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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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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七章

“……恕我多嘴一句。”世良舉起手來, 她勇敢的上前一步在我們兩隊人中間,仿佛成了一條人形界河,“二位是什麽關系?”

我自然搶答, 說:“是同事。”

三島則是不小心喊出了真心話——

“對同事下這麽重的手?!?”然後,少年的目光變得深邃覆雜了起來, 抿唇數秒後,說道:“一枝小姐剛才說是自己摔倒弄傷的……其實是在包庇他吧?”

正義感十足的毛利蘭也意識到了其中的繞繞彎彎,用更加古怪、甚至有一丁點敵意的目光註視著神情自若的五條悟。

我揉著眉心, 雖然對大家的關心十分感謝,但我現在只希望她們別再深究這件事了……

為了避免事情的走向越來越奇怪,以及不小心變成什麽不該出現的修羅場。我坦然道:“……這是件意外, 雖然我不知道你們現在是怎麽想的, 但是確實不是那樣。”

聽見我一本正經的解釋,罪魁禍首的五條悟發出了“噗……”的笑聲。

抱著那杯熱咖啡的我,假使頭頂的黑線可以具現化, 我大概已經掛上了七八條來表達自己的無語。

我微笑著回應道:“我只是被‘明明年紀不小但還幼稚的要死無藥可救的成年人’給捉弄了而已,所以,真的沒什麽。”

也許是我咬牙切齒還硬要擠出笑容的寒磣模樣,讓面前的幾位少女心有所感, 其中那位叫世良的女孩則是後退回了原來的位置, 顯然是已經明白了這其中的“誤會”。

五條悟“咳”了一聲, 用莊嚴的聲音說:“姑且提醒你一句——你的薪水多少我還是有發言權的。”

“……這是職場威脅吧。”

一旁的三島朝我投來關切的一瞥,義正言辭道:“一枝小姐,如果有人逼迫你做違背你意願的事情,你可以走法律手段……”

他話還沒說完, 就被園子按著肩膀制止了, 園子朝他搖了搖頭, 發出了一句“別說了你不會看氣氛嗎”的信號。

回過神來的三島,雖然重新後退了一步,然而眼神還在我和五條悟身上打轉。他好像還想和我說點什麽,但還沒想好。

“這群孩子看上去還是學生啊。”看見他們的校服,五條悟說,然後擺過正臉,將墨鏡稍微取下來一些,露出他熠熠生輝的雙眸,問道:“你們手上的,是聖誕節的小道具?”

“啊?是的。”園子率先回答。

“也是啊,聖誕節也沒幾天了。”五條悟自言自語道,“我的學生們也很期待吧?”

毛利蘭捕捉到關鍵詞:“欸……‘我的學生’?”

五條悟手指抵在墨鏡的邊框處,眼睛中帶著笑意——

“我是教師嘛。等等,你們這是什麽表情……我是一名深受學生喜愛的教師這件事,終裏可以作證哦,對吧?”

“是的,除開是否真的深受學生喜愛這件事之外……”我喝了口熱咖啡,說:“盡管看上去很難相信,但他的確是教師。”

不出意外,我覺得他們心裏肯定都在想“……真魔幻啊”。

雖然說不能以外表來輕易判斷他人,但五條悟身上有種極其飄忽的氣質,就像踩在松軟的花草地上一蹦一跳的那種輕快,卻又在語言上夾雜著渾然天成的輕佻。

——很難讓人把他和“教師”的印象連在一起。

“一枝小姐。”方才就沒說話的三島上前半步,害羞的問我:“聖誕節那天你有空嗎……我想邀請你來我家……那個,我妹妹說她很想見你。”

我沒想到三島會突然提起這事,我下意識的就想拒絕,然後有人搶在了前面一步。

“——抱歉抱歉,聖誕節她肯定是沒有時間的。”

五條悟也上前一步和三島面對面,朝他比了個“×”表示否決,滑稽的是他手上還提著一個粉色的蛋糕紙盒。

三島不是很服氣的說:“這不是您決定的吧?”

五條悟:“她那天有工作。”

說完,朝我投來一瞥,那意思分明是——我的時間已經被他提前預定了。對五條悟自作主張的行為我不僅不生氣,甚至還覺得有點好笑。

這算什麽?遲到了八百年的護食行為嗎?

反正那天我已經決定要一個人待一天了,別人的節日和我沒什麽關系。

(隨他怎麽說,反正和我沒關系。)

仍然不死心的三島掙紮了一句,他對我說:“如果一枝小姐那天工作結束了,可以給我打電話……我和妹妹都會等著你的。”提到妹妹,他平覆了情緒,說道:“她真的很想見見你,想好好感謝你一次,上次在婚禮上送您的那束花也是她替我選的……”

五條悟打斷他:“等等,什麽花?”

