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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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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許是我距離咬牙切齒差的不遠了, 風間都有一瞬間被我的氣勢給迷惑住。他本來夾著配菜的動作停下來,問我:“……是很嚴重的事嗎?”

同時還有兩句其他人的噓寒問暖響起。

“是身體不舒服嗎?”

“工作上有什麽不適應的地方嗎?”

風間的同事也擡眸看著我這邊,有幾分真情實感的關切在其中。

這場景讓我夢回高中時代——穿著白色的夏季襯衣和改短過的校服百褶裙, 在座位上無聊的玩弄領結都會有人湊上來問“一枝同學心情不好嗎?”的那個年紀, 夏季微熱的空氣和透明的碳酸水, 情竇初開的少年少女們,和只是坐在那裏就會有人朝我遞來愛意的目光的十幾歲的一枝終裏。

……時隔太久,我已經忘記了自己還算異性緣不錯這件事, 這話從自己口中說出來, 還真是羞恥滿分。

我客客氣氣的微笑著將他們的關懷回應了回去:“不是的,我很健康, 工作上前輩們也都很照顧我,只是一些私人原因導致前段時間心情欠佳, 其實現在已經完全緩過來了。”

我理直氣壯的表示:“就像新的一年把不要的舊衣服丟掉一樣, 換個發型也是和過去時間裏的自己道別嘛——把討厭的、讓人心煩的記憶就永遠留在今年吧。”

明年嘛……

果然還是找個靠譜的男朋友吧。

……

……

我還以為這桌晚餐很快就會結束,然而大家簡直越聊越嗨,興致高昂。尤其是幾位社畜把酒言歡。除了不能喝酒的伊地知,他只能狂喝果汁, 可惜的是和他對飲的幾位小年輕都不勝酒力一個個快趴下了,沒有喝酒的他還孤獨的保持清醒。

餐桌上響起大家此起彼伏的聲音:

“等等,前輩你真的不能再喝了, 這麽下去被嫂子罵的人就是我們了啊啊啊——!”

“醒酒藥,你們難道沒人帶了醒酒藥嗎?”

“嗚嗚嗚美智子我是真的愛你你為什麽要和那個男人跑了……”

看著這群醉鬼,竟讓我產生了這個小小的酒桌刻滿了現代社畜縮影的錯覺。

其實我已經想走了, 但回去也不過是去高專的宿舍躺著發呆, 或者玩手機。那我在這裏玩兒也沒什麽區別。

我打開手機刷了刷論壇, 竟然又是羽島幽平的電影屠版。

“世紀絕戀——以愛之名為世界獻上美好的祝福。”五條悟不知道什麽時候從我後面湊了過來, 對著屏幕上誇張的新聞念道:“不得不看的戀愛電影年度精選……愛情片啊。”

這部片就是我失戀那日,獨自一人去電影院裏看的那部。

在四周都是酸臭的情侶簇擁之下,我完全不記得內容了,依稀還記得的是羽島幽平的俊臉和拉著我瘋狂安利還試圖拉我進後援會的電影院工作人員。

我點開大圖海報,說:“這部片我看過。”

五條悟眉毛都要跳起來了:“什麽時候?”

“前幾天心情不好的時候。”

然後我指著羽島幽平的臉,說:“只記得男主角長得很好看這件事了,劇情內容完全沒有印象。”

這麽一想,內容大概是沒有報道上吹得這麽厲害吧,畢竟我完全沒記住情節。

我一邊喝水一邊繼續玩手機,旁邊的五條悟也是一副不想走的樣子,到最後竟然拉著我玩起紙牌游戲。

我本來是不想理他的,但是他提出了籌碼制度。

“如果我輸了,一次一萬円。”說著,五條悟就從錢包裏取出鈔票一張壓在杯子下面,就像生怕我現場拒絕他。

我看了旁邊:本來東倒西歪的奧村竟然偶爾會趁著風間不註意爬起來,抱著酒瓶子又喝一口。年輕的新人抱著伊地知前輩大哭說自己被女友甩了不想活了,兩個人一起上京住在小公寓的時光是多麽幸福之類的,而風間則是和七海正經的聊著天,我聽了下竟然是職場上的事,最後又變成了經濟新聞和國際局勢……

算了,那還不如和五條悟打游戲呢。

他找店家拿了副花劄,我們本都是跪坐的姿勢,如今為了打牌,便稍微調整了下坐姿:現在我是背對著七海的側面,然後五條悟也轉過身來和我面對面,因為位置有點小,我們的膝蓋距離都只有一拳了,我右手是桌子,只能將花牌放在左手的地上。

有種背過大家偷偷做什麽壞事的感覺。

剛發完牌,五條悟就說:“終裏不覺得很不公平嗎?倘若輸了,受到懲罰的只有我欸?”

