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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二十一只桃花精 戀愛了嗎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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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經紀人帶走的時鶯直到回到家都還是心神不寧的, 將自己關在房間裏不出來。她的父母面面相覷,不知道女兒怎麽又不開心了,猜想是因為工作上的事情在煩心。

把自己鎖在臥室的時鶯此時坐在梳妝臺前, 擡眼看著鏡子中的自己,思緒卻早就飄遠。她想到了從餐廳二樓某個包廂的窗口偶然看到的那張臉,年輕稚嫩, 將她的回憶全都扯了出來。

她對那個女孩兒的那張臉太熟悉了,曾經無數次希望那張臉能夠就此消失在自己的世界。由於某些原因, 擁有那張臉的主人真的如她所願消失了。時鶯也將那段記憶封存在心底,以為再沒有回想起來的那一天。

她都要將那個人從沈澱的記憶中抹去了, 誰知道那個女孩兒忽然又出現了,如鬼魅一般, 令她毫無防備。

如果只是外表長得像,時鶯還可以說服自己世界之大, 總有長得相似之人。可那人出現在喻淮身邊,她就不敢斷言了。畢竟那麽多年, 也就只有那麽一個女孩兒能夠被喻淮接納,護在自己身邊。

不管是不是她記憶中的那個人,時鶯想, 她都得找機會去見一見。否則,她是怎麽也無法安下心的。只是長得相似最好, 若真是故人歸來,她得好好琢磨一下該怎麽辦。

她如今的一切都來之不易,任誰也不能奪走。

時鶯想得出神, 映在鏡子中的面容爬上了一抹陰狠,生生破壞了那張面龐的美感。扣扣的敲門聲將她從回憶中解放出來,時鶯收回視線, 冷著一張臉開門。

她參加完春節檔電影的殺青宴,本來是要在隔壁市的酒店歇一晚的。可經紀人王姐見她狀態不對,還是開了兩個多小時的車把她送回家裏。

回到家已經是淩晨了,她父母還沒睡,也不曉得在忙些什麽。時鶯喝了些酒,本就有點頭疼。再加上疑似看見了歸來的故人,導致心神不寧。一到家連聲招呼都沒打,直接進了臥室。

現在開門看到她媽端了個碗站在門口,笑得滿臉褶子,不知怎的就覺得厭煩,連面色也跟著不好看起來:“有什麽事?”

時鶯的母親並未介意女兒的語氣有點沖,兩只手端著碗沿,將小碗往時鶯跟前一送,笑容憨厚又包容:“喝點甜湯再睡吧,會讓胃舒服一些的。”

“我說了不喝這個。”時鶯不耐煩地把碗往前一推,砰的一聲將門關了。

時母錯愕地盯著女兒緊閉的房門,面上有些難過。不過在丈夫走過來時又收斂了情緒,把自己被灑出來的熱湯燙紅了的手背遮起來,默默將碗收到廚房。

“女兒怎麽了?”時父跟著過來,吧嗒吧嗒抽著煙,看得出來還是很關心時鶯的。

時母搖頭,將碗洗幹凈放到櫥櫃後才遲疑開口:“或許是工作上不順利吧。”

“老時,我想跟你商量件事。”時母把手上沾到的水漬擦幹,在丈夫疑惑的目光中,躊躇片刻道:“我看了份工作,是在一家大餐館做前臺。雖然工資沒多少,但是活兒很輕松。我有個跳廣場舞的姐妹就是在那兒工作的,我也想去試試。”

“工作?怎麽突然想出去工作了?”時父把燒到煙蒂的火星掐滅,不解地問。

時母垂了眼,聲音輕輕的:“你知道的,我一向跟那些富太太們聊不到一起,這麽多年也沒什麽好朋友。而平時空閑時間又太多,總想找點事做。”

從時母嫁到時家,她就從沒出去工作過,一直在家做全職太太。時母自家的家境並不算多好,父母都是普通的工薪階層。而她自己也沒什麽大造化,高中那會兒貪玩,最終只上了個二本大學。

