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的黃女士辦這些事老練得很——話說回來， 即便沒有出來單打獨鬥地做生意，其實憑她的生活閱歷，也不會讓女兒在拆遷的事情上吃虧的。

只不過商海沈浮， 她原先急躁的脾氣收斂了不少， 再加上她對著外人一貫是客客氣氣、禮數周全的，早在半年前， 黃女士就和百合園小區裏頭幾位業委會的老大哥、老大姐混了個臉熟，她先前做和諧酒經銷商，物料、小酒總是有一點配額的，六月份的時候， 她特意去這幾位家裏坐了坐，也沒花什麽錢， 但也算能夠成功從眾了。

因此， 這次拆遷補償方案， 她跟著小區裏的人隨大流談條件，既不費力、又收獲頗豐。

就是在簽的前兩天，黃女士還是不太放心地打了個電話給女兒：“我幫你問過了，你除了原拆建面積之外， 還可以認購不超過一百八十平方， 造價費大概在3000——3300一平方，稅費什麽的征收標準你曉得的哦？”

路楠嗯嗯地說：“曉得曉得， 稅費的事情還早呢， 今年肯定不用給的噻。”

黃女士嘀咕：“那我也得和你說清楚，到時候一次性拿五套房的稅費，也是不少錢。”

黃女士， 永遠在擔心女兒的錢不夠用。

可能她是出於這樣一個心態：幾年前， 她自己沒有賺錢的能力， 只能靠著‘鬧’的法子讓前夫給兒子女兒錢，其實每一次成功要到錢，她嘴裏惡狠狠地說著痛快，心裏卻是十分難受的；現在她有了賺錢的本事，便抱著彌補的心態，想要從經濟方面補償女兒。

只可惜，女兒的每一步都跨得比她大，已經遠遠地領先於她了。

路楠有些能夠體會親媽的想法，於是笑瞇瞇地對著電話說：“我們去年壓著的年終獎上個月已經發了，應該是夠的。如果不湊手，年底的時候該收攤位費了吧？老媽，著急，如果我真的不湊手一定會告訴你的。”

黃女士心滿意足地結束通話。

京市某私房菜包間內。

路楠掛了電話，呼地長出了一口氣。

陳驍一邊將剔完魚刺的鰣魚肉放進路楠的碗裏，一邊側頭問：“是阿姨？”

“嗯。”具體的聊天內容路楠沒有詳說，不是因為想要防備陳驍——說實話，要論防備，應該是對方這個富二代才該做的事。她只是覺得，這一點小錢小事，沒有說的必要罷了。

陳驍聽了個囫圇，斟酌了一下，然後輕聲說：“如果你有需要用錢的地方，可以和我說。哦，我的意思是，你之前不是喜歡做一點投資什麽的麽？”

他的語氣小心翼翼，仿佛擔心路楠下一秒就翻臉。

路楠楞了楞，然後笑了起來，酒窩甜得可以膩死人：“好，我知道的。對了，關於明天《勇往職前》第一期錄制的註意事項，翟助理和你說過了麽？”

“他已經告知我了。”陳驍從她的眼神中確認她答應得並不違心，於是笑著說，“其實我還有點兒小緊張。”

路楠唔了一聲，仔細端詳陳驍的臉龐，把他看得心裏毛毛的，才粲然一笑，摸了摸對方的臉頰：“放心吧，陳總很上鏡。保證節目播出之後，京市範圍的小姑娘們都會為您傾倒。我在想，要不要給你買個推廣，叫——源川集團有財有貌的年輕總裁，霸總本總？”

這都是些什麽標題啊，透著一股八卦小報的味。

陳驍失笑，反握住路楠的手：“不要皮。”

……

八月底，由源川和諧酒冠名讚助的《勇往職前》第一期在京市地方臺和南極萌物視頻app播出。

當然，播出的時候，陳驍其實已經錄完前三期了。

現在，他正在蓉城老宅別墅，同他家中長輩一起看節目。

“奶奶，這個節目播出時間比較晚，你明天看重播也是一樣的。”陳驍勸說到。

他奶奶十分倔強地搖頭：“我明天又不用上班，看完了再睡覺有什麽的嘮？你爺爺還泡了杯濃茶準備熬夜呢。”

“我不是，我沒有！”老爺子往後退了一步試圖藏起手裏的保溫杯。

陳驍聞言，一臉不讚同地沒收了他爺爺的保溫杯，讓阿姨換了一杯熱牛奶過來。

重新端著熱牛奶的沈家老爺子氣鼓鼓的，但是卻沒地方發脾氣，最後只好一股腦地喝完了熱牛奶。

閑聊間，距離節目開播只差兩三分鐘了，從這個時間段開始，源川和諧酒的廣告便已經開始‘熱場’，這裏用的是俞導拍的那個版本，並且因為京市臺廣告收費標準比央視低多了，這一版的廣告時長足有三十秒！

