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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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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謝華香知道, 在市場剛剛開放的時候, 最先富裕起來的,應該就是這一批倒爺,後來才是一些幹實業的人,所以她一開始想做的, 也是倒買倒賣的生意。

但這些事兒,並不是所有人只要想就能做得到的,最起碼得有一定的人脈和關系, 說直白一點兒,就是在黑|道和白道都得有點兒關系才行,像謝華香這樣人生地不熟的外來人口是根本不可能在當地做得起來的。

所以她現在也放棄了這個想法, 還是靠山吃山, 做好一個供應商算了。

又過了幾天, 山裏的豬圈已經修好了, 一尺寬的石頭圍墻砌了一人高,結實牢固,就算是一只熊瞎子用力往墻上撞也輕易撞不塌的, 裏面的空間也足夠寬敞,再多上一倍的小豬崽都長大了也還綽綽有餘。

豬圈裏墊了一層松軟的黑土, 過一段時間換一遍,換下來的土用來當肥料那是再好不過的。

有了身強體壯的沈大壯的加入,大夥兒幹活的效率高多了,幾天下來,不光是修好了豬圈, 還把之前那大官家留下的屋子也清理出來了,那屋子原來外墻上爬滿了各種藤蔓,外面又被荒草掩蓋,看起來挺破敗的。

但清理出來之後,才發現人家那屋子造得可真夠結實的,除了屋頂壞得差不多了,門窗等也朽爛了之外,那青磚砌起來的墻壁還是那麽的牢固和結實,比他們自己現在住的屋子都要好多了。

現在只要把屋頂修好,弄些木料把門窗重新打好,塌了的圍墻重新修起來,那就是一處很好的院子了,他們這幾家人全都搬過來一起住都住得下。

要不是生產隊那邊每天都要點名出工,他們還真願意直接就在這兒住下了,活兒不管幹多少,種出來的糧食全都是自己的,天天能吃飽喝足,神仙般的日子也不過是如此了。

修葺屋頂肯定是沒有錢去買瓦片的,他們就按照平時的老法子,用茅草把屋頂都蓋好了,雖然看起來有些不倫不類,但照樣能夠遮風擋雨。

修門窗也容易,要想像原來那樣的雕梁畫棟那是不可能的了,但山上都是木料,隨便砍兩棵樹回來,砍砍削削,農村出身的男人大多都有幾分做木工的本事,好不好看不重要,能用就行。

這屋子修好之後,王衛青索性把自己的被褥都給搬過來了,晚上直接就在這裏睡下,省下來來回回的時間,還可以多幹點兒活呢!

小豬崽在沈庭生每天晚上的辛勤餵養之下,像吹氣球一樣地長起來了,現在一只木盆裏都快要裝不下了,再要帶去餵奶也辛苦了很多。

然後有一天晚上,康學翰對他們說,不要再把野豬崽帶過來吃奶了,人家都已經懷疑他是不是偷了母豬的口糧自己吃了。

原來生產隊裏這段時間為了讓母豬更好地產奶餵豬崽,所以特地給它的口糧裏增添了花生麩,可是這些天下來,不但母豬瘦了一圈,就連豬崽也沒長胖多少。

沒人知道這是因為沈庭生帶過來的小野豬崽每天晚上餓鬼投胎似的狂吃奶,原本小豬崽的口糧都被它們給搶了,不瘦才怪呢!

偏偏康學翰這幾個晚上天天吃謝華香給他開的小竈,吃得紅光滿面的,別人不懷疑他才怪呢。

當然別人也沒有證據說康學翰偷吃了花生麩,只是背地裏嘀咕幾句而已,但畢竟不怎麽好聽,所以康學翰說什麽也不讓他們晚上再過來了。

不去就不去吧,野生的豬崽就是比家豬好養,現在才十幾天大,就已經能很好地吃豬食了,而且胃口大得很,給什麽吃什麽,一天得餵上五六次。

沈麗華和沈谷倉兩個人,這些天的主要任務就是給豬崽弄吃的,除了打豬草之外,還到河裏撈些小魚小蝦什麽的,給添到豬食裏邊去,沈庭生也抽空到縣城的黑市去了一趟,買了些花生麩、豆餅之類的,給摻到豬食裏。

沈麗華每次煮豬食的時候,都忍不住念叨說這豬崽吃得比他們以前人吃得還好呢,每次聞著這香噴噴的豬食,她都忍不住自己也想吃一口。

不過最近他們自己的口糧也好了很多,因為大夥兒幹兩份活實在辛苦,所以謝華香每頓都給他們做摻了點兒白面的粗糧餅子吃,比喝稀飯頂飽多了,還每頓都有一碗蒸骨頭渣,或者是燒豬皮泡軟之後,加入切成絲的荷葉和香菜、小米辣、辣椒油和醋什麽的,做成酸爽的荷葉火燒皮,讓大夥兒吃得美滋滋的。

就這麽著,一年兩度最忙最累最辛苦的日子到來了,田裏的稻谷黃了,全都沈甸甸地垂下了穗子,該搶收稻谷了。

這幾天,村口大槐樹上的大喇叭裏,天天都在大力宣傳“雙搶”的重要性和緊迫性,所有的一切都要為雙搶讓步,要求全體社員一定要講質量比速度,抓季節搶時間,保質保量地打好“搶收搶種”這一仗。

“與天鬥,與地鬥,還要與自己鬥!”

