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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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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嗒......”

朱紅的墨汁掉落在奏折上,暈染開來似是雪天裏盛開的紅梅似的,紅的刺眼。

周炎宗擡手將奏折掃落在地。

“將這折子發送回去,字寫的跟鬼畫符似的,讓他好好練練。”簡直就影響他批折子的心情。

汪壽跪在地上收拾著散落一地的奏折,連大氣都不敢喘一下,自打三日前太後和柔妃從養心殿離開之後,陛下的臉就陰沈得仿佛下一刻就能下冰雹似的。

他為那個不知名挨批了官員默哀的同時,也為自己感到悲哀。

這幾天可算是苦了他們禦前伺候的奴才們了。

陛下脾氣暴躁異常,更勝往昔,光是茶具就摔了三套,外加兩個白玉鎮紙,兩個硯臺等等,就連桌子都掀翻了好幾次,好在那桌子是金絲楠木的倒是結實的很,經摔。

汪壽捧著奏折出來的時候,後背都被汗水給打濕了,他望著外頭明媚的春光,松了松領子,深深的呼了口氣。

一旁的小樂子是他的徒弟,見著他出來了,便湊了過來。

“師傅,要不咱們再去毓秀宮想想辦法?再這樣下去,只怕咱們這些做奴才的腦袋就要保不住了。”

汪壽舉起手裏的拂塵柄在他額上敲了一下。

“要去你去!”

他沒好氣的睨了他一眼。這三天裏他可是去了毓秀宮好幾趟了,回回都吃了閉門羹。急的他忙找了在毓秀宮伺候的“早生貴子”四人想問問陛下跟柔妃娘娘到底是怎麽了?

可這四人是一問三不知,氣的汪壽只恨不得拿指頭將他們的腦袋給戳爛了。

得嘞。

主子們之間的事。

咱也不知道。

咱也不敢問。

小樂子揉著腦門,小聲的嘟囔著:“這日子什麽時候是個頭啊?”

汪壽瞪了他一眼,手剛揚起來。

小樂子就縮著脖子往後躲了去。

汪壽又將手放了下來,“禍從口出,這些日子嘴巴給我閉嚴實了,要是惹得陛下不高興了......”他陰測測的做了個抹脖子的動作。

“砰.......”

裏頭傳來了一聲脆響。

唉。

又碎了一套。

汪壽嘆了口氣,將折子往小樂子懷裏一塞,擡腳在他屁股上踢了一下。

“小兔崽子,還不趕緊幹活去。”

小樂子一溜煙的跑下臺階,似是想起什麽,又跑回了汪壽的跟前,“師傅,既然毓秀宮那位請不動,不如咱們去求求王爺如何?王爺素來待人隨和,又難得跟陛下投契,不如......”

汪壽一拍腦門。

這兩日他都忙昏頭了,竟然把睿親王這尊大佛給忘了,轉頭吩咐了禦前的人小心伺候著,急急忙忙的出宮去了睿親王府。

......

毓秀宮。

愁雲慘淡。

外頭日光晴好,韓清漾歪在臨窗的軟榻上,看著外頭的院墻上兩只麻雀在那打架,看的極為入神,只瞧著瞧著思緒便飛到天邊去了。

三天了。

他已經整整三天沒見到周炎宗了。

而周炎宗也沒遣人來遞個話或是送個東西,韓清漾的心裏空落落的,他換了只胳膊托腮,輕輕的嘆了口氣。

多福將新泡好的蜂蜜水放在他跟前。

“主子,要不咱們就先去養心殿跟陛下認個錯吧,陛下他那麽疼你,想來也不會真的生你的氣,況且依著主子你的本事,就算陛下真的動了氣,你也能哄好的,是不是?”

韓清漾收回目光,端起茶盞啜了一口。

是啊。

他這麽些年不都是這麽過來的嗎?哄著晉王,哄著大晉後宮的妃嬪,哄著他那些同父異母的兄弟姐妹,這樣的事做起來該是信手拈來,最熟悉不過的。

可現在他卻不想這麽做了。

他不願戴著面具去面對周炎宗。

多子滿臉愁容,也跟著嘆了口氣。

“主子,您從前不是經常教導我們說活著才是最重要的,至於旁的什麽尊嚴啊,自尊啊,那都是浮雲。從前咱們在大晉也沒少給旁人賠禮道歉。要不奴才去小廚房做些豌豆黃,一會兒您親自送去養心殿?”