前四十多年的人生寡淡如白開水,唯一能夠拎出來說的只有兩件事。一件是她嫁了個好丈夫,另一件是她養了個有出息的女兒。

時母是在大學校園裏與丈夫相識的,算是一見鐘情,兩人甜蜜地度過了四年熱戀期。大學一畢業,他們就去民政局領了證。婚後一年多,她有了身孕,生下一個健康的女嬰。

每天什麽事都不用操心,時母就在家帶帶孩子、做做飯,閑了的時候跟那些有錢人的太太約著去逛街買東西。認識的好些人都說她有福氣,尤其是女兒進入娛樂圈混出名堂後,更多的人羨慕她了。

但其實時母並不怎麽開心,甚至覺得疲倦。一開始做全職太太的生活她還是舒坦的,可日子一長,她就不這麽認為了。她覺得自己像是一只誤入鶴群的雞,怎麽裝都成不了漂亮的白鶴。

家境、學識限制了她的眼界,與那群白富美出身的富太太站在一塊兒,顯得她那麽格格不入。人家談什麽巴黎、紐約那些國外風土人情,時母接不了話。說起珠寶、翡翠等高奢品牌,她也是一知半解。

見識都不同,當然聊不到一起。漸漸的,時母就不怎麽跟那些富太太來往了。平日打發時間,就去廣場那邊逛,加入了廣場舞大軍。

在那裏,她結交了一些聊得來、接地氣的朋友。要麽談超市哪些商品在打折促銷,要麽就約著去商場買換季減價的衣服。

時母沒覺得不自在,反而認為這才是她喜歡的生活,充滿了煙火氣。她跟那些跳廣場舞的小姐妹多的是話題聊,與那些富太太一起的感覺完全不一樣。

可是時母不在意,時鶯卻是要臉的。知道她媽竟然跟一群買菜連幾毛錢都要斤斤計較的老大媽混在一起,她的臉當時就綠了。不顧時母的意願,勒令她不許再跟那群亂七八糟的人來往。還數落她有好日子不會享受,非要跟那群窮酸的人一起折騰。

時鶯想不明白多少人削尖了腦袋想往上流圈子裏擠,時母有那麽多可以結交家世好、品位好的富太太的機會,卻偏偏自甘墮落。

時母沒有解釋,面對女兒的怒火悶不吭聲。她沒有跟那些跳廣場舞的小姐妹斷絕往來,只是聯系終歸還是少了很多。

女兒的事業如日中天,畫廊的生意也越來越好,可時母的心裏卻空虛了很多。時鶯一年至少十個月都在外地,很少回到家。而時父喜歡約著朋友出去喝酒,經常一出門晚上八/九點才會回來。

時母一個人在家又沒事做,只能偶爾給那些一起跳廣場舞的小姐妹打電話聊天。但人家也是要工作的,不可能陪著時母煲電話粥,往往聊個幾分鐘就掛了電話。

一個人實在太無聊了,看電視劇都提不起興趣,因而時母的精神一直不太好。有小姐妹看她懨懨的,就給她介紹了一份工作,就是去餐館當個前臺。工資也就兩千多,勝在輕松。

時母當然很心動,考慮了好幾天才試著跟丈夫說起這件事。她高興的不僅僅是有了份工作可以打發時間,還有一個月能夠賺兩千多塊錢。錢不多,可也是她憑著自己的雙手賺的,拿著用安心多了。

坦言來說,時母是不缺錢用的。時家的畫廊每年盈利都是九位數往上,時父哥哥一家得六成,他們家分得四成也是極大一筆錢。但時母很少拿那些錢去揮霍,因為她覺得燙手。

畫廊名義上是時父與他哥哥兩人一起開起來的,實際上出力的全是時家大哥,時父壓根沒怎麽管過。不是他不想管,是有心無力。

時父的父輩是賭石發家,積累了一些錢財後收了手,轉而做起了小本生意。收入還算不錯,至少供一家人花銷是綽綽有餘的。

時家有兄弟倆,大哥勤快,人也聰明。從小學習成績就好,初中、高中都是在重點班,高考那會兒還是理科省狀元。

學校的所有老師、領導,包括家裏人都以為他會選擇數學或者什麽機械專業,結果他默默填報了國內最有名的藝術學院去搞畫畫了,還取得了極為耀眼的成果。

有親哥的優秀在前,時父的人生經歷就平淡多了,甚至沒什麽可講的。他的學生時代就是在打架、請家長、寫檢討書中度過的,上了個二本大學除了娶了個老婆回去,也沒幹成什麽事。