我:“……啊。”

五條悟壓根不看三島,他只是問我:“是那束玫瑰?”

我點點頭。

看來五條悟也想起來了,那天晚上我捧著三島送我的那束玫瑰,在雪夜裏等到他,最後我放棄了那束玫瑰而選擇了他。現在看來,我可能真的沒什麽投資的天賦,不管是二選一還是放棄選擇,我都沒選對。

三島的臉色驟變——為什麽他送玫瑰的事情五條悟會知道,他很難不往別的地方想。

“原來是你送的啊。”五條悟說,“真遺憾。”

他沒有說是什麽遺憾,然而三島還是皺起了眉頭。

這算什麽?

前任追求者和(只能說是暫定的)現任追求者撞上面了。

放在以前,我也許會對這種場景感到窘迫萬分,恨不得找個地洞直接鉆進去人間蒸發。可現在,我感覺心中平靜的就算是風也吹不起一絲漣漪。

硬要說的話……因為我不相信五條悟吧,在我看來他只是三分鐘熱度,很快就會把這件事忘記的,所以,他們撞上了我根本不擔心,虛假的修羅場又怎麽會讓我難堪?

這一頭,他們竟然還在聊。

五條悟說指著三島衣服上的校徽說:“高中生可是戀愛禁止的。”

旁邊的園子:“……哪有這種規定,再說,你也不是我們學校的老師吧?”

三島:“所以,一枝小姐說有喜歡的人……並不是用來拒絕我借口是嗎?”

在他苦澀的發問之下,我也沈默了。

“是真的。”我說,“那個時候的確有喜歡的人。”

此時我低著頭,渾然不知身旁的兩位男性,在聽到這句話後一人明亮升頂,一人沈入暗中。

我接著說:“現在沒有了。”

少年猛地仰頭,“欸”了一聲,說:“也、也就是說現在……”

我不喜歡給人虛假的希望。

我搖了搖頭,說:“暫時沒有那方面的打算。”

就算有,也是按結婚的標準去挑選的——這句話我就不說了,對一個高中的男孩來說也太遙遠了,不怎麽現實。

氣氛好像被我弄得很糟糕。

我說了聲:“抱歉。”

大家就這樣散場了。

……

……

回去的路上我們一路無言——不,應該說是五條悟不停的在說些介於有趣和不有趣之間的零散的句子,我左耳進右耳出,好不容易熬到了到達目的地,感覺靈魂都要被他從耳朵裏勾出來了。

我先是回去換了件衣服,然後直奔辦公室。今天的調查還是有不少收獲的,主要是關於“醫生”的事。

“醫生和山城父女、川口會長都要重點列入觀察對象。”

在聽到我的建議後,伊地知面露難色,用虛弱的聲音問道:“但是醫生的姓名、個人情報我們一無所知不是嗎?”

“我曾經和他在同一所醫院見過。但不確定他是住院的病人還是其他身份……”我說出醫院的名字,和我入院大致的時間,希望也能作為一條(比較勉強的)線索。

“我明白了。”他點點頭。

五條悟則是在口頭交代完之後就走了,我堅持要留下來整理一下工作內容,於是在辦公室裏安穩的度過了幾個小時沒有五條悟的清閑時間。

這空氣清爽又安靜,都叫人不習慣了。

忙完之後,我告別了伊地知,去了食堂。巧的是,五條悟的學生們也在這裏。

“是一年級的孩子啊……”

在真希和熊貓旁邊,我還看見一個我沒見過的孩子。

那孩子就是乙骨了吧?

“一枝小姐。”熊貓看到了我,在那張笑容可掬的臉上展現出善意,他遠遠的伸出爪子揮了揮,那模樣的確可愛得能驅散人心中的不愉快,他問:“要一起嗎?”

“好啊,等我先點個餐。”

一年級的孩子裏,狗卷今天不在,我問起來時,真希告訴我:“他有點感冒,今天也請假了在宿舍裏休息。”

“這個季節的感冒要註意後續保暖啊。”我皺著眉頭說道,“否則很可能會病情加重。他吃藥了嗎?”

“吃了。”乙骨說,“剛從他宿舍出來,他已經睡下了。晚上大概要再去看一次,督促他吃藥。”

我疑惑道:“狗卷同學是很抵觸吃藥嗎?”

“不是啦。”熊貓告訴我,“只是感覺棘一個人窩在被子裏太難受了,所以去看看他比較好吧?”

這一點我很讚同。

生病的時候得到同伴的關懷,治愈效果都會倍增吧?我相信沒有人不喜歡被人真正的放在心上關懷和掛念,人是會從感情中汲取力量的生物——這一點,從咒術師就能看出來了。

“對了。我悄悄問一下……”熊貓神神秘秘的擡起前爪搭在嘴邊,“一枝小姐和悟吵架了嗎?”