韓清漾未置可否,半晌才喃喃道:“他不一樣。”

多子離的遠沒聽清,多福就在他邊上站著,倒是聽的一清二楚,他反問,“主子,陛下哪裏不一樣了?”

韓清漾說不出來,心裏悶沈沈的。

他甚至都沒心思去想,若是周炎宗知道了他的秘密會不會殺了他。

多福見他不說話,又道:“主子,您忘了清瑯主子現在還在大晉呢,你說過要把他接到身邊來的,可是要想把人接過來,唯有陛下可以做到。”

韓清漾默了默。

“我親自下廚給陛下做些糕點,等晚些的時候給他送去。”

多子和多福相視一笑。

這才是他們的主子嘛。這幾日的韓清漾沈悶憂郁到他兩幾乎都認不得他了。

......

睿親王來的到快。

周炎宗心裏煩悶,只掀了掀眼皮。

“你又來做什麽?”

睿親王心寬,嬉皮笑臉的湊到了他的跟前,“臣弟聽聞皇兄這幾日火氣旺的很,特意過來帶您去消消火的。”

周炎宗這幾日,心裏裝的都是韓清漾的事。

太後脖子上那道傷痕分明是由一種極細的繩索給勒出來的,而當時殿中只韓清漾和太後兩人。

他不願相信他日日見到的溫柔美人,竟有如此狠辣的時候。

況且睿親王那天臨走的時候也說了,他也是皇室裏出來的人,對啊,任誰能活著從皇家裏出來,心裏的城府,手上的血是再也抹不去的。

那麽韓清漾對他的溫柔呢?

都只是因為他是周王嗎?

亦或是還有些其他的?

周炎宗幾次想要沖到永壽宮去找太後問個清楚明白,可每每站起來的時候又退縮了,他不願將韓清漾想的那麽的不堪。

更不願去找韓清漾對質,是以這幾日心裏憋悶的慌。

睿親王見他皺著眉,也不說話,又自顧自的勸說道:“現在闔宮裏只他一人,況他又是絕色,性子難免驕矜高傲些,咱們身為男子,該大度些。”

周炎宗一個眼風掃了過來,睿親王識相的閉了嘴。

“孤何時跟他吵架了?”

睿親王滿臉堆笑。

對。

沒吵。

沒吵在這黯然神傷個什麽勁啊?

“男人跟女人之間那點事,無非是今兒東風壓倒了西風,明兒西風壓倒了東風,皇兄若是信得過臣弟,今兒便跟臣弟出宮一趟,一準能解開您心中的煩悶。”

周炎宗起了身。

“走!”

自打他登基以來,每日忙於政事,鮮少有放松的時候,難得今兒有空出宮走走也是好的。

......

夜,格外的繁華。

無數的亮光與天上的星光交相輝映,遠處護城河上有花船緩緩駛過,有極好的絲竹之聲和鶯鶯燕燕的笑鬧聲傳了過來。

睿親王是這裏的常客,熟門熟路的將周炎宗帶到了倚翠樓。

“喲,王爺,您來啦。這些日子沒來咱們這兒,是不是被府上的小妖精們給勾住了腳,腿軟的下不了地啊......”

有穿著薄紗露出曼妙身材的年輕女子笑著跟睿親王打起了招呼。

周炎宗眉頭緊皺,一副生人勿進的模樣。

空氣裏濃濃的脂粉香味,他著實不喜。

睿親王拿胳膊肘搗了搗他,“皇兄,難得出來玩,給個笑臉唄,你這樣板著個臉,哪個姑娘家敢近你的身啊。”

“這就是你找的地方?”

