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葉歷第八年, 深冬。

這個時節，整個忍者大陸，除了格外幹燥的風之國荒漠, 都已銀裝素裹，放眼望去，白茫茫的雪絨鋪蓋大地，花葉雕零，萬種生靈也紛紛沈入冬眠。

作物無法生長，耕地也被大雪覆蓋, 自戰國以來, 都本該是約定俗成的休戰時節, 此時卻硝煙漫天, 人人自危。

在統計過的人類所有的活動中, 戰爭對人心人力的消耗也是名列前茅的。

對於百姓而言, 是時刻游走在危險的邊緣, 終日不得安眠, 唯恐自己被卷入戰火, 成為無數無辜死亡的冤魂之一。

對於指揮戰場的將領而言，他們更是必須保持神經緊繃的狀態, 背負起手下萬千性命，每一個決策都要思慮再三, 休息的時間近乎於無, 這對精力的損耗是巨大的。

即使是身體和精神素質都極佳的忍者, 也會感到小山般巨大的壓力。

難捱疲憊。

土之國, 忍聯分軍營帳。

一只手撩開了帳幕, 來者彎身走入了營帳內, 他的面孔已不顯年輕, 多日的煩勞讓他眼尾的皺紋都深刻了幾分，溝壑裏蔓延開的是無言的倦怠。

這副模樣，和營帳裏的另一個人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看到案幾前還在聚精會神批閱文書的少年，土影不禁心生感慨。

“果真是英雄出少年啊……我們這些老人的精力跟不上了，不服老不行啊。”

不過十多歲的年紀，從身份尷尬、飽受歧視的人柱力一躍而成霧隱村二代目水影，和他平起平坐。寥寥數語，便讓聽到消息的他為之驚嘆。

這個時代，終究還是年輕人的天下啊。

忍聯會議商討出的結果，讓他和二代目水影一同帶領土之國的忍軍，起初土影是有些反感和不願的，因為土之國在他心裏是自己的地盤，卻要讓別人插足，而且年紀輕輕當上水影的人，雖能力值得肯定，但他是否會因此而自滿自傲，一意孤行，不聽他人意見？

這種人就很難合作了。

值得慶幸的是，等到土影真的見到水影時，一個照面，他就推翻了之前臆測的全部。

不驕不躁，虛心求教，取得如此成績也不曾有絲毫自負，任誰見了都要誇讚一聲心性極佳。

正因此，他們兩人的相處還算和諧。在駐營的這段時間內，做出的決策很少有矛盾磨擦，水影會認真聽取他的建議，他也會考慮到對方的想法。

土影進營帳時沒有掩飾自己的身形，止彥聽到他說的話，頓時失笑：“怎麽會，我還有許多要學習的，閱歷和經驗，都比不上前輩你們。”

“你小子說話就是客氣。”土影哈哈大笑了幾聲，但從他的反應來看，顯然對於這番話是極為受用的。

“唉，我們村的人柱力小子就沒有你一半出色……”說到此處，土影還略顯遺憾。

“怎麽說？”

觸及到人柱力的話題，止彥面色不變，翻看卷軸的手卻微不可見地一滯。

屆於他們的關系不錯，土影對這個並不屬於村內機密的問題也沒什麽好隱瞞的，他坐到止彥的身旁，閑聊般說道：“我們巖隱村的人柱力，是一個我看好的小子。那小子天資不錯，血繼界限也很稀有，本來不出意外的話，我是打算像你一樣，將他培養成下一代土影的……”

看看他聽到了什麽？

止彥擡起右手，虛虛地捂上了唇部，以遮擋他情不自禁流露的嘲弄。

這位土影大人，究竟知不知道，“人柱力”這個身份——如不出意外的話，基本是直接斷絕了成為影的可能性的？

因為愚昧的思想，短視的目光，造就了只會遷怒的烏合之眾。

對於“神話生物”的敬畏，輕易便會轉變為厭惡，恨不得屠之而後快，因為這是會威脅到他們生命的存在，即使人柱力什麽都沒做，他們的存在就是原罪。

“人柱力”啊，這個詞匯，直接便把在村內的聲望跌破到負數，親自給自己看好的弟子造出這麽個不可逾越的障礙，還說希望他有朝一日能成為土影？

沒有察覺到止彥波動的情緒，土影還在繼續說。

“只是不知道為什麽，在那個小子成為人柱力後……大概是半年後吧？我再去看望他時，他變得和以前完全不一樣了，陰郁又暴躁，不願和人好好交流。聽監視他的暗部說，是心理上出了一點問題？真是……”

土影失望地嘖了一聲：“成為土影，實力和心性是缺一不可的啊。心靈如此脆弱的話，我就得重新考慮考慮了。但凡那小子有止彥你一半優秀，也不至於如此。”

“……”

