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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怦然心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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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歡是你,

我愁,

仍是你。

01

周一,教室裏空前熱鬧,幾個女生湊在一起討論前一天晚上系裏有個男生點著蠟燭心在女生宿舍樓下的告白事件,告白的對象是常蔬穎,可惜告白結果是慘淡收場。她們說,男生不肯善罷甘休,最後意外獲贈女主角兜頭的一盆冷水。

常蔬穎外貌性格都好,班上的男生多少都對她都有點意思,女生們聊起這些時總是不經意間流露出羨慕嫉妒恨的表情,不過她自己公開表示說,她不會輕易陷入一段感情,一旦認定了那個人就會死心塌地。

看到我出現,常蔬穎便對我招手:“南江,你過來。”

我只好走過去,幹巴巴地說:“你們在聊天啊?”

不知道誰說了句:“我們正在聊喜歡的人呢?有男朋友的就算了,沒男朋友的都來說說都喜歡誰,喜歡什麽類型?”

女生A說:“我喜歡暖男型,他們比較貼心,如果他愛運動,會打籃球就更好不過了。”

女生B說:“對不起我已經有男朋友了,你們都認識的?”

“誰啊!”

“當然是吳彥祖。”

眾:“我去,你能別整天做白日夢嗎?”

女生C豪邁地說:“我可不想找醫學系的男票,他們以後要天天和病人打交道,個個都有潔癖的,特別是婦產科的醫生,我都懷疑,他們以後那什麽無能。”

眾人哄笑。

忽然有人把話頭轉向了一旁有點恍惚的我,說:“南江,你呢。”

我聽得楞楞的,被指了姓名,一時有點反應不過來,支吾地應道:“我……我也不知道。”

常蔬穎說:“唉,南江,你怎麽臉紅了,你是不是想起誰了?”

“就是啊,還說沒有。”女生A做出逼供的表情,“快說是誰?”

我不知道該說什麽,心裏有點懊惱,可是腦海裏不由自主地浮現出那個高大的身影。

說起來在我犯了哮喘第二天,回到公寓發現了一件怪事——鋪在客廳裏那張巨大的羊毛地毯不見了。

看上去也不像進了小偷,哪個小偷會偷走一張地毯,很顯然,景之行回過公寓,可他為什麽不說一聲忽然把地毯拿走呢?

正在我百思不得其解的時候,樓上忽然響起了開門聲,我條件反射地擡起頭,那個身長如玉的身影出現在雕花欄桿後面:“什麽時候回來的?”

我轉過頭,仰著臉回答:“剛回來,你來了。”

“我上來拿點東西。”他手裏拿著兩本硬皮書,說,“對了,我順便叫人將地毯換掉了。”

“好的。”我發現在他面前我時常回答的兩個字就是好的。

“我先走了,換季了,你保持房子通風透氣但也別感冒了,有事就打我電話。”

“好的。”我又說了一遍。

他走到門口,換了鞋子,忽然又想起什麽,站在那裏說:“南江,你為什麽選擇學醫?”

這個問題我們剛進這所學校的時候,導師也問過我們,每個人都有不同的答案,我的答案很淺顯——因為自己老是生病。

景之行段位多麽高的一個人,提出這個問題的時候大約就知道我的答案了,他並沒有評價這個答案。

“南江,你也太沒勁了吧!”女生們的聲音讓我從那個簡短的回憶中驚醒過來,我捂著耳朵回了一句“我真的沒有喜歡的人。”聲音大得把所有人都嚇了一跳。

很多時候,真羨慕那些肆無忌憚表露心際的人,喜歡什麽討厭什麽的人,仿佛不經過思考就能說出來,而我大概是屬於那種在所有人際關系裏,都羞於表露自己的性格,怕自己隨時處在一種勢單力薄以寡敵眾的狀態裏。比如此時此刻。

可是偏偏,我並不擅長撒謊,每當這個時候,只覺得自己連耳朵都在發燙。

常蔬穎最終良心發現,好心地解圍道:“好啦,咱們南江是個單純的人,你們可別把人家帶壞了。”

女生C說:“通常越是外表單純的人越不單純。”

常蔬穎反駁:“你有沒有學過一個成語叫表裏如一?我們南江是表裏如一的單純,你是表裏如一的汙。”

有時候,人的感情有一種奇怪的傾向和氣場,就比如說我和常蔬穎,雖然我沒有為她做過任何事情,可是從她認定了我這個朋友開始,就一直在做出極力維護我的姿態。

我以為這件事就這麽翻篇了,哪知道還有後續。

那是一個周三的上午,女生A和女生C當著我的面諷刺道:“我就說越是單純的人越不單純,有些人還不信。”

不僅是她們,我發現自己不管走到哪裏都有人在背後指指點點,議論紛紛。

我不明所以,但也沒有去和她們爭辯。直到,常蔬穎給我發了一條短信:“南江,你和Professor景到底是怎麽回事?”