父母在的時候啃老,父母沒了又有親哥在經濟上接濟,日子過得比一般人舒坦多了。不過時父有一點好,他不折騰,也不會不滿足,比那些扒著兄弟吸血還覺得理所應當的白眼狼好多了。

當初時家大哥說要開畫廊,時父根本沒想插一腳的。是時家大哥覺得自己名氣有了、錢也賺了不少,但親弟弟還過著落魄的生活,心裏覺得不是滋味。

尤其又想起父親臨終前,讓他多照顧著弟弟一點。畢竟弟弟除了吃,幹啥啥不行。於是開畫廊那會兒,他就讓時父也參與進來,到時候賺到錢也好改善一下生活。

一聽親哥要帶著自己賺錢,時父當然沒有不樂意的道理。就這樣,時家的畫廊開起來了。時父只出了很少一筆錢,在時家大哥的讓利下,卻拿走了畫廊收益四成的分成。隨著畫廊的名氣漸大,時父一年比一年拿到手的錢多,生活過得滋滋潤潤的。

有人眼紅酸他。說他不參與畫廊管理,又不懂什麽營銷,連養護畫的一點常識都沒有,就憑著跟大畫家那層親緣關系每年拿走那麽多錢,不覺得虧心麽?

時父根本沒在意那些說酸話的人,還樂呵呵地斜了他們一眼,得瑟道:“我大哥就是有本事,他樂意讓我拿走那麽多錢怎麽了?你們就是嫉妒我,嫉妒我命好,遇到一個疼我的親哥!要是不服氣的話,也回家找自己哥啊。”

有理有據,沒什麽毛病。

那些人氣得半死,偏生拿時父沒辦法。時父是個臉皮厚的,不僅油鹽不進,還啃哥啃得理直氣壯。當然,時家大哥願意讓他啃也就是了。再不爭氣好歹是自個兒親弟弟,還能丟了咋的?

做丈夫的臉皮厚度堪比城墻,身為妻子的時母那臉皮兒可太薄了。她覺得時父對畫廊什麽貢獻都沒有,拿走四成盈利的行為不妥。她委婉地跟丈夫提過這個問題,時父不以為意,說哥哥嫂子對這事沒什麽意見,讓她不要想太多了。

然而時母還是過意不去的,拿著那麽多錢根本不好意思大手腳花出去。一來她節儉慣了,二來覺得那錢用著不踏實。於是除了維持基本的生活開銷,剩下的錢都存到了銀行。

聽妻子說想出去工作,時父一時沒說話。他就是不理解都在家閑了這麽多年了,怎麽忽然就想出去工作?不過他沒立刻反對,沈思了幾分鐘後問:“這事女兒知道嗎?”

時母默然,低頭沒說話。時父一看妻子這反應,就曉得這事還沒跟時鶯通過氣,嘆了口氣道:“女兒不會同意的。”

連出去跳個廣場舞時鶯都不讚同,又怎麽會同意她出去做個餐館的前臺?自己從小看到大的女兒,時父最是清楚她的性子,要強又要面子。

當然知道女兒不會同意她去當個前臺,時母心裏門清,時鶯大概會嫌她丟人。從小時鶯就不樂意讓她跟老時去開家長會,反而撒嬌央求著她大伯父或者大伯母去。

以前時母以為是女兒親近大哥一家,後來她才漸漸發現時鶯親近她大伯父一家是真,甚至巴不得是他家的親女兒。她心裏,是看輕自己這個當媽的。

看妻子沈默不語,時父又點了根煙抽,深吸一口吐出一個煙圈:“這事過年後再說吧。這都要年底了,先把這個年過好咯。”

