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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香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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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近晌午,路上行人漸漸多起來。

有人認出了予聆,有人跟在衛嫤身後直直指指,熱絡的目光從他們走出茶樓後就沒有消停過。

衛嫤受不了這樣焦灼的探視,紅著臉要掙開了予聆的手,可是予聆卻不願放開。

兩人之間的距離刻意地離遠了一些,卻已不像來時那樣疏離。

衛嫤滿腦子漿糊,她想找些話同予聆說,可是思來想去,猶豫半天,也不知道要怎麽開口。

她的心怦怦亂跳,莫名的鼓躁竟是從來體驗過的慌張。予聆看她一臉窘迫,只覺得好笑,而她只能頂著個大紅臉,小心地打量予聆幹凈的側影,看著他長眉挑起的弧度,看他微抿的薄唇……她跟在他身後整整十一年,卻從來未曾像今天這樣打量他,審視他,甚至於,欣賞他。

雖然她還弄不清心跳若狂的原因,卻也懂得不再抗拒。

原來扶城裏的姑娘說的都是真的,他真的很美,長長的睫毛下面,眼瞳晶亮,蕩著一絲琥珀色的波光,在天幕之下熠熠生輝。他的臉色很白,可又不是粉色妖嬈的那種,一眼觀之,竟是那樣的清透細膩,就像一尊無法仿制的美玉。

他出入軍營,上下戰場,卻依舊保持著溫雅柔致的儀容,一身雪白,綻如蓮花。

換了個身份,換個角度看他,竟是這樣的。

衛嫤看著看著,居然就看呆了。

衛小姐眼光不錯,至少在相男人這方面比她強多了。她以前很少在意男人的長相,她只相信力量。生死沙場,武力或者是毅力,都是她曾經追逐的目標,但是經過那一次奇妙的接觸,她終是隱約意識到了男女之間相處的微妙。不需要最強的武力,也不需要太堅強的意志,他這樣的人往面前的一站,剛摘下來的柿子也會立即軟下來。

現在挪不開目光的人,是她。

“看什麽?我臉上有東西麽?”予聆試圖將眼前這個美目迷離的小嬌娘與記憶中的大迷糊拼合在一起,不過他失敗了。看得久了,他竟被衛嫤折騰得全身不自在,一張玉面悄然浮起一層薄薄的緋色,他想笑,但目光卻選擇了逃避。

他訕訕地松開了手指,她的手心,微微濕潤,竟在他身邊緊張得生了一出汗意。

“看奸夫,還有,看淫婦!”衛嫤的視線跳過她,落在茶樓上。

雅座間紫影晃動,要穿透王佐高大的身形,才能看見那一抹清新的白色。那如蓮華般的衣袂與予聆遙相呼應,竟是說不出的刺眼。她不由地在鼻子裏輕輕地哼了一聲。

“笨,我與蘇小姐只是在樓下偶然相遇,我連話都沒跟她說上一句。”予聆忽然笑了。

“連說都說上一句?你這是在後悔麽?有本事就別跟來,我看那勞什子詩社也挺歡迎你的,予聆公子。”衛嫤酸溜溜地收回目光,又道,“還有啊,我看你這件衣衫與那扶城第一才女挺般配的,長得跟並蒂蓮似的,好看極了。”

予聆哭笑不得:“這城裏愛穿白衣的人多了去了,你不也跟那王公子一樣般配?”

“你胡說!”衛嫤想起王佐那張冷若冰山的臉,心裏起了無數疙瘩。

“是你先胡說的!”予聆見她遲遲不收回目光,心中也起了一層大霧。

“你不講理!”像以前一樣,她妙目含煙地瞪了他一下。也就是這一瞪,使得現在的衛嫤與曾經的卓樺完美的結合在一起,她終於變得熟悉起來,而予聆心裏僅剩的覆雜糾結,就在這一瞪的風情中彌散開去。

“是啊,我不講理!我最不講理!”予聆笑著擋住了她的視線,伸手扶著她的雙肩,將其扭轉回去,一直推到了樂青面前。

樂青正坐在馬車上一邊悠閑地喝著甘蔗水一邊同車夫聊天,他耐性十足地看兩人為了點雞毛蒜皮的小事膩歪,直到兩人推推搡搡地走近,才“哈”地一聲笑出來:“你們慢慢兒,時候還早,這還沒到晌午呢。”衛嫤不理他,予聆也偏轉頭去,扶著衛嫤的手指微微松開了幾分。