我腦袋有些轉不過來,猜她應該不會得知了我住在Professor景公寓的事,回了一條:“什麽?”

常蔬穎發了個網址鏈接給我:“你自己去貼吧和論壇看看。”

我點開,翻了一下,頓時有些傻眼了。

學校的貼吧和論壇有人上傳了一組轟動異常的照片,照片上的人不是別人,居然是景之行和我,不僅有在我犯哮喘那天,景之行抱著我從地下停車場出來搭乘電梯的側影照,還有他遞煎餅果子給我的照片,五大道上和我並肩行走的照片,我被馬車驚嚇跌進他懷裏的照片,共同進餐、同坐馬車、一起游河的照片都有,看起來舉止狀似親密,像一對熱戀中的人。

我覺得血液逆流,腦袋裏轟然作響,唯一一個清晰的念頭是,Professor景知道這件事情了嗎?如果大家的誤會造成不好的影響,他在學校會受處分嗎?怎麽辦?

情急之下,我飛快地跑出了教室,可我根本不敢聯系他,急得六神無主。

“南江,你去哪?”常蔬穎不知道什麽時候跟了上來,她在身後喊住我。

“我沒事。”

“既然沒事,你走那麽快幹嗎?等等我。”

“我今天有點不舒服,想回去休息一會,你可以幫我和老師請個假嗎?”我聽到自己的聲音急促地說。

“南江,你到底把不把我當朋友,如果你把我當朋友,你就站那裏別動。”

“我……”我覺得喉頭發緊,但腳步還是緩下來。

“你聽著,我只要你回答我一個問題,你到底是不是和Professor景在談戀愛?”

02

怎麽可能,我怎麽可能和他談戀愛,他是Professor景吶!

這是閃過我腦海中卻沒有說出的話,從小到大,我那個喜歡娛樂八卦的姐姐不知道給我講了不少明星的緋聞,她告訴我那些偶像明星們被問到戀情時,總是面不改色地否認,但結果多半要打臉,我不是什麽偶像明星,和景之行也從來都不是什麽見不得人的關系,可是我卻不願意用那樣絕對的方式說出那個本來就否定的答案。或許在那個時候,我心中就有了很自私的妄念,妄想著我與他有明天。

雖然最終,在常蔬穎咄咄逼人的目光裏,我還是搖了搖頭。

“既然不是,那你逃避什麽?Professor景是你的親戚還是?你快點告訴我你們真正的關系,我得幫你去解釋清楚。”常蔬穎似乎也著急地對我說。

“我……”

“難道你不相信我嗎?”常蔬穎露出受傷的表情,說:“這樣吧,如果你不相信我,我也把我的秘密告訴你好了,南江,我有男朋友了,他是我高中的同學,那時我們戀愛學校裏很多人都知道,後來他去了南方的學校,我來了北方,異地戀很苦,可我愛他,雖然不知道我們會不會有未來。”

我有些驚訝,因為在學校裏,常蔬穎一直沒有提起過這件事,大家都以為她單身,而她似乎看穿了我的疑惑。

“你知道為什麽在學校裏,我對此避而不談嗎?因為我是一個特別害怕孤單的人,我希望自己有很多很多的朋友,也享受那種被別人追逐的感覺。”

“既然享受被人追逐,為什麽還要潑告白男冷水?”我原本想要這樣問,可是我沒問,雖然我不是很理解她的做法,但是在這個時候她和我說起這些,坦然把秘密和真心都交了出來,我能夠感覺到那種信任。

她說:“南江,你還是第一個知道這件事的人,記得保守秘密。”

我點了點頭說好。

她又說:“我的秘密已經說完了,現在該輪到你了。你和 Professor景算是個什麽事,他可是我們大家的男神。”

“……”

“所以說南江,就算你和Professor景真有點什麽也沒什麽,他未娶,你未嫁,現在你又不是中學生了對不對……”