“……吵架?”

“沒有嗎?”

我放下勺子,心中暗想:那算是吵架嗎?

一開始,只是我單方面的在生氣罷了,五條悟好像只是單純在接受我的怒火——回想起來,我也知道自己有些過分。然而我想要的目的是快刀斬亂麻,讓他因此回避我,可如今明顯是反效果的,五條悟好像更加積極了。

所以,我還是猶豫的回答道:“……應該不算吵架吧。”

真希也問:“那你不討厭那個笨蛋嗎?”

乙骨:“那個,姑且也是老師……”

我這才感覺到不對,他們為什麽突然提起這個?學生們總不會是無的放矢,究竟是什麽原因讓他們將註意力送到了我身上?總得有個契機不是嗎?

我問:“怎麽突然這麽問我?”我不認為是五條悟對他們說了什麽——我只是直覺的相信他不會這麽做。

熊貓:“因為你不是在Line上面給悟投票了嘛?而且沒有勾選匿名。”

我沒想到自己的暴露原因這麽古怪,但仍然嘴硬道:“我記得熊貓不是沒有手機嗎……而且那個Line群不是女性限定嗎?為什麽熊貓同學會知道?”

“……這個就不用細究了。”在黑色的絨毛之下,熊貓的小眼睛顯得格外可愛,他問道:“所以是和悟有什麽矛盾嗎?”

真希在一旁給出自己的意見:“難道就不能單純的討厭他嗎?”

乙骨想了下,竟然讚同道:“也有這個可能。”

“……並沒有到‘討厭’這麽激烈的程度。”

我最終還是選擇說出我自己的想法,我對五條悟的感情變化多半來自於“距離感”的變化。

“五條先生這個人,似乎不怎麽會去刻意的控制‘距離感’。”我說,“這一點上偶爾會讓人感到困擾,所以這是我給他投反對票的原因,並不是因為喜歡或者討厭,只是基於這個因素所作出的判斷而已。”

真希似懂非懂的說:“的確有時候會讓人捉摸不透,上下關系,師生關系,階級關系,似乎都是時而明晰時而模糊的。”

但是乙骨似乎聽懂了我話中的意思,他說:“因為榜單的內容是‘結婚’和‘戀愛’,所以這種捉摸不透會讓女方覺得很微妙吧?”

熊貓點了點頭:“原來如此。”

乙骨的解釋似乎得到了大家的充分肯定,“我討厭五條悟”的小範圍謠言也就此畫上了句號。

沒錯,我不是討厭他——

我只是不喜歡這一點而已。

“距離感”是最容易讓人誤會的了,和人距離拉得近了,就必定會叫人產生不應該有的喜歡和戀慕,實則全都是錯誤的距離感所帶來的鏡花水月。

當意識到他對大部分人都是差不多的距離時,就是夢該醒的時候了。

“啊,原來我不是特例啊。”

——明白了這件事,還不算晚。

“我吃飽了。”我放下碗筷收進托盤,站起身來和他們道別。

臨走前,我想起五條悟給我的那一大堆DVD,於是問道:“對了……你們知道在哪裏可以看DVD嗎?”

“地下室吧。”

回去的路上我買了盒牛奶,邊喝邊想。

假如五條悟真的喜歡上了什麽人,他對那個人的距離和別人會有多大的不同呢?

我只是單純好奇,有點想看看這樣的光景。

究竟要做到什麽地步,才能是“特別”的那個存在。

……

……

回去之後我就睡了個覺,在床上翻身了好多次,倦意很快就退散了。但我以為自己只睡了一小會兒,打開手機竟然已經是九點多了。此時我已經睡意全無了,起來用冷水撲了撲臉後,又看了會兒書,還是沒有困意。

手機上,五條悟的信息有好幾條,都是些不重要的事情,我看現在也有十點了,就沒有回。

剛才睡得太多,現在怎麽都沒法入睡了。我起來換了身衣服,決定下樓去他們告訴我可以看DVD的地方發散一下精力。

“找一部短一點的電影……看完差不多就可以睡覺了吧。”

我對著紙袋翻了半天,然而對電影完全不熟的我根本不知道哪些是我喜歡的類型,索性隨手抽了幾張都帶上了。

夜風更是叫人頭腦清醒,我一路走到他們告訴我的房間,門沒有上鎖,一擰就開了。

然而房間裏的電視正亮著,在播放著電影。

五條悟醒目的頭發映入我眼中——他此刻正坐在沙發上,聽見我開門,已經轉過身子,手臂搭在沙發上望著我,雙目在沒開燈只有電視劇光的房間裏愈發明亮奪目。

“打擾了,既然有人在用那我就走……”

幾乎是在我這句話說出來的瞬間,五條悟就從沙發上翻了過來,兩大步就沖到門邊按住了門,我收手關門的動作立刻被他截住了。

“等等。”五條悟說絲毫不介意我跑路的行為,對我說:“一起看電影嗎?”

