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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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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一場戰鬥結束。

李壯疲累至極,只想躺下好好睡個三天三夜。

他渾身是血,連戰甲都未脫去,剛回了軍營,就見有人跑了過來,神情慌裏慌張的沖著他喊,“將軍,將軍,不好了......”

李壯心裏咯噔一下,翻身下馬,朝著帳篷走去。

剛一走近,就聽到裏頭傳來歇斯底裏的哭聲,許是哭的久了,嗓子啞的厲害。

李壯一陣頭疼,在簾外定了定神,然後大步走了進去。

軍營裏一切講究簡單方便,連“床”也都是地上鋪一些幹草,然後在鋪上褥子就可以歇息了,此時只見床上躺著一個嬰孩,小孩約莫一兩歲的模樣,四肢亂蹬,哭聲嘹亮。

李壯眉頭一皺,喝道。

“哭什麽哭,再哭就把你扔去餵狼。”

也不知是他的恫嚇起了作用,還是小孩聽到了他的聲音,登時哭聲就止住了,小孩囫圇著從床上爬了起來,然後顫顫巍巍的邁著小短腿,伸出小胳膊,朝著李壯跑了過來,那模樣委屈極了。

李壯又是好氣又是好笑。

等小孩跑到了近前,也不去抱他,“爹身上臟。”

小孩卻不管那麽多,一把抱住了他的腿,只以為李壯不要他了,扁著嘴就要再哭。

李壯嘆了口氣,將人抱進了懷裏。

“爹不再這段時間,你乖不乖?”

小孩小手摟住他的脖子,緊緊的,像是下一刻就怕他跑了似的,然後奶聲奶氣的回他。

“乖,元寶乖乖的。”

李壯心裏頭一軟,積累一肚子兇人的話又咽了回去。

也合該是兩人的緣分,大周跟諸國交戰,雖他手下紀律嚴明,可保不齊別國的軍隊良莠不齊。

有一回路過一個村子的時候,村子裏火光沖天,濃煙密布。

他向來耳力好,依稀聽到一個已經燒了半塌的屋子裏傳來嬰孩的哭聲,他當時想也沒想就沖了進去。

滾滾的黑煙裏,他看到了一個蜷縮在地上的婦人,嬰孩則被她護在了身下。

就這樣,這兩年來。

他去哪兒便帶著嬰孩去哪兒。

中間他也曾找了戶不錯的人家,夫婦兩一直沒有孩子,他將孩子托付給了他們,跟著便走了。

誰知過了約莫半個月,那戶人家的男人又帶著孩子找了過來,說是孩子日夜哭個不止,怎麽哄都哄不好,眼見著孩子一日一日的瘦下去,夫婦兩人又不忍心,於是尋著便找了過來。

說來也奇怪,原本哭的只剩下半口氣的嬰孩,在李壯將其抱回懷裏的時候,又不哭了,拿著紅腫的眼睛望著他。

男人笑的憨厚。

“這孩子跟我們沒有緣,倒是跟將軍你有緣呢。”

再然後他便帶著孩子一直到了現在。

李壯想了想問。

“元寶,等回京了,爹爹再給你找一個爹爹,好不好?”

小家夥不知道這話是什麽意思,只眨著大眼睛望著他,然後茫然的點了點頭。

“好。”

哄著孩子睡著之後,李壯也來不及洗漱,挨著孩子也沈沈的睡了去。

這一覺睡的極沈。

他做了個夢。

夢裏到處都是大紅的喜字,他穿著喜服,望著對面那個面容模糊之人,心裏格外的高興。

再次醒來也是第二日的下午。

午後的太陽很好。

他自嘲的笑了笑。

許是收到戚猛那小子成婚的消息,連帶著他也做起了這樣的夢。

他從衣裳裏拿出了一個香囊,香囊裏裝著一個平安符。

此刻,

歸心似箭。

......

一場秋雨一場寒。

已是秋末冬初,空氣裏帶著絲絲的涼意。

城外的一處土坡上,站著一個身材清瘦的年輕人,他不住的朝著官道的盡頭張望著,似是在等什麽人。

等了許久也未等到,他下意識的呢喃了起來。

“不是說今兒可以回來的嗎?怎的這會子還沒瞧見人呢?”

他搓著手,又在原地跺了跺腳,繼續等候。

時值正午,官道上行人很少。

遠遠的瞧見有一隊人馬疾馳而來,多福心頭一熱,也不管來人瞧不瞧得見,忙擡起了手臂使勁的揮了起來。

李壯早早的就瞧見了立在坡上的人,他甩了下馬鞭,不過眨眼的功夫就到了多福的跟前,他翻身下馬,一把將人摟進了懷裏,貪婪的呼吸著他身上的味道。

多福眼前一片模糊。

“回來就好。”

兩人正說著話,後頭的馬車也跟了過來。

一只白嫩的小手掀開了簾子,大半個身子探了出來。

“爹爹,騎大馬......”

仿若一道焦雷打在了頭頂,多福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麽回的京城,也不知道怎麽回的宮裏。

他一回宮就跟韓清漾告了假,然後把自己一個人關在了屋子裏。

他既然都有了孩子了,還來招惹他做什麽?

......

李壯是個粗線條,覺察到不對勁已是兩日後。

因為多福原本是準備給他接風洗塵的,卻臨時推脫說有事走了,這兩天來甚至都沒有露面,他急匆匆的趕到了宮裏,去找了多福。

換來的卻是一句。

“你走吧,我不想見你。”

李壯沒辦法,只能去找周炎宗商議。

“九哥,我這輩子的幸福就握在你手上了。”

周炎宗沒想到兩人一見面,他就背負上這麽重大的責任。

“你別急,到底什麽事?”