“你別說了,”我連忙制止她說下去:“我和他從來都不是那種關系,他……是受我姐夫之托才關照我讓我住在他的公寓裏的。”

“天啦,我沒有聽錯吧,南江,你居然住在男神公寓裏,”這下她更震驚了,“你們這是……同居了,我現在總算知道為什麽你會引起公憤了。”

我聽著她誇張地說完這些話,真恨不得上去捂住她的嘴巴,還好,這個時候路上也沒有什麽其它學生。

而我意識到自己越描越黑,面紅耳赤地解釋說:“不是這樣的,他自己不住公寓才讓我住進去的。”

常蔬穎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說:“好吧,這還差不多。不過南江,不是我說你,你這人也太不夠意思了,住在男神公寓裏也不請我去玩玩,如果不是出了這件事,你打算瞞我到什麽時候?”

“我不是想瞞著你的。”我想起那天她問我住在哪個宿舍的事,如果那個時候我告訴她真相也許今天他就不會這樣問我了。

“好了,我知道了”她見我有些不知所措,親熱地攀著我的肩膀:“別怕,有我呢,我會幫你澄清的。”

我松了口氣,忽然想起了高中時光,那時我特別害怕上體育課,老師每次上課都喜歡要我們集體跑圈,一個班五十幾個人排成幾隊在碎沙跑道上,能跑起一陣嗆人的塵土,一開始我總是掉隊,慢吞吞地跑在後面,很多同學都嘲笑我,說烏龜都比我跑得快,老師也在後面吹著口哨喊:後面的同學,快點,跟上隊伍。

就在我不得不硬著頭皮加快腳步跟上去的時候,前面有個女生忽然放慢了腳步,從隊伍中間逆向走出來:“老師,我肚子疼。”

體育老師見她捂著肚子一副十分虛弱的模樣,就說:“那你到旁邊休息一下。”

那女生微微彎著腰一拐一拐地朝我的方向走來,走到我面前的時候說:“不好意思,同學,麻煩你扶我去一下醫務室。”

女生叫方舟,我們雖然算不上肝膽相照,但我始終記得她。

世人愛說的道理永遠都是:再堅持一下吧,堅持就是勝利,只有她和我說:“南江,如果不能堅持跑下去了,就要想辦法停下來休息,不要為難自己。”

她說這話時中氣十足,讓我心生疑惑:“所以你剛剛是在裝病嗎?”

“沒錯。你可得感謝我裝病來幫你。”方舟一臉春風得意。她自小就愛看TVB劇,最終也如願考上了香港中文大學,我們通過一兩次電話,都是她在電話裏說她的奇遇,我靜靜地聽,末了,她問,你呢?你好嗎?

我心裏百轉千回有很多話想說,我想和她說,我遇到了我們那天見過的那個搖滾歌手景之行,你能想象嗎?他居然是我的教授,在我過往的人生裏,從沒有遇到過這樣的人,初見驚為天人,而後每一天都在想他是不是我初見的那個人。

可是最終我點點頭,淡淡地說,我還挺好的。

然而此刻,常蔬穎的那句“別怕,有我呢”讓我想起方舟,我忽然有點想念她,想著,等這件事情塵埃落定之後,我一定要好好給她寫一封信,說說那些漫過時光的歡和湧上心頭的愁。

我該如何對舊友說起你?說我歡是你,我愁,仍是你。

03

景之行照常給我們上課,他大抵也是知道謠言了,可他對此只字未提,依舊在課上談笑風生,給我們講故事。

這一課他講到了拿破侖,這個曾想稱霸歐洲的獨裁者,身上有太多鮮為人知的秘聞,比如他以自己和未婚妻德西蕾·克拉裏的真實愛情故事為背景寫了一本短篇言情小說。

拿破侖有一句著名的話,是關於他的身高的,他曾在軍中訓話一個一米八幾的將領:將軍,我希望你明白一個道理,雖然你和我的身高有一個腦袋的差距,但如果你不聽從我的命令,我隨時可以消滅這個差距。

此刻講臺上的景之行說:“我們所知道的拿破侖身高是157cm,很多人因此稱他為矮個子偉人,事實上,據考究拿破侖的身高是5 feet 2 inches,這裏的inch指的是French inch(法國尺寸),而法國尺寸比英制的尺寸要長,French inch轉換成English inch,他的身高是5 feet 7 inches,也就是170cm左右,在19世紀早期的法國可以算中等甚至中等偏上的身高。當時英國人算了一筆錯賬,認定拿破侖只有大約157cm,這個誤解和謠言他們也十分樂意去宣傳,於是有人把他說成‘矮人綜合征’的榜樣和源頭。”