拒絕了那碗甜湯,時鶯倒在床上躺了會兒。沒多久覺得胃裏一陣翻滾,連忙跑到衛生間扶著馬桶吐了。緩了好久,她才蜷縮在床上睡了過去。

第二天她是被一陣說話聲吵醒的。本來腦袋昏昏沈沈,再加上起床氣又大,她咣當一下開了門,滿臉怨氣地沖到客廳。看到客廳的情形後,原先打算脫口的指責咽了回去,她盯著沙發上坐著的青年,面色好了很多:“哥,你怎麽來了?”

一想到自己穿著睡衣,蓬頭垢面的,時鶯趕緊又往臥室跑,想回去換身衣服。

被叫到的時也連個眼神都沒有給奔回臥室的時鶯,將拎來的特產放到一邊,陪著時父時母說了會兒話:“我爸媽他們大概要臨近大年三十才會回來,我的話,今年許是不能在家過了。”

時家大哥時不時會應邀飛往國外辦畫展,而時也的母親工作也很忙,聽說最近手頭有個項目,急著出成果。

將切好的水果放到茶幾上,時母眉心蹙了下,關切道:“什麽叫不能在家過了?過年那天也不回來麽?”

“要出任務。年底嘛,工作量更大了。”時也拿起一塊削好皮的蘋果嘗了口,覺得挺甜的,又多吃了幾塊。

他沒跟家裏說要去執行的是抓捕任務。那是個犯下連環殺人案的逃犯,潛逃了兩三年,前段時間還殺了他們警局一名同事逃跑了。

據知情人提供的線索,據說那個逃犯不久前曾經在外省出現過。時也已經聯系了那邊的警方配合,並且準備親自過去一趟實施抓捕任務,勢必不能再讓人逃了。

時母還是一臉擔憂,倒是時父拍了拍時也的肩膀,讓他保護好自己。家裏有人做警察這行的,家人難免提心吊膽。不能在家過年不是什麽大事,人好好的就行。

聊了半把個小時,時也就起身告了別。等時鶯換好衣服、頂著一臉精致的妝容出來,客廳裏已經沒人了。她楞了下,問時母:“哥呢?”

時母彎腰用抹布擦著桌面,指了指門口:“剛走了。”

“他怎麽不等等我?”時鶯連忙跑出門,連拖鞋都沒換,終於在快要到小區門口的地方追上了時也:“哥!”

時也一開始沒停下步子,甚至還越走越快。連連不斷的呼喚聲從身後傳來,他無法當作沒聽見,只得停了下來,站在花圃邊等時鶯追上來:“有事?”

穿著拖鞋跑得氣喘籲籲的時鶯停下來喘了口氣,面上露出委屈的神色:“我都挺長時間沒見你了,就想跟你說說話。”