李壯又細細把事情說了一遍,於情感上,他們弟兄三人倒是一樣,個個都跟榆木腦袋似的,總不開竅。

周炎宗想了半日也沒想出什麽頭緒來,只試探著道:“要不我回頭問問清漾,多福是跟著他的,最聽他的話。”

李壯忙拱手謝恩。

周炎宗又想起什麽似問,“你該不會是做了什麽對不起人家的事吧?若是這樣,可別怪我不幫你。”

畢竟清漾可是說了,要是他的兄弟以後敢欺負他的人了,他可是要跟他算賬的。

李壯哭笑了一下。

“九哥,咱們這麽多年兄弟,你還不信我?”

晚間。

周炎宗將這件事告訴了韓清漾。

韓清漾這才想起來已經兩天沒見到多福了,於是披了件衣裳就去了多福的住處。

不過是兩日的功夫,多福已經是憔悴的厲害了。

韓清漾於心不忍,說了他兩句。

“素日裏你可是最細心的,怎的就聽那孩子叫了聲爹爹就覺得那孩子是李壯的,況且有事就明說,你這樣除了把自己憋壞憋死之外,還能有什麽用?”

多福抱膝坐在床上。

“我不敢。”

一開口聲音嘶啞的厲害。

韓清漾給他倒了杯水,“你也是,你自己看上的人你不清楚嗎?他要是真的有了家室,應該也不敢來見你吧。”

多福楞了一下,不確定的看向韓清漾。

“主子,你是說那孩子不是他的?可是我都聽見他喊他爹爹了。”

韓清漾拍了拍他的肩膀。

“是或不是,等明兒問清楚就是。感情之事最忌拖泥帶水和猜忌。等明兒我把他叫進宮裏問一問,到時候你躲在帷幔後聽著就是。”

......

隔日。

養心殿。

李壯一進去就看到面色陰沈的韓清漾坐在書桌後,腿肚子不由打了個顫。

立在一旁的周炎宗忙給他打了個“自求多福”的眼神。

李壯心道,關鍵時候兄弟果然是靠不住的。

他一咬牙,往前走了兩步。

“嫂子,你把多福叫來,我有些話想要當面跟他說。”

韓清漾不過是裝腔作勢罷了,聞言冷聲道:“他不想見你,有什麽話你跟我說也是一樣的。”

李壯啞然。

這種情人間的親昵之事,怎好意思說給旁人聽。

韓清漾清了清嗓子。

“你既不說,那我問你那孩子是怎麽回事?你既有了妻兒,那就好好過你的日子去,別還來招惹我家多福。他跟多子名義上說是我的奴才,可這麽些年來,我一直拿他們當我的親弟弟待的,跟清瑯是一樣的......”

李壯沒想到他這還說話,就落了一通埋怨。

他簡直比竇娥還冤呢。

等韓清漾停了下來,他才無奈的道:“這孩子不是我的,是我撿的。”

躲在帷幔後的多福聽了這話,又是羞愧,又是高興,只捂著嘴不敢讓自己哭出聲來。

冤案已解。

周炎宗挺了挺胸膛,“我自己的兄弟我最了解,他壓根就不是那樣的人。”

韓清漾睨了他一眼,笑的直不起腰來。

也虧得他能說出這話,剛才怎的不見他幫著李壯說兩句好話呢。

......

多福的婚期定在了臘月十八。

成婚當日,整個京城都熱鬧開了,跟過年似的。

至晚間,賓客散盡。

李壯帶著渾身的酒意走了進來。

多福剛將李元寶哄睡著,聞言將手放在唇邊“噓”了一聲。

李壯見狀只立在了門邊。

多福替孩子掖好了被角,吩咐了嬤嬤後,才拉著李壯回了他們自己的屋子。

路上,兩人手牽著手。

頭頂明月高懸,月色溫柔。

李壯笑著道:“元寶這臭小子,真是沒良心。從前在軍營裏他誰都不要,只要我。如今可倒好,見你了跟我都不親了。”

他身上有著濃濃的酒香味,醉人心脾。

混合著院子裏的梅香,格外的清冽好聞。

行至梅樹下,多福望著他。

“娶我,可是將軍心甘情願的。”

李壯將人重重的擁進懷裏。

“自然。這天下還沒人能強迫我李壯做我不願意的事。以前在軍營裏也不是沒人給說媒,可是那些閨閣小姐見了我不是害怕就是哭。”

“也是,誰人家舍得將好好一個姑娘嫁給我們這種腦袋拴在褲腰帶上過活的。”

多福吻上了他的唇。

“我願意呀。”

“你要是哪一天戰死了,我會好好將元寶帶大,守著你的牌位過一輩子。”

李壯心裏有熱流湧過,眼睛酸脹的厲害。

他從懷裏將那枚平安符掏出來。

“有你為我求的平安符,我一定會平安無事。而且現在有了你,有了元寶,我哪裏舍得死?”

後半夜。

多福倚在李壯的懷裏,兩人說著話。

“我聽戚猛說,多子有本名叫丁文成。你呢?”

多福的面上掛著晶瑩的汗珠,眼神迷蒙。

“沒有,我很小的時候就被賣進了宮裏,只依稀記得我好像姓武,至於叫什麽就不記得了。”

李壯握著他的手,想了很久。

“不如就叫武歡吧,我想你以後都高高興興的。”

多福攀上了他的肩。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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