

趙羲姮眼眶紅紅的依偎在衛澧身側,暗地裏卻掐了一把他的腰,“你倒是說話啊你。”

衛澧回神,沖著牌位又磕了三個頭,他想說的話,都在心裏了,岳父岳母聽得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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