對這個只比自己大一歲的堂哥,時鶯是很有好感的,還有點崇拜。長得又高大又帥,身材還好的男人誰會不喜歡呢?特別是穿著筆挺的警服時,莫名讓人有安全感。

盡管是堂哥,但也不妨礙時鶯欣賞他。她從小就喜歡跟在這個堂哥身後跑,過年拿了壓歲錢第一件事就是想著買吃的,然後跟時也一人一半。

卻不知為什麽,時也對她不冷不熱的。無論她怎麽費盡心思討好,時也從沒對她露過笑臉。但是呢,長得好看的人就算是冷著一張臉也總是討人喜歡的。

因而不管時也對她的態度多冷淡,時鶯還是愛湊上去。她以為,時也對誰都是那副不鹹不淡的樣子。慢慢的,她就習慣了。

“我有些忙,沒什麽事的話就先走了。”時也淡淡地瞥了眼下意識撒嬌的時鶯,略微點了下頭,毫不猶豫地擡腳走了。

被撇下的時鶯張了張嘴喊時也的名字,可惜這次時也頭也沒回,大長腿沒有停頓地往前邁,不多久就消失在小區門口。

作為一個公眾人物,時鶯不好隨便拋頭露面,唯恐被蹲守的狗仔拍到造謠。於是只得眼睜睜看著時也離開的身影,有些不甘心地抿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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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一點一滴地往前移轉,年味也越來越重。喻家往常的年貨都是直接買的現貨,今年喻母來了興致,非得自己買了鮮肉去灌香腸、做熏肉、鹹肉,而後撐了根竿子把那些半成品的肉全部曬在自家院子裏。風一吹,淡淡的臘肉味兒就飄進客廳,聞著還挺香的。

每回時渺去喻母那兒吃飯都會被饞到,眼巴巴地盯著曬在太陽底下那些年貨。喻母瞧她一副饞樣,忍俊不禁地煮了兩節香腸給她解解饞。

這還是時渺第一次吃到香腸,登時睜大了眼睛,被這又香又辣的味道征服了。原來年貨這麽好吃,她迷迷糊糊地想,真希望明天就是除夕,那就可以嘗嘗醬板鴨、臘排骨的味道了。

原諒時渺是個沒什麽見識的小精怪,她在深山待著的那些年從來沒有過過除夕。或許是精怪能夠存在的年歲太長,對人類而言具有紀念意義的除夕與春節,於他們而言沒什麽特別的。一年的時光不過彈指一揮間,打個盹也就過了,著實沒什麽好紀念的。

被時渺的大力捧場愉悅到了,喻母哈哈大笑,頓時對自己的手藝信心倍增,還打算在除夕夜那天露一手。在小姑娘臨走前,喻母還將曬得差不多了的臘腸臘肉都裝了一些讓她帶回去吃。時渺沒有推辭,笑得彎了眼。

除夕那天,喻淮早早地就起來了,穿上他新買的那件酷炫的風衣,腦袋上抹了些發膠,將每根散漫的頭發都梳得整整齊齊,生生把自己折騰得老了十歲。

他滿意地看著自己的新發型,裝作無意從時渺身旁經過,神情得意中又帶了些期盼:“怎麽樣?”

“好醜啊。”時渺皺著鼻子下意識脫口而出,看喻淮臉色不對了,她趕緊出聲補救,小聲辯解:“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是說自己缺少一雙欣賞美的眼睛。”

“……”這跟說他打扮得醜有什麽區別?

喻淮瞪著一雙死魚眼,兩條大長腿噔噔踩過地板,身形一轉回了臥室。沒多久一陣淅瀝瀝的水聲傳來,喻淮不僅洗了個澡,還把頭洗了。

這回他沒有抹發膠,用吹風機吹幹後簡單梳了梳,碎發軟趴趴地貼著額際,瞧著又奶又少年氣。那件炫酷的風衣還是被他掛在了衣櫃裏,換了件白色的毛衣,外邊是長款的淺灰色外套。

“這個好看。”一看到換了新裝束的喻淮從樓梯口走下來,時渺眼睛都亮了,連連誇讚。

懂了,小精怪不但是個顏控,還喜歡年輕少年氣這款的。稍微打扮得成熟一點,她就覺得醜到眼睛了。

見喻淮收拾好自己了,時渺拎著自己的小籃子,跟在他後面上了車。籃子裏放了幾十顆又紅又大的草莓,還有一些小西紅柿。都是一早她拿著剪子從種花的小院子裏摘下來的,新鮮的很,果皮上還沾著水珠。

那原先種滿玫瑰花的院子已經被時渺改造了很多,裏邊種著的花除了玫瑰還有郁金香、芍藥、風信子等。種什麽花全憑她當時的喜好,沒有請專人打理過,就澆澆水、曬曬太陽。偏偏那院子裏的花開得十分繁盛,一簇一簇的。