“上午稻穗搖,下午見青苗!”

這些口號廣播裏天天播,謝華香都聽得耳熟能詳了,隨時隨地都能念叨上一兩句,不過她還是第一年在農村參加勞動,並不知道所謂的“雙搶”究竟有多嚴重,為什麽所有的人都一副如臨大敵的模樣,就連沈庭生也讓王衛青和沈大壯這幾天先不用來幹活了,顧好雙搶再說。

至於那幾只小豬崽,因為沒時間過去照顧,沈庭生也把它們帶了回來,就養在這邊的地道口,餵著方便。

然後,“雙搶”就正式開始了。

所謂的“雙搶”,指的就是搶收成熟水稻,搶種二季晚稻,這裏說的“搶”,搶的是時間,是全體社員與時間的賽跑,因為水稻成熟以後,稭稈會脫水變軟,這個時候如果遇上暴風雨,一場雨下來,所有的水稻都倒伏在地裏,谷粒脫落,增加收割的難度,造成糧食的損失。

老話有說:“六月天,孩兒臉。”說變就變的,可能上一刻還是晴空萬裏,下一秒就是來勢洶洶的暴雨,所以水稻一旦成熟,馬上就要進行搶收。

而搶種,則是在趕在立秋之前將二季水稻種下去,根據經驗,立秋前插秧和立秋後插秧的長勢會不一樣,收成也會有很大的差別,所以也有一句老話說“人誤地一時,地誤人一季,農人看天時,收成看天意。”為了保證收成,這個搶種也是絕對不能耽誤的。

“雙搶”第一天,隊長大半夜地就得起床,胸前掛著手電筒,手裏拿著銅鑼,一邊走一邊敲:“三點鐘啦,起床收稻谷啦!”

這個時候,是要全員出動的,哪怕是平時不用去上工的老人和孩子,這會兒都不能躲懶,全都必須參加“雙搶”勞動。

沈家奶奶和沈麗華自然也不例外,站在隊部場院外集合的時候,沈麗華的眼睛還不大睜得開,一邊打哈欠一邊迷迷糊糊地瞌睡著。

首先是隊長宣布分工,女勞力和半大的孩子,主要負責割禾,割禾不用太大的力氣,主要是要一直彎著腰用鐮刀割稻子,稍微小一點的孩子,則跟在後面,把割下來散落在地上的稻谷一捆一捆地紮起來,方便後面打禾以及曬稻草。

更小一點幾乎沒有什麽勞動能力的孩子和年紀太大的老人,則負責撿稻穗,割下來的稻谷運走以後,總會有一些漏網之魚的稻谷留在地裏,看著不多,但也是白花花的糧食,可不好隨便浪費的。

謝華香作為一個年輕的女壯勞力,被分配到了割禾的隊伍中,沈麗華這個年紀,在謝華香眼中還是個孩子呢,可是在生產隊來說,已經算是一個獨立的勞力了,所以也得割禾,她跟謝華香一人領了一把鐮刀,正在聽生產隊長給她們安排負責收割的地點。

謝華香不知道割禾的辛苦之處,心裏隱隱還是有點兒激動的,主要是現場一直用大喇叭播放著《東方紅》的音樂,氣氛太過熱烈,她也被這種熱烈的氣氛所感染,產生了一種要大幹一場的激情。

突然一只有力的大手輕輕握住了她拿著鐮刀的手,謝華香有些奇怪:“庭生哥?你怎麽還沒去幹活?”

沈庭生拿過她的鐮刀,用手裏的一塊布條幫她把刀柄纏了起來:“纏上沒那麽磨手,待會幹活要是累了就悄悄歇一下,不用太拼命。”

沈庭生以前認識的人,不論男女,都長著一雙幹活的手,掌心中遍布老繭,指甲是禿的,指甲縫中是永遠也洗不幹凈的黑泥,指頭上總是有橫七豎八的裂口。

只有她不一樣,她的手白白嫩嫩,手指頭尖尖細細的,指甲幹幹凈凈,是粉紅色的還閃著好看的光澤,這是沈庭生見過的最好看的手。

這樣的一雙手,讓他只想藏在懷裏好好地愛惜,不然任何的勞作讓它們變得粗糙。

可惜他做不到,哪怕他情願自己不吃不睡也願意幫她把她的那一份活兒也幹完,但在這樣的特殊時刻,沒有任何一個人可以有不參加勞動的特權。

這時候沈庭生甚至有點兒羨慕以前的地主老爺了,他也想把自己的女人當寶貝一樣在家裏養著,錦衣玉食,啥活兒也不用幹。

如果現在還是以前的那個時代,他一定會拼命奮鬥讓自己也變成一個地主老爺,然後就可以把自己心愛的女人好好地養在家裏了。

可是他現在唯一能做的,也就是把她的鐮刀柄兒用刀纏上,希望她待會兒幹活的時候,能夠少吃點兒苦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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