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命啊！”

少女近在咫尺的驚呼，喚醒了仍心有餘悸的楚憐。

先前的疑惑來不及再想。

她視線給過去，沼澤泥潭正中，虞霏被一團白色的有形的東西扯拽著，往更深處陷進去。

身後有人急急跑過來。

“楚師妹！我剛追著聲音到這附近迷了路，可聲音的確是從附近傳來的，你有見到人嗎？”安辰停在她旁側，緩了緩氣息問。

“在那兒。”楚憐站起身說。

虞霏此時已快全被拽進去了，只冒出頭來，脖子被白霧掐著，已說不出話了。

楚憐縱身一躍，甩手幾枚冰針落在沼澤之上，凝成冰層供她落腳，但她並沒有將這片沼澤全部凍起來，她留了虞霏所處的那一片區域，而後，凝以術法。

黑色渾濁的水流卷起一道漩渦不受控的直沖天際，在完全將人送出來後，又失去了支撐墜回去。

而楚憐已經出手了。

她引了明蒼，斬斷扯拽著虞霏的白霧，將她抱起來回到岸邊。

好在，除了衣服臟了些，狼狽了些，她沒有任何大礙。

楚憐看著她隱隱咬著牙，低垂著頭，身子微微顫抖著，以為虞霏還對她們有著敵意呢，剛想著開口說上幾句。

虞霏突然轉過臉來，一把抱住了楚憐。

汙泥混著淚水，全染在了她的白衣上。

她抱著她顫抖著、哭泣著，明顯是嚇得不輕，真以為自己要交代在那種地方了。

“……”

楚憐心疼了一秒自己的衣服，還是擡手拍了拍虞霏的背，軟聲安慰著。

算了，衣服什麽的，待會兒洗一下就好了。

·

幾個人在密林裏找了條小溪，安辰搭了堆火，又和飛飛去尋食物和撿柴火了。

楚憐與虞霏將外衣洗幹凈了，正坐在火邊取暖。

虞霏臉上的淚痕已被清水洗幹凈了，就是眼睛稍稍還有點腫，剛剛哭的真的狠了。

她快速清洗過後，又搶過楚憐外袍一邊的袖子，幫她搓著泥，可即便這樣，也嘴硬的不願意說一句謝謝。

楚憐對這些倒無所謂，小孩子嘛，而且其中本來就有些誤會和仇恨沒有解釋清楚，沒必要計較。

但是話總是要說上兩句的，她本就是個不太沈默的人，又只剩兩個人，不說話那真要幹死了。

小姑娘性子傲不開口，楚憐主動湊近了些。

“白日裏見著你沒好好聊上幾句，現在我們也算共經歷過患難，你要和我認識一下嗎？”

見虞霏沒有抗拒，楚憐做了個極其標準的開場白：“我叫楚憐，十七歲，你呢？”

“虞霏，十二歲。”

虞霏說著，打量著楚憐的衣著：“你那一身，雖然像是九清的白衣，可與安辰師兄的白衣樣式上又有些不同，你是哪家的弟子？”

“剛參加完九清的雙元會，並拔得頭籌，正準備著入門的文試呢。”楚憐說。

“難怪你這衣著我沒見過。”

“我這衣著是有些特殊。”

楚憐接著笑了聲，沒直言這與九清的蕭眷是同款。

“聽說你們虞家的荔山盛產礦石，我與安辰師兄為了尋找制作銀飾的銀礦洞，已在這附近找了一天了，你也是有事才來這附近的嗎？如果那事情不要緊，而你又恰好知道礦點的話，可以幫我們帶路嗎？”

安辰師兄確實明確說過他不太清楚具體位置，還需要進荔山後再仔細尋找，她也是為了省時，便想著直接詢問，來的更快一些。

就算虞霏不願意帶路，也沒理由阻攔他們，畢竟安辰說，荔山的礦洞雖然屬於虞家，但九清也有部分使用的權利，她們沒有阻攔的正當緣由。

“這裏還不到荔山，在這裏找，自然是找不到的。雖然礦山歸我們虞家管，但荔山已借給九清做試煉場了，我阿爹下了令，平日裏若沒事，不許踏足荔山，我平日裏從未去過，你們恐怕得自己尋了。不過，你們要去荔山，你們又是九清的人……那……那……”

虞霏輕輕攥緊了衣服一角。

“你可是想問你姐姐？”安辰這時候已經帶著去荔枝園摘回來的荔枝，還有山上的一些野果子，和一捆木柴回來了。

“阿姐真在荔山？”虞霏激動道。

“是的，她們是一個月之前到的，現在……雖然和九清失去了聯系，但人應該還在荔山。師叔已經先一步前去尋人，估計很快就會有消息了。”安辰說。

“果然，那日阿爹和阿伯說的都是真的，阿姐在荔山遇到了危險！我也要去荔山！你們帶我去！”