這是景之行慣常的講課方式的一種,他所講的知識總是用故事給我們做出了記憶的標識,即使我們在經年以後回想起這些課程,印象依舊特別深刻。

可這次又似乎有一點不同,因為他講到了謠言。

他給我們講古時“丁公鑿井”的故事——俗傳言曰,丁公鑿井,得一人於井中。夫人生於人,非生於土也。大意講的是:春秋時期宋國有戶丁姓人家,家裏長年派人在很遠的地方打水。後來,他家打了一眼井,用水方便了。家人高興,逢人便說“吾穿井得一人”,一傳十,十傳百,就變成了“丁家打井,挖出一個人來”。這話越傳越遠,傳到宋王的耳朵裏,宋王派人到丁家查問。嚇得丁家人連忙解釋說:“誤會誤會!我們是說挖了井,省了一個挑水的人力,不是從井裏挖出一個人來呀!”

這是歪曲走樣的謠言。

最後,他又講了在美國租房子不用交水電費的謠言,否認了買房子有地下開采權的一些事。

這是誇大其詞的謠言。

原來這一課他要講的不是French inch和English inch,而是謠言。

謠言的英文可以是rumour、groundless allegation、canard,也可以是hearsay和report。在現實生活中,它忽然而來,無足而飛,能瞬間滿城風雨。有一些是無中生有,有一些是誇大得好似神話,還有一些是歪曲走樣,甚至有些截然相悖,令人瞠目結舌——事情怎麽會這樣?造謠者在希伯來原文中是魔鬼的一個解釋。

他講的這堂課依舊非常深刻,讓人聯想到了最近他自己的緋聞,有人大著膽子舉手提問:“那麽Professor景,你和南江的事是謠言嗎?如果是的話,是哪一種謠言?”

終於還是捅破了這層窗戶紙,一整堂課都低著頭的我聽到自己的名字,只覺背脊一涼,卻還是忍不住偷偷地看向了景之行。我隱隱有些期待著他解釋,他卻好笑地說:“你是指南江住在我安排的公寓裏,還是指我們周末一起出去?這都不是謠言,這是事實。”

課堂上湧起驚呼,Professor景居然承認了。

我也沒有想到他會這樣說,他身上有的遠遠不只臨危不亂和處變不驚,還有一種溫柔的坦坦蕩蕩。

是因為你對我心懷坦蕩,所以才這般不畏人言嗎?這樣想時,我忽然覺得有些難過。

而這個時候常蔬穎忽然大聲地說:“我想,我應該是這學校裏第一個知道Professor景和南江的真正關系的人。”

所有的目光都被她這句話吸引過去,她越發得意揚揚地接著說道:“南江的姐夫和姐姐都是Professor景的朋友,他們將南江托付給Professor景照顧卻讓人對他們的關系產生了各種猜測。”

“原來如此。”

那天下課後,常蔬穎還保留著課上的興奮閃到我面前,和我說:“現在沒什麽事了,你怎麽還悶悶不樂?”

“沒有啊!”

“還沒有,我看你嘴角都垂到下巴上去了,一會兒姐帶你去吃海鮮煲。”

我點點頭,說:“好啊。”

忽然聽到身後有同學在喊Professor景,我不由得心中一顫,正在我猶豫要不要回頭和他打招呼的時候,就聽到他走過來的腳步聲,伴隨著一聲“南江”。

我和常蔬穎連忙異口同聲地喚了他一聲,他對常蔬穎點了點頭,輕輕地拍了拍我的背:“女孩子,以後上課別低著頭,還有,走路也是。”

那個小小的動作讓我覺得渾身觸電,倒真的挺直了背脊,點了點頭。想起我犯病那天他將我抱上樓時,我低著頭對他說:“對不起。”

他回答說:“你又沒做錯什麽事,為什麽說對不起?”

不同的是,這次,他說完就離開了。

常蔬穎望著他的背影,在一旁感嘆:“南江,Professor景對你真好。”

我“哦”了一聲,努力掩飾著心裏泛起的那一絲甜蜜,和更多的悲傷。

好在常蔬穎根本就沒有把心思放在我身上,說:“欸,南江,你姐姐和姐夫到底是誰,你知道他們是怎麽認識Professor景的嗎?”

“我姐夫