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陶攸寧話音方落，三人就聽得床上躺著的顧瑤磐口中發出了一聲長長地吸氣聲，而隨著這口氣被慢慢地吐出，那雙方才還緊緊閉著的雙眼便睜了開來，兩只黑幽幽的瞳孔在床邊的三人臉上轉了一圈，最後落到了臉上焦急之色最重的陶孟楚身上。

“是你點了我胸前膻中穴麽？”

顧瑤磐的聲音有些虛弱，不過說到話尾時卻已經近於正常，臉上的面色也漸漸有些泛起了紅潤，這讓一直擔心她的三人同時松了口氣，看上去她恢覆得還挺快。

陶孟楚下意識地點點頭，看她似乎想要坐起來，忙上前手忙腳亂地掩了掩她身上的被子，按著她的肩不讓她動，臉上尷尬得紅成了一片。

被他奇怪地舉動弄得莫名其妙的顧瑤磐這才後知後覺地感覺到自己身體接觸感的古怪之處，下意識地在被子裏動了動手摸過去，入手全是一片自己肌膚的滑膩之感，眼神不由微微一變，臉上便掛上了一層紅暈。

陶孟楚嚇了一跳，忙開口道

“剛才你衣服全都被血染紅了，而且，都爛成了一條一條，我只能幫你脫下來了，你你別生氣。”

顧瑤磐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過去時，這才發現石洞口處角落裏正扔著一團血跡斑斑的被單衣物，再轉回視線看向陶孟楚時眼神便柔和了許多。

葛掌教在一旁看著兩人的樣子頗覺有趣，陶攸寧卻不由得翻了白眼，他是真看不得自己兒子一副沒出息的樣子，無奈兒子自己樂意，還說得對顧瑤磐多有憐惜的模樣。他就不明白了，這麽強硬的一個女子，是哪裏需要自己那個學藝不精的兒子憐憫？

“我沒有生氣，只是想謝謝你，你方才點了我身上幾處大穴，我是知道的，若不是你這幾下，我只怕還不容易醒過來。”

顧瑤磐眼神溫和，難得地說了一長串話，只是話裏的內容倒是讓三人都有些意外。

陶孟楚聽到顧瑤磐沒有生他的氣，已經覺得十分開心，現在聽到顧瑤磐跟他說謝謝，更是樂得他有些找不著北，只會撓著頭傻笑，那副陽光大男孩的樣子又再次在顧瑤磐的面前顯露了出來。

“顧姑娘這麽說是為何？”葛掌教頗有興趣地看向顧瑤磐，對她話裏的意思很有些不解。

聽到葛掌教的話，顧瑤磐卻並沒有直接開口，反而沈吟了下來，似乎在斟酌該不該說一般。陶攸寧看她的神情，心中一動，問道

“顧姑娘可是有什麽不方便言說之處？”

陶攸寧的話問得直接，顧瑤磐看了看陶孟楚，又想了想自己如今的情況，還是開口道

“確實是有些不便之處，涉及到了妖族的修煉方式。不過，相信兩位真人也不是不明輕重之人，之後我的修煉還多有需要兩位真人指點之處，還望兩位真人不吝賜教。”

顧瑤磐這番話說得漂亮，既說明了自己的難處，又擺明了相信兩人的人品，這就將葛掌教和陶攸寧給架得高高的，後面又說了請教的話，更是將兩人放在了前輩的位置上，弄得兩人不答應也不行了。

葛掌教卻也不計較顧瑤磐的小心機，他做掌教的年月已久，什麽樣的人沒見過，顧瑤磐哪怕是積年的老妖，她的心計也遠不及人類老奸巨猾的老家夥們。相反，她對他們有所求，反而是他們喜聞樂見的事。

“顧姑娘不用顧慮，但說無妨。”

葛掌教捋了捋頷下長須，退後兩步坐在了石洞裏陶孟楚為了方便照顧瑤磐搬進來的方凳上，陶攸寧看了看掌教的舉動，也從善如流地坐到了掌教另一邊。

顧瑤磐見兩人退開，便將手從被子裏拿了出來，伸向陶孟楚，示意對方將自己扶著坐起來，靠坐在石壁上。待到坐穩了身形，蓋好了被子，這才重又看向兩人，開口道

“妖族自古秉承天地靈氣而生，最早的大妖都是天生地養，秉賦驚人。這些，想必兩位真人也清楚。”

顧瑤磐說著，見兩位長老都跟著微微點頭，便接著說道

“但有件事，兩位可能就不是太清楚了。那就是妖族的妖力有高低是因何而起？而為何之後的妖族便一代不如一代？”

說到這裏，不止是葛掌教兩人，就連一旁的陶孟楚也有興趣起來，《山海經》，《搜神記》，還有很多教內典籍他也都有涉獵，也對裏面的記載十分感興趣，但也十分不解裏面那些遠古大妖的能力，為何到了後來就一代不如一代，這是他最為不解的東西。

他卻沒想過，其實人族又何嘗不是如此？只不過，變化沒有妖族那麽明顯罷了。

見三人都有興趣，顧瑤磐略嘆了口氣，也不再賣關子，直接說道

“這其實都與妖族修煉方式有很大的關系。最早的遠古大妖，如妖皇太一，帝俊，燭九陰，甚或渾沌，祖龍，都是身軀極為龐大，而軀體之強也是一時無兩，這樣的軀體，就像是一個巨大而堅固的容器，只要是他們願意，他們就能夠容納最多的天地靈氣，經過轉化，再變成獨屬於他們自己的妖力。

而之後的妖族，雖然也秉承天地靈氣而生，但也不乏由母胎而來的妖族，由於壽數之故，他們都沒有機會成長到與遠古大妖一般的軀體，也就容納不了太多的妖力，能力也就大打折扣了。”

話說到這裏，葛掌教和陶攸寧都是若有所思，而陶孟楚也似乎有些明白了，正想要開口問，便見顧瑤磐接著道

“簡而言之，妖族的軀體就像是一個容器，容器越大，妖力就越大，妖族只能想辦法提高自己的軀體的大小，但無法改變妖力的本質，所以，當軀體受限之後，現在的妖族，就很難再出現當初大妖毀天滅地的能力，這就是妖族修煉的本質，也是如今妖族沒落的原因。”

顧瑤磐的目光投向了石洞外的天空，看著頭頂那片藍湛湛的天，似乎看到了遙遠天外某道滿含期待的目光。

也許也許，這一次，她真的可以找到一條不一樣的路？會不會有一種可能，能讓妖族不再在這片天空之下成為最終被淘汰的那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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