我不假思索道:“那,我也賭一萬円好了。”

“可是我不缺錢啊。”五條悟立刻搶答。

我:“……您若無其事的說了很令人嫉妒的話呢,五條先生。”

然而更過分的是——

“這是事實。”他說著,還將手中本來碼開成開屏狀的花牌收攏,他手很大,花牌在他手裏顯得更小了,然後他將這一摞手牌放到榻榻米上,對我問道:“換成別的獎勵吧?”

我提起警惕,問他:“五條先生希望改成什麽獎勵?我認為大家各付一萬円是很公平的賭註。”

“嗯——比如說,答應我一個條件怎麽樣?”

五條悟式的得寸進尺悄悄掀開了序幕,可惜最近我都在對他進行“保持距離大作戰”,此時竟然沒有識破他小伎倆的伏筆。

我說:“這麽一來,我就吃虧了。一萬円和答應一個要求,價值也太不對等了,你認為我會答應嗎?”

五條悟一攤手,空蕩蕩掌心上朝上,就像在表示自己是童叟無欺的誠實人,他說:“那麽,如果我輸了,我也答應終裏一個要求。”

“不需……”

等等。

拒絕的話還沒來得及說出口,我想起我還真有件事可能用得上五條悟。

沒錯,就是去染發和購置個人物品。先前走得太匆忙,發現還是有些東西要買,但我一個人離開高專單獨行動太荒唐了,可為了這種私事找我的同事們提出請求,好像太兒戲了,更別提我要找,估計也只能找五條悟。

出於私情,我感覺怪怪的。

但如果是我靠游戲堂堂正正贏來的,那就沒問題了。

我只是在享受勝利者的果實罷了,和私情毫無關系。

改變主意的我也看著他,說:“好,我同意了。”

我們打的六局,花劄這游戲其實運氣的成分也占很大,所以我根本沒想過自己會輸,每次甩牌都是抱著勝利的想法打出去的。

很快就到了最後一局,決勝之際,我毫不留情的甩出決勝的那張牌——

“三光,這局是我勝了。”

五條悟把手牌往地上一攤,嘴上還在懊悔:“啊,早知道就不喊繼續再來(こいこい)了。”

我也有些不解,照理說我已經收回兩張光牌了,場上的牌讓我湊出三光的可能性非常大,五條悟本來已經湊齊了牌,可以停止的,但他仍然選擇喊“こいこい”繼續,雖然這之後他的手牌分數會翻倍,但是這情況被我拿到好牌反殺的可能性更大,除非他手中的牌非常值得他一賭……

我心中困惑,看著他手中的牌組被他背面朝上隨意的放在地上,反正游戲已經結束了,我看看他之前的手牌不就知道了嗎?然而我剛垂下身,伸手打算去碰他的牌,就被五條悟靈巧的將牌收走,混到旁邊的公牌裏藏了起來。

還無辜的看了我一眼:“怎麽了?”

我:“……”他絕對是故意的。

我忍著沒理他,而是將牌堆上方他方才混進去的牌粗粗翻了翻——果然如我所料,他根本沒有大牌和好牌可以翻倍,剛才他應該直接喊停,那麽分數就正好比我高1文。

我感覺五條悟就好像是故意希望我贏得這一局似的。

如果他千方百計的讓我輸掉那我還能想明白,但他故意讓自己輸?

——這又有什麽好處?

在我思考時,五條悟把牌全都收了起來,然後放進牌盒裏,末了,笑瞇瞇的都我說:“這樣我就只能聽終裏的命令了。還請好·好·使·用·我·哦~”

事已至此,我算是弄明白五條悟心裏在打什麽算盤了。

是了,如果是我輸了,我就要聽他的要求,搞不好會讓我反感。可換成我贏了他,他就有正當的理由來找我了,不是嗎?往常我一定會諷刺自己是在自作多情,但今天,五條悟的各種反應告訴我,他正在進行某種改變,或者說轉變,如今卻在一個暧昧不清的狀態之中,大約是憑借著本能在進行行動。

可是在我看來,我寧肯他決絕一點,別再用這個微妙的社交距離了。會讓我有種五條悟似乎想從我這裏得到什麽的感覺,越是得出這個結論,我就越發覺得不可思議,甚至有幾分惱火。

錯過了最好的時機,再得到當時想要的東西,未必會讓人開懷,甚至會平添心塞。

但是——

“既然五條先生都這麽說了。”我說,“放心,我一定會好好的、充分的使用你的。”

這可是你自己主動提出要當工具人的。

……不用白不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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