沈董事長雖然在家靜養，不過也看過完整的宣傳片，所以他沒什麽反應。

陳驍的爺爺奶奶是第一次看到，嘖嘖稱奇：“這個廣告拍的好看，像一幅畫一樣。”

“是現在京市和諧酒品牌部的經理路楠托人情關系，找了知名導演拍的……”陳驍給長輩解惑。

他奶奶恍然大悟：“那個講木匠的電影我看過，是拍得蠻好的。活該他拿獎了。”

雖然，那是金漆木雕。

不過叫木匠問題也不大。咳咳。

陳驍接著說：“是啊，那部電影也是路楠在華安市的時候牽線搭橋促成的，植入做得很自然，後續的宣發也很巧妙。”

他說這番話的時候，一臉與有榮焉。

沈董事長若有所思地看了兒子一眼。

陳驍的奶奶似懂非懂地哦～了一聲。

節目開始。

這檔節目風格擺在那裏，並不需要用太大的演播廳，所以開場之後，陳驍的奶奶有一丟丟地失望：“這個場面是不是太小了點。希堯啊，早知道這樣你告訴我一聲，奶奶給你添點錢，你就好去更豪華一點的演播廳嘛。”

她身邊的老頭子沖她噓：“開始了開始了，別啰嗦了。”

演播廳雖然不大，不過其實布置得很有巧思。

源川和諧酒的元素貫穿整個舞臺，整體顏色也是以藍黑為主，金色為輔；

主持人、招聘嘉賓、應聘嘉賓等使用的麥克風皆有和諧酒的logo標識；

現場使用的水杯、紙筆文具等等全部皆是和諧酒的物料。

這些全部是路楠吩咐手下人溝通、她最終審核通過的布置方案。

節目的主持人是京市臺的名嘴，因為有央視壓著，這位名嘴在全國範圍內不怎麽有名氣，不過他的主持功底還是很不一般的。

坐在沙發上的沈董事長現在的身體情況比半年前好多了，眼口基本不歪斜，只是說話和走路依舊得慢慢來，他看了半個多小時，開口肯定：“這個主持人說話有水平。”

“是的，路楠當時提出的要求，主持人說話必須風趣幽默不失犀利，但是在神態語氣與措辭方面又要做到對應聘者有最基本的尊重，她和策劃公司看了很多京市臺本地節目，花了很長時間才挑出這位主持人。”陳驍強調，“好用，還便宜。”

陳驍奶奶立馬捧場：“哎呦，我們希堯長大了，真的會精打細算了嗷。”

仿佛剛才嫌棄演播廳寒酸的人不是她。

沈家三代的男人都習慣老太太的寵孫作風了。

看到節目後半程，沈董事長一貫嚴肅的神色也松開了些：“這個節目，做的還不錯。不過這個類型的節目受眾有限，在推廣方面會特別難吧？能達到預期效果嗎？可以收回讚助成本嗎？”

“父親您放心，我已經做了簽呈申請了一部分的宣傳費用，這部分費用不會很多。下個月大學秋招就開始了，這檔節目剛好可以借東風，之後幾期會出現一些名校學生、已經有一定社會經驗的求職者，盡量做到多元化、趣味性，讓觀眾更有參與感。”陳驍不疾不徐地解釋，“至於預期效果——我和路楠一致認為前兩期恐怕還是處於醞釀階段，得結合營銷方案，再從第三期開始看收視率和播放量。”

陳驍說得頭頭是道。

沈董事長慢吞吞地說：“這樣的營銷手法，不像是總部這邊的習慣，也不像是你的風格。”

陳驍也不藏著掖著：“是路楠的建議。其實剛才奶奶說的那部《朱金漆》電影的營銷也有她的功勞……”

“我知道，我記得，你不用再說一遍。”沒等陳驍說完，沈董事長就打斷了他的話，換了個話題，“我聽說，希音想要去京市。怎麽，她是打算去海外市場部？”

父親在家靜養，但是對公司的事情了若指掌，陳驍並沒有覺得很奇怪。

他能理解父親現在焦躁煩悶的心情，所以並不因為自己的話說了一半被截斷而生氣，反而耐心回答：“是的，她大概會出現在第四期或者第五期的節目中。”

“你參與了前三期對吧，那，這是為了避嫌？”沈董事長問。

陳驍搖頭，客觀地說：“並不，只是堂妹綜合素質不算突出，前幾期需要更有特色、更能吸引眼球和話題度的應聘人。”

沈董事長楞了楞，然後點點頭：“你說的對。”

他的眼神有幾分黯淡，大約是感受到了什麽叫做有心無力、什麽叫做漸漸跟不上時代。

陳驍奶奶悄悄地轉頭看老伴兒，使了一個眼色。

陳驍的爺爺只當沒接收到老太婆給的信號。

“希堯，你剛才說了好幾次，路楠路楠，這個路楠挺能幹啊？那是男的還是女的啊？”陳驍的奶奶無法，只能親自出馬，出聲打岔。

“是女孩子。”陳驍笑了笑，“是一位年輕但是很出色的女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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