周炎宗轉身就要走。

睿親王忙拉住了他,“皇兄就沒聽過一醉解千愁這句話嗎?況且這裏美人如雲,咱們喝喝酒,聽聽曲,看看舞,豈不逍遙快活,哪怕有天大的煩惱也能忘卻了。”

周炎宗是半推半就被拉上二樓的雅間裏的。

兩人落座之後,從二樓的窗戶望下去,可以瞧見一樓的臺子上有高鼻深目的異域女子如蛇般扭動著腰肢,樂聲糜糜,嬌笑聲不斷。

睿親王親自給周炎宗倒了酒。

“皇兄,臣弟知道這裏的美人都不如您的柔妃漂亮,可這裏的美人個個都溫柔似水,嫵媚多姿,比之那紮手的玫瑰花,更是別有一番滋味呢。”

周炎宗悶聲不語,只低頭飲酒。

少傾,睿親王拿眼神示意了一旁穿著綠色薄衫的美人。

“公子,今晚便讓綠袖來伺候您吧。”

美人的手剛碰到周炎宗的胳膊,周炎宗就一把將人給掀開了。

美人驚呼了一聲,似是被嚇著了。

睿親王忙道:“九哥,您知不知道什麽叫憐香惜玉啊?”

“不知道!”

周炎宗撂下一句話,起身朝外走去。睿親王的辦法壓根就沒用,他飲了酒,不光煩悶沒走,反倒是愈發的清醒了。

眼裏看到的,心裏想到的都是韓清漾。

他猛地想起三日前,韓清漾趴在他耳旁,吐氣如蘭說“臣妾無以為報,唯有今晚好生伺候陛下”時眼底橫波流轉,媚態叢生。

他渾身滾燙的厲害,直到出了門,有夜風拂面,帶著微微的涼意,也澆滅了他心底的躁動。

睿親王追出來的時候,周炎宗已經翻身上馬朝著夜色裏疾馳而去。

他聳了聳肩。

見了美人都不動心,難不成真的如外界傳言那般?

他的好皇兄那裏不行?

......

韓清漾一早就做好了點心,磨磨蹭蹭的到了晚間也沒邁出毓秀宮的大門。

眼看著夜色漸深。

多子嘆了一聲,“糕點若是過了夜,只怕味道也變了。今兒若是不送去,咱們這一日豈不是白忙活了嗎?索性還是讓我們大家夥分著吃了吧,免得浪費了。”說著便打開了食盒,想要偷吃一塊。

韓清漾在他手背上拍了一下,提著食盒便出去了。

從毓秀宮到養心殿不過幾步路的距離,韓清漾走的極慢,心裏忐忑不定,其實他也不知道自己瞎緊張個什麽勁,就是三日未見,怕一會兒見著周炎宗了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好不容易到了養心殿外,瞧著靜靜的宮殿,他又有些退縮了,剛想轉身離開,就見小樂子“咦”了一聲,迎了過來。

“柔妃娘娘怎的這個時候來了?”

韓清漾對著他笑了笑。

“白天無事親手做了些點心,想送給陛下嘗嘗。”

小樂子笑道:“娘娘來的可真不巧,陛下一早就被王爺給拉出去喝酒去了。”

韓清漾狐疑的問道:“好端端的怎麽出宮去了?”

小樂子嘴快。

“陛下這幾日心情不好,王爺特意帶陛下去宮外散散心。”

韓清漾垂下眸子。

“既然陛下不在,那我明兒再來吧。”

小樂子忙道:“要不娘娘把食盒交給奴才吧,等陛下回來了,奴才定會跟陛下說這是娘娘親手做的。”

韓清漾想了想將食盒遞了過去,又多嘴問了一句。

“公公可知王爺帶著陛下去哪兒喝酒了?”

小樂子接過食盒,碎嘴道:“咱們王爺最是個瀟灑不羈的,想來必是帶著陛下去喝花酒去了。”

韓清漾臉上的表情瞬間定格住了。

他一把將食盒給奪了過去,轉身就往回走。

喝花酒。

他在宮裏惶惶不安,柔腸百結,他倒好居然去喝花酒了。

快到毓秀宮的時候,忽的有野貓竄過,韓清漾嚇了一跳,險些將手中的食盒給扔了。方才他氣急,倒沒註意手中有東西,如今見了,只將食盒打開,將裏頭的糕點都倒了出來。

“男人果真是沒一個好東西,虧得我還親手做了這些吃的,現在就算拿去餵貓餵狗也不給你吃。”

糕點散落一地,韓清漾尤不解恨,拿腳踩了兩下。

“狗皇帝,我以後要是再給你做一回,我韓清漾就不姓韓......”

“哼.......”

忽的有一道高大的身影從暗處裏走了出來。

“狗皇帝?你在罵孤?”

聲音低沈,語帶薄怒。

作者有話要說:  韓清漾:我生起氣來,可是連自己都罵的哦,就問你怕不怕。

周炎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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