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所以，你要幫我。”顧瑤磐回頭看向陶孟楚。

陶孟楚站在屋外向四周望了望，昆宇所在的這個苗寨幾乎占據了雷公山的整個山頭，他抹了抹額頭的冷汗，道

“這裏的範圍太大了，你確定要布一個絕靈陣嗎？”

顧瑤磐點了點頭，陶孟楚走上前幾步，兩人同時站在了昆宇家的屋檐下，他的視線在石板路上掃視了一圈，不意外地看到了一個纏著藍布纏頭的人影從路的那頭一閃而過。

“老巫父似乎讓人看著我們。”陶孟楚轉回頭狀若無事地靠近了顧瑤磐的耳邊輕聲道。

“意料中事。”顧瑤磐把目光投向了寨子外圍，一邊回著陶孟楚的話，一邊打量著苗寨周圍的地勢，心中暗暗規劃著布陣的陣點。

“不用跟昆宇說一聲嗎？”

陶孟楚把視線收回來，隱諱地指了指顧瑤磐背在身後的背包。

“恐怕來不及了。”顧瑤磐沖著寨子外的山路擡了擡下巴。

送葬的隊伍才剛剛上山，他們兩人昨天晚上走了一晚才打了個來回，雖然有晚上行路速度減慢的情況在，路途遙遠山路難行卻是最大的原因，如果要等到昆宇處理好葬禮的一切事再回到自己家跟他說明情況，那一天就過去了。

再看看蠱蛹的蛹化情況，明顯就是拖不起了。誰也不知道那些已經變成了蛹的蠱蟲什麽時候會破蛹而出。

陶孟楚點了點頭，兩人不再說話，沈默地沿著阿阮帶他們走過的路去往阿雲的家，跟守在阿雲家陪著小夥伴的阿阮交待了兩句便轉身離開了。走出寨門的時候，忍不住回頭的陶孟楚眼尖地看到寨門處纏著藍色纏頭的身影轉身走回了寨內。

站在葬洞的入口處，老巫父已經有些搖搖欲墜，他早已枯槁衰竭的腿已經難以支撐他的身形，但是看著洞內按照時間順序安放好的棺木，他的心底也不由得放松了些許，下意識地摸了摸胸前。

“巫父！走吧。”昆宇走到他跟前，扶住了他的另一邊手臂。

自從看到他的腿之後，昆宇就已經明白了這位老人已經時日無多，在這樣的情形下，他已經不願意再和老巫父爭論了，只是希望在老巫父回歸祖先懷抱之前能夠解決寨子裏的問題，不要留下遺憾。

可想到陶孟楚給他看到的那幾個令他心驚的蠱蛹，再看看老巫父現在的狀態，昆宇的眉頭就忍不住擰了起來，他很難說服自己相信老巫父能夠解決眼前的問題。

一行人慢慢回到寨子裏，剛進寨門，一個藍色纏頭的寨民就湊到老巫父跟前悄聲說了句什麽，老巫父微微怔了怔，轉頭看了一眼昆宇，隨即便點了點頭表示自己已經知道了。

“昆宇，送我回去吧。”

老巫父拉了拉昆宇的胳膊，聲音有些虛弱。這是這麽久以來，他第一次在寨民們的面前表現出他的疲憊，昆宇不敢怠慢，連忙扶住了他往前走去。

“昆宇啊，你的朋友離開了，你的決定是對的。”

才在自己家中的火塘旁坐下，老巫父就開了口，昆宇被他說得一楞，隨即想到了什麽，沒有出口反駁，只是眉頭皺得更深了，他在考慮要如何將自己知道的一切和老巫父提起。

他不確定老巫父知不知道蠱蛹的事，如果知道，他覺得自己會舒口氣，但如果不知道昆宇有點不敢想這個後果。

“怎麽啦？”老巫父看向昆宇板著的臉，眼中的光芒閃了閃。

阿苗從屋外推門進來，給兩人面前放上了茶水，一股淡淡的植物清香在火塘旁彌散開來。

“巫父，我有件事想要問問你。”

昆宇在心頭仔細地衡量了一番，還是覺得自己應該將知道的事與老巫父說一說，不論如何，老巫父總是苗寨中對蠱術和祝由術最有研究的人。

“你說吧。”老巫父輕輕啜了一口茶水，疲憊的神情稍稍緩解。

“蠱蟲一生是不是只會在成蠱的時候結一次蛹？”昆宇的目光有些閃爍，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鬼使神差地問出這一句。

老巫父放茶杯的手頓了頓，不動聲色地反問昆宇

“你為什麽會這麽問？昆宇，這不是你一個養蠱的老手會問出來的話啊，還是說你看到了第二次成蛹的蠱蟲？”

說到最後的時候，老巫父的臉上已經沒有了之前放松的模樣，一雙昏黃的老眼此時如鷹一般緊盯著昆宇的臉，絕不肯放過他臉上一絲一毫的變化。

昆宇被老巫父如盯獵物的眼神弄得如坐針氈，他第一次覺得，這位病入膏肓的老巫父似乎沒有他以為的那般虛弱不堪。

“昆宇！不要跟我撒謊，你到底看到了什麽？”

看著昆宇眼神一陣躲閃，老巫父的臉徹底地沈了下來，手中的茶杯狠狠地頓在了地面上，盤坐著的姿勢也變得緊繃起來。

“巫父！”昆宇艱難地出了聲，他覺得自己似乎犯了一個錯誤。

“昆宇！”老巫父的聲音已經帶上了難以掩飾的怒氣。

昆宇的回避已經引起了他的註意，他的感覺告訴他，昆宇一定有什麽事情瞞著他，而且還是一件很重要的事。

“我的朋友在阿吉嫂的身上發現了她的本命蠱，還活著的本命蠱。”昆宇的聲音有些沙啞，帶著明顯的幹澀。

老巫父的眉頭皺了起來，人老成精的他當然聽得出來，昆宇並沒有直面他的問題，反而是拋出了阿吉嫂本命蠱還活著這件事來試圖拉開他的註意力，但是這樣反而更說明了問題，他幾乎已經可以肯定，昆宇一定是看到過第二次成蛹的蠱蟲了！

“是嗎？”

老巫父的表情恢覆了平靜，對於昆宇說的本命蠱還活著這件事似乎不帶任何的驚異，這讓昆宇的心裏有些七上八下，不能確定自己是不是真的做對了。

“她的蠱蟲是什麽樣？你帶著嗎？”

老巫父看向昆宇，他倒要看看，昆宇拋出了阿吉嫂這個問題來引開他的註意力，那麽是不是又能拿出讓他足夠滿意的答案。

昆宇被老巫父的話問得一楞，本來還覺得有些不好回答，可轉念一想，這何嘗不是一個請陶孟楚兩人回來的好借口，便坦然開口道

“沒有，我這幾天太忙，交給我的朋友帶著，之前巫父跟我說他們離開了，我想，是不是趁著他們還沒有走遠，將他們請回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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