我搖了搖頭。

我覺得回去繼續失眠也挺好。

“可是我在這裏等了你很久哦。”五條悟說,他語氣格外真摯,真摯到我幾乎要信了他說的是真話。

“……還請別再開玩笑了。”我說,“五條先生應該只是恰好和我碰上了罷了,於情於理都不可能是在這裏等我。”

五條悟好像看出了我對“他不可能等我”這件事不可逆轉的想法,他也沒有硬要去矯正我的想法,而是快速進入下一個主題——

“那麽,要一起來看電影嗎?”他像變戲法似的,右手一摸就掏出好幾張碟片來,全都是我沒有的,他用手指敲了敲包裝盒,說:“這是新品。”

這時,我註意到包裝盒上寫的字,似乎是我和我喜歡的一本小說同名的。

“……竟然已經改編成了電影嗎?”

看出了我的動搖,五條悟繼續熱情的邀請我,還給出了一堆理由,就差把升職加薪也用上了,出於對這部小說的喜愛,再加上演員陣容看起來也不錯,我還是妥協給了自己的**——

“……那就只看這一部。”

五條悟開開心心的去換片了。

夜裏有點冷,我抱著腿縮在沙發的一角,等待著電影開始播放。電視的光是這座房間裏唯一的光源,我也不想開燈,這麽看電影會更有氣氛一些。

而且也能讓我專註於電影,而不會被五條悟分心。

電影的片頭剛剛響起,穿著紅裙的少女在草地上雀躍的轉著圈,風迎上她年輕稚嫩的臉龐,我試著讓自己沈浸在電影的世界裏,絲毫沒註意到身旁的人起身了,壓根沒看電影。

我剛要調整坐姿,讓自己更舒服一點,耳畔邊五條悟的聲音就傳了過來。

“這個給你。”

他從迷你冰箱裏取出粉色的紙盒——我看出是今天下午他在甜品店買的那份。五條悟將它打開,推到了我面前。

是一塊切好的草莓蛋糕,紅潤的草莓頂在頭部,下方的奶油折射著房間裏的燈光,變成了偏冷的白灰色。

“我不吃甜……”

“嘗嘗看吧。”五條悟沒有給我拒絕的餘地,他直接搶在了我的前面。

我分明記得我說過自己不喜歡太甜的東西……

……他忘了嗎?或者說他根本不記得?

在我被混沌和挫敗再次淹沒之前,旁邊的人說:“沒有很甜,我試過的。你說過只是‘稍微一點點甜’是可以接受的對吧?只是不喜歡甜的過頭的食物。”

五條悟把我的話全都堵死,但他說的確有其事。

而我卻不明白他的意圖,只好看著他。

“嘗一口怎麽樣?”

五條悟就像是在給我做榜樣,自己用小勺子剜下一小塊蛋糕,那松軟如海綿的蛋糕很快就被他咽下,表情上看得出來滿意。

我只好也同他一樣,只不過我切下來的那一塊更小。

甜蜜的滋味接觸到舌尖,很快就傳遞開來了,的確如他所說,不是膩味得要死的甜,整體口味也比平常吃到的蛋糕要清爽不少。

“如何?”

我放下勺子,說:“……很好吃,甜味也正好。”

五條悟已經對著頂上的草莓下了毒手,還不忘回答我的問題:“因為是定做的嘛,而且水果也加的比較多。”

難怪比平常吃到的商品蛋糕甜味要淡很多。

在這寂靜的空間裏,我小口的吃著蛋糕。

“這個程度的‘甜’,對你來說是正好的吧。”五條悟的聲音帶著鼻音,那是因為他正含著勺子發聲,他說:“這是練習。”

“……練習?”

“將程度分為一級到十級的話,現在就是從一級的甜度開始練習。”五條悟不知為何開始了拆分教學,他原本和我一樣註視著電視上的場景,現在卻側過頭來,我們之間保持著安全的距離,但我卻莫名感覺我們之間很近。

他說:“從一級開始適應,逐漸會變得習慣二級、三級……人的關系和距離也是一樣,不管是修覆還是重建,都是從最遠的距離開始重新拉近、回彈、然後下一次收得更緊——”

我扒弄著手裏的蛋糕,問:“所以呢?”

“會讓你慢慢適應的。”五條悟說,“甜度也好、距離感也好——”

我舌頭發澀,又戳下來一小塊蛋糕送進口中。

細細品味其中柔軟又爽朗的甜味。

他說:“不過,也不完全是為了這個才想買甜食的……終裏一直都在喝很苦的咖啡嘛。”

“真的太苦了。”

“——偶爾,也吃點甜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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