“呃……可是，虞家不是有禁令？”安辰猶豫說。

“你們不是九清的嗎？偷偷帶我進去就好了啊！我阿爹不會知道的。而且……而且，你們不是要找銀礦洞嗎？那個，我知道大概位置的，一定會幫到你們的！”

她暗裏捏著楚憐的袖子，很是用力，祈求似的晃動著。

楚憐勸了句：“安辰師兄，帶她去吧，有我們看著，不要緊的。她離家這麽久，不就是想見姐姐一面嗎？她肯定已經做好受罰的準備了，現在你說要讓她回去，虞霏肯定不甘心的。這林中還有不知身份的第三方，隨時潛藏在暗處，我剛剛也只是擊退了它們，虞霏一個人太危險了，跟著我們還安全些。”

“那好吧。”安辰答應了句。

虞霏咬咬牙，靠近楚憐小聲道了句：“謝謝你。可萬一，我們沒找到……”

“沒關系，荔山也就那麽大點地兒。”楚憐說。

她先前住的秋嶺，不到半個時辰她就能全走上一邊，這個山能大到哪裏去？

安辰友情提醒了句：“楚師妹，你是不是背書的時候，還沒看到荔山那一章？”

他說完，遞過去一本書，翻到記載著荔山的那一頁。

看著這大了秋嶺不知十幾倍的範圍，楚憐一瞬心梗。

但她還是笑了笑，嘴硬道：“也就大了那麽一點兒，找個人多找幾日還是能找到的。”

“唉，看來我們無論如何，也得和師叔見一面了，以師叔的能力，且他又比我們早來了三日，運氣最好的情況，估計也是我們和師叔同時找到他們。”安辰嘆了口氣。

安辰這麽一說，楚憐才想起。

她又忘了蕭眷也在這裏，得躲著！

“不如……我們找到虞蔓後，就躲在暗處，目送虞霏平安和她們相聚就好了，蕭眷他們肯定也認識虞霏，見了面之後，就算有人偷襲，也肯定能護她的，我們就一直藏好了，等他們離開顯形。”

“你們也是瞞著你們師叔偷偷跑出來？”虞霏臉上露出了會心的微笑。

“咳……我們這情況與你可不太一樣！總之，就當是一場交易，我們一定會帶你去找到姐姐，到時候若是順利，你可千萬不能出賣暴露我們！”楚憐說。

“放心放心，這種事我熟得很。”虞霏那笑容更濃了。

“關於剛剛那白霧，和藏在裏面偷襲你的東西，虞霏，你看到那到底是什麽了嗎？”安辰還是很在意藏在暗處的第三方。

“我沒看到，但是，我應該有辦法知道。”虞霏說。

她施了個術，一只出現在眾人面前。

“這是那白霧出現的時候，我救下的一只兔子，我術法不精，只能暫時將它藏在法器裏。不過，在我救下它的時候，我感受到了，它看到了白霧裏的東西，因為它那時的情緒猶為焦躁恐懼。”

“那你打算怎麽做？”雖然簡單聽過安辰師兄介紹虞家的能力，但親眼看的時候還是會好奇。

“我們虞家有一種奇術，簡單來說，就是我可以共享這一只兔子在某個時段的記憶，我只需要用術去看看它當時的記憶，就可以把它看到的東西描繪出來了。”

虞霏抱起那只兔子，在懷裏溫柔的安撫著，她掌心泛起晶瑩的湖藍色光點，順著她撫過的地方，一點一點滲入兔子的體內。

過了很長一段時間，楚憐和安辰一直都靜靜候著，怕打擾她施術，卻又很好奇的一直盯著，只有飛飛躲在兩人背後，偷偷啃著食物吃。

而虞霏終於結束了施法，她放開了那只兔子，在空中鋪了一層術法凝成的類似卷的東西，一個場景在上面緩緩浮現出來。

是剛剛的密林，白霧籠罩間，一個人的影子逐漸清晰。

虞霏在一旁講解。

“我在小兔子的記憶裏，看到了一個人，那人非常好看，好看得像是妖魅一般，膚白若雪，是真的和雪色一樣，幾乎再淺一些就要透明了，完全不像是正常人會有的樣子，我還聽到了她的聲音，是笑聲，銀鈴般清脆悅耳，甚是好聽。可那給我的感覺，卻一點也不像是人……”

“呃……可單看著副畫，畫上的確實是一個極漂亮的女子，就是生的媚了些。大概是修了什麽奇術，才會呈現出你說的那副樣子吧。不過這人我沒有見過，安辰師兄，你有思路嗎？”楚憐問。

“我也不知道，從沒見過。”安辰說。

他這聲音卻有些凝重，甚至臉色也變了。

虞霏沒有看他，註意力全集中在自己的畫上，還想著修改細節。

而安辰也像是在避著虞霏的註意力。

不知是錯覺還是其他，楚憐覺得，安辰在隱瞞著什麽。

“既然如此，虞霏，這畫你收好了，等見到你姐姐，遇到蕭眷之後，你將這畫給他，簡單說明一下原委，註意不要提及到我們，他見多識廣，可能會知道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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