少年仍保持著低頭看卷軸的姿勢，額前垂下的劉海遮住了他的眼眸，半張臉都被藏在陰影裏，神情更加晦澀不明。

他的語氣毫無波瀾：“嗯。”

說罷，止彥又若無其事地從幾卷文書底下拿出一張信封，挪到了土影的面前：“比起那些，還是先來看看正事吧。”

土影瞬間就被轉移了註意力，他一眼便看到了信紙上幾行墨黑的字跡，出聲問道：“這是？”

“從雷之國那邊送過來的，求援信。”止彥言簡意賅。

“求援……”

這個詞霎時便勾起了土影不好的回憶。

難以想象吧，忍聯兩大忍軍，接連遭受兩場大敗，和木葉隱村正面交手，這淒慘的敗仗就是結局。

哪怕他們土之國忍軍並沒有直接參與戰役，但光從傳遞回的情報中，字裏行間便能窺見那讓人頭皮發麻的一邊倒的場面，再直觀不過的戰力對比。

他們都還在煩惱要是輪到土之國了，該怎麽應對木葉隱村呢。

結果雷之國那邊倒好，幹脆寄信過來表示他們撐不住了，請求支援，至少開辟一條新的物資運輸路線，他們的糧草儲備快見底了。

土影盯著那張薄薄的紙，神色陰晴不定。

“前線竟然已經嚴峻到這種程度了嗎……”

“對於他們的危急情況，我們是定然不能坐視不理的。”止彥一本正經地說道，“畢竟我們同屬忍聯，已經是一條繩上的螞蚱了。”

“你說得對。”土影頭疼地扶住了腦門，“我只是沒想到這麽快……”

“盡快吧，我們今晚可能都沒法睡了。”止彥說得雲淡風輕，像是早有預料。

土影瞥了他一眼：“你倒是心態平靜啊。”

“我們的敵人是木葉。如果整場戰役一帆風順，我才要懷疑是不是有陰謀。現在這個情況……只能說意料之中，以他們的實力，能做到這些並不難。”止彥給出了毫無紕漏的回答。

土影也是隨口一說，並沒有想太多，他的全部心神都被“新的運輸路線”占據了。

“之前的是不能用了嗎？”

“穩妥起見，不用為好。因為木葉隱村極有可能早有準備，屆時我們被一網打盡的話……”

“唉，又是木葉啊。”土影長嘆。

土影很是心累，手上的動作卻不敢有慢。

他拿出了快被他們翻爛了的大陸地圖，低頭研究起了新的路線。

從土之國到雷之國，中途還要經過忍聯本部進行物資補充。

本來讓忍聯本部的駐軍直接運輸更加省事，可惜那幫貴族一個比一個怕死，說什麽都不肯松口，寧可讓土之國的忍軍千裏迢迢繞路跑過來，也不願讓他們的最後一道防線搬離。

忍者們就很難。

不過他們難慣了，這時也沒感覺有什麽怨憤。

新的路線，隱蔽自然是首要因素，越偏僻越好，行路困難無所謂，忍者的身體素質不是吃幹飯的。

這一坐就是一下午加一個晚上，不容拖沓的、趕進度的急迫下，他們花費巨大精力劃分好了三條路線，第二天再細細商討一番，利弊互相對比，談得口幹舌燥，終於敲定了最終路線。

“就走這條吧。”

土影疲倦地呼出一口濁氣，他拿炭筆在地圖上畫了一條長長的細線。

止彥沒有異議，這兩天折騰下來，他也累得很，臉上的倦意甚至無需偽裝：“好。那我吩咐下去。”

隨即止彥便站起身，掀開帳簾走了出去。

和他們兩個影不同的是，忍軍的精神氣都很飽滿，見到止彥出來，還一個個積極地和他打招呼。

相比起已經被戰火席卷的風之國和雷之國，嘗了不可逆的挫敗滋味的其他兩大忍軍，土之國忍軍的心態可以說是最好的了。

因為他們還沒遭到木葉隱村的社會毒打。

止彥對他們點了點頭，幾個下屬跑到他面前，止彥簡要交代了幾句，讓他們早做準備，半天之內全軍整裝，要行軍前往風之國了。

下屬自然不會不識趣地多問，他們接到任務後，二話不說下去執行了。

營地內原先輕松的氛圍一掃而空，不過十分鐘，所有人都明顯緊張了起來，隨處可見是跑動的身影。

止彥看了一會兒，便轉身回到了自己的營帳裏。

此時，土影已經離開了，想必也是回去準備了吧。

止彥拉緊了帳簾，一絲不漏地細致感知了一番周邊，確認過並沒有其他人的查克拉波動後，他走到案幾前，又攤開一張信紙，在上面迅速書寫。

【木葉大人 敬啟：

關於新的運輸路線，已有了眉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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