這時路過一位大媽,瞅了予聆半天,突然“媽喲”一聲叫喚,掩面奔走了。

“燕支坊是不是專產瘋子的?”衛嫤一臉莫名地盯向那遠去的背影。

“不是瘋子,是西施。”樂青繼續喝第二碗水,卻被予聆沈著臉劈手奪下。

“毒不死你。”他如是低咒。

“西施?”衛嫤假裝沒註意到予聆又青又紅的俊臉。

“西施啊,最擅長的就是心痛,那位西施大姐估摸也是我們予聆公子的馬下之臣,看見了不該看的,嘿,傷心了……”樂青笑呵呵地咧開了嘴。

予聆本想將那碗甘蔗水倒掉,可聽到這番胡言亂語又改變了主意,他將手裏的瓷碗一把塞到樂青懷裏,沒好氣地道:“喝喝喝,什麽也堵不住你這張破嘴!”說罷,一撩長袍就跳上了車,回頭看見衛嫤還傻傻地站在車下,不覺一楞。

倉皇間,他頭一次如此小心翼翼地向她伸出了一只手。

衛嫤睜著一雙黑白分明的鳳目,一眨不眨地望著他,竟像是忘記了身在何處。

予聆的手就這樣懸在空中,收也不是,放也不是,半晌,才見她伸出一雙蔥白纖長的手,攀住了他的手臂。予聆微一發力,她便像一只絳色的花蝶飛了上來。

原來東拼西湊的水田衣也可以這樣好看。

“看夠了沒有?沒看夠可以進馬車裏邊再去看,當然,回左相府看也沒關系。”樂青搖了搖頭,頗感同情地掃了予聆幾個來回,轉而一臉淡定地掀開了車簾。

衛嫤低頭,剛想松開手指,陡見一位錦袍公子從橫裏奔出,伸臂攔在了馬車前。

“予聆公子,我……”那人跑得上氣不接下氣,連舌頭都還沒捋直。

衛嫤打量著他,越看越覺得眼熟,她突然想起來:“你是,曹游的哥哥?曹達?”

“在下並非……曹達是我大哥,在下……在家中排行第二,單名一個遠字。”那錦袍公子匆匆看她一眼,又一臉緊張地瞥向了予聆。

予聆這時已經恢覆了素日的淡然,當著外人的面,他從來是疏離的:“曹二公子,這邊請。”

衛嫤一臉狐疑地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不等曹遠回答,便搶先鉆進了馬車,跟著曹遠、予聆、樂青三人魚貫而入,把本來就不大的馬車擠得滿滿當當。

衛嫤搶先一步找地方坐下,卻一屁股坐上一件織物上,她伸手一摸,拈起來才現手中儼然是一件女子的褻衣,一股刺鼻的甜香撲面而來,她想起那夜在巷中的遭遇,周正的小臉都快滴出血來。她猛地瞪向予聆,尚未及說話,曹遠便先已驚慌失措。

“這香味是……”經他提起,衛嫤才覺得這香味似曾相識。

“‘嫣人笑’。”樂青靠在門邊,悠悠地嘆了口氣,順面從懷裏掏出一只小瓶,拋給衛嫤。

衛嫤按住心頭的狂跳,接過了瓷瓶。

瓶子裏滾出一些淡紅色的藥丸,散發著刺鼻的嗆味。

這是迷香的解藥。

“你們去見春花姑娘,究竟怎麽樣了?”衛嫤恢覆了平靜,卻不能容忍與那些小肚兜作近一步接觸,她將那張花花綠綠的東西扔了出去,恰好被曹遠接了。

曹遠捧著那件褻衣,左也不是,右也不是。

“一人一粒,可解迷香之惑。”樂青叮囑三人將藥丸分食,才緩緩擡眸看向衛嫤,“我們沒有見到春花姑娘,解藥是我連夜配的。”原來她找了半天,那衣裳都去了樂青那兒。

“沒有見到?那你們去了那麽久?”衛嫤臉上生出些狐疑。

“驗屍。”予聆說這句話時,臉上已經沒有了表情。

“驗屍?”衛嫤與曹遠同時失聲。

“春花她……昨夜暴斃。”予聆輕描淡寫地說著,仿佛一早就猜到了會有這樣的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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