有次喻母過來看到這些花爭先恐後綻放的模樣還驚訝了下,裁剪了一大束帶回家插在花瓶裏。聽喻母說那一大束花在客廳放了兩個星期都還很新鮮,跟剛折下來一般,真是奇了。

時渺也不知道是什麽原因,反正她隨手種的花比別人精心養護的開得還好。想不明白她也不糾結,將院子的周邊打理出來,種上了一圈草莓還有西紅柿苗。

不過才過了一兩個月,那幾十棵幼苗就結出了果子。時渺摘了一顆紅透了的草莓嘗了嘗,汁水很足,抿一口舌尖都是甜的。小西紅柿又叫聖女果,只長到拇指那麽大,口感沙沙的,吃到嘴裏嘗不到一絲酸澀的味道。

小精怪瞎折騰的聖女果還有草莓居然長出來了,喻淮起初是很震驚的。但在他看到時渺隨手埋在院子裏的西瓜種子長出嫩芽、茁壯的藤條,上面逐漸綴滿小西瓜的時候,他的心已經麻木了。

盡管沒種過地,喻淮也曉得市面上開始賣西瓜的時節絕不是現在,炎炎夏日與甜津津的西瓜最般配了。天知道大冬天的,時渺怎麽就把西瓜種了出來,還樂呵呵跟他說,再過半個月就能吃上冬天裏的第一口西瓜。

有這樣的才幹,不去種地真是可惜了。喻淮心情覆雜地想。

將那一籃子自家種出來的水果放到一邊,時渺讓喻淮在熱鬧的街邊停車,說是要去商店買點東西帶到喻母那邊。從來都是空手過去、滿載而歸的喻淮忽然有點不好意思,於是下車與時渺一塊兒挑禮物。

人參、鹿茸、蟲草、上好的阿膠分別帶了幾斤,極品燕窩也買了不少,剩下就帶了些牛肉幹、堅果類的零食,備著閑聊的時候吃著玩的。

大包小包拎了幾口袋,等喻淮與時渺到的時候,喻母還驚了下。得知那些東西都是拎來的上門禮,還是她那個棒槌兒子付的款,喻母更受寵若驚了。

要知道喻淮長這麽大,沒有哪次回家是帶了禮物的。碰上個三八婦女節、母親節什麽的,他倒是每年都會準時送一盒寶石過來,讓助理去幫著挑的。

美容養顏的燕窩、阿膠這些東西,喻淮是一次沒送過。喻母又不差錢,更不缺這些東西,但兒子送的與自己買的總還是不一樣的,用著都覺得心裏舒坦。

還是女孩兒心細啊,曉得提醒老二送她一些用得著的東西。那些宛如覆制黏貼的寶石她都堆一抽屜了,平日根本用不上,送來再多除了占地方也沒什麽用。

於是喻母瞧著時渺的視線愈加慈愛,那仿佛能溺死人的目光使得一邊的喻淮汗毛都豎起來了,雞皮疙瘩抖了一地。沐浴在喻母慈愛目光中的時渺本人沒什麽感覺,坐姿乖巧地拿著叉子叉蘋果吃。

她不曉得喻母心中對寶石的嫌棄,否則那雙眼睛中鐵定流淌著困惑不解。亮晶晶的寶石多漂亮啊,時渺做夢都想擁有一座寶石屋。

這次本來也是想送寶石的,只是逛過的那些專賣店裏珠寶的成色都不太好。沒看上眼,就只能退而求其次買了燕窩那些補品。誰曉得陰差陽錯合了喻母的心意。

由於正餐在晚上,中午那頓吃得就比較簡單。到了下午,喻母就開始忙進忙出,跟喻父泡在了廚房裏。時渺想去幫忙,被喻母趕了出來,說她要大顯身手一回,讓他們年輕人一道玩。

被趕出來的時渺沒事做,就坐在客廳嗑瓜子。看了一會兒電視後覺得無聊,就將包裏的手機拿了出來,約著秦嶼那幫子人一起打游戲。

喻霖歪歪斜斜躺在另一邊的沙發上玩鬥地主,“一對勾,要不起”那音樂還挺魔性。只有喻淮正襟危坐,抱著手機不知道在幹什麽,眉頭鎖得緊緊的。

晚餐的確很豐盛。清蒸大閘蟹、爆炒魷魚、烤扇貝、蒜苗炒臘肉、粉蒸排骨、三鮮湯、水煮魚、醬板鴨、手撕雞、八寶飯,還有兩個炒時蔬,一盤子涼拌的豆芽。

每個菜的分量都不小,擺了滿滿一桌子。菜一上桌,時渺的心思就被那霸道的香味鉤住了,目光不受控地落在桌上。

起身洗手準備吃飯,時渺一回來就看到喻霖鬼鬼祟祟的,將喻淮盛著果汁的杯子挪到他自己面前,另外換了一杯別的放過去。顏色差不多,不仔細看也瞧不出來。

時渺疑惑,見喻霖食指抵唇噓了聲,讓她別聲張。自己笑得神神秘秘的,仿佛臉上開了朵花:“不是什麽別的,就是一杯果酒而已。”

只是那果酒的酒精度數有點高。還有便是,喻淮他不喝酒,沾一口就醉。

在時渺遲疑著要不要跟喻淮說破這件事時,喻淮洗完手從廚房出來了。看見自己哥哥不知道發什麽瘋,眼皮一抽一抽的,頓時奚落了一聲:“怎麽,眼部神經痙攣了?”

難得的喻霖沒有跟他嗆聲,默默坐回座位上,等著喻父喻母過來就開飯。菜品豐富、味道夠勁兒,時渺吃得很盡興,一高興就把要提醒喻淮的事忘到了腦後。

直到喻母舉杯,想跟大家碰一下時,她忽然又想了起來。剛說了個“別”字,喻淮已經利索仰頭,把那杯果酒一飲而盡。

平日在家是沒人喝酒的。時渺不喝,也沒見喻淮喝過,因而她並不曉得喻淮喝不了酒。這一喝酒,就會完全變了個樣子。

起初時渺還沒發現有什麽異常,漸漸就覺得不對勁了。喻淮太安靜,吃飯悶不吭聲的。給他夾什麽都吃,連喻霖夾到他碗裏的也不嫌棄了。期間還吃了個燈籠辣椒,那齁鹹的味道入口腔,他竟連臉都沒皺一下。

“喻淮?”時渺小聲在他耳朵邊叫了聲。對方反應有些遲緩,將差點埋到碗裏的臉擡起來,一雙水潤迷離的黑眸盯著她,就是不說話。

“?”時渺一頭霧水,茫然的視線尋到喻霖。

偷偷觀察著的喻霖擺了擺手,讓她安心:“沒事,就是醉了。別管他,等會兒有得鬧騰了。”

喻母瞪了忙著看好戲的大兒子一眼,譴責道:“一看就是你搞的鬼。老二可是你弟弟,你的良心不會痛嗎?”

喻霖無辜眨眼,還沒等過兩秒,義正言辭的喻母突然喃喃道:“不早點跟我說,我先去把壓箱底的攝像機找好。”

說著就要往樓上臥室走,連飯都顧不上吃了。

母子二人一個翻箱倒櫃找攝像機,一個拿著手機對準喻淮那張臉連著拍了好幾張,連眼中的水潤光澤都一覽無遺。

吃得差不多了的時渺幫著喻父收了碗筷到廚房,放了熱水準備洗時聽得客廳一陣響。那跌宕起伏的海豚音被音響設備放大了好幾倍,殺傷力極大,刺得時渺耳朵嗡嗡響。一不留神哢嚓一下,徒手掰碎了一個白瓷碗。

“……”站在一旁目睹了徒手掰碗全過程的喻父與一手拿著半邊碎碗的時渺面面相覷,半晌深沈道:“嗯,歲歲平安。”

把時渺趕出廚房的喻父深覺心情沈重,抽出藏在秋褲兜裏、壓得扁塌塌的煙抽了起來,吧嗒吧嗒吐著煙圈。

他原先以為自己東躲西藏偷著抽煙,被老婆發現後罰跪搓衣板的日子有些苦了。如今一看兒子,他發現自己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啊。這小子敢背著他小女朋友搞事情,被發現後,那顆圓潤的腦袋不得被打扁了?

兩人結婚的事八字還沒一撇呢,喻父已經能想象到他兒子未來的婚後生活會有多銷魂了。不會一周挨八頓揍吧?以那小子的狗脾氣,還真有可能。

喻父嘴裏叼根煙,不厚道地笑了起來。

被魔音貫耳的時渺到了客廳,見飯桌被移到了邊角,許久不用的音響、話筒重新被翻了出來,幾張老歌的碟子丟得到處都是。

腦子不清醒的喻淮一手拿著通了電的話筒赤腳踩在地板上,另一只手搖著花手,身子跟著播放出來的歌曲搖擺,表情特別沈醉,來了個歌曲串燒。從死了都要愛唱到狼愛上羊,又接著哼兩只蝴蝶。

喻霖在一邊拍腿哈哈大笑,終於找到攝像機的喻母也調整好了角度,把喻淮又唱又跳的姿態全都錄了下來,客廳裏一陣雞飛狗跳的。

時渺張了張嘴又不曉得能說什麽,默默掏出手機對著盡情甩頭蹦迪的喻淮拍了兩張,存到自己的手機相冊中。

還好別墅間的距離比較遠,再加上又是除夕夜,外邊很多人在放煙火。哪怕喻淮這麽折騰,也沒左鄰右舍上門來抗議。

從晚上九點左右一直鬧到了十一點多,喻淮唱到嗓子沙啞後終於不蹦迪了,整個人盤腿乖巧地坐在沙發上看春晚。

零點倒計時,該點鞭炮了。喻霖拿著打火機走到院子中,時渺跟著出來湊熱鬧。她沒近距離體驗過放鞭炮,那劈裏啪啦的聲音嚇她一跳。想往客廳走,一回頭就見一張臉差點貼到自己身上。

院子裏黑燈瞎火的,煙花青綠的光芒印在那張臉上,看著陰森森的。時渺沈了口氣,下意識揮手,啪的一巴掌甩在那張臉上。

那人楞了一秒鐘,眼淚唰的飆了出來,哭哭唧唧的,望著時渺的目光充滿了控訴。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看清是喻淮,時渺趕緊給他揉了揉臉,非常誠懇地數落自己的不是。

喻淮睜大了朦朧的雙眼,哭聲漸漸小了,哼唧道:“嚶,貼貼。”

說著把自己的側臉湊過來,猝不及防地貼在時渺的臉頰上。接著整個身體的重量傾覆過來,盡數壓在時渺的肩頭。良久如蚊蠅般小聲哼哼:“香香。”

瘦小的身板撐著喻淮這個高個子,時渺沒覺得吃力,就是有些不習慣。她禁不住想,醉酒是否會影響智商這個問題。不然的話,沒法解釋喻淮智力倒退這件事。

“噫~疊詞詞,惡心心。”喻霖受不住地隔著毛衣搓了搓自己的胳膊,絲毫沒有上去搭把手的意思。

不知道喻淮是不是聽懂了來自親哥的嘲諷,松了揪著時渺外套的手,蹙著眉朝喻霖走過去。

一邊的喻霖抱著胳膊,饒有趣味地看弟弟搖搖晃晃朝他奔過來。他瞧著喻淮抿緊了唇,一只手揪著他的衣服,定定地盯了他一分鐘。而後倏的彎了腰,哇的一下吐了。

“……”毫無準備被親弟弟吐了一鞋子的喻霖再也維持不住面上的雲淡風輕,一張俊臉先是紅了又轉青色,最後黑得跟煤炭一樣。

仿佛被抽走了靈魂,他僵直著身子久久沒有反應。而喻淮吐舒服了,往旁邊幹凈的地方挪了幾步,一屁股坐在地上,雙手抱著膝蓋把自己團成了一朵蘑菇。

急劇地喘了兩口氣,喻霖兩只眼珠子緩慢地轉了轉,脖子像生銹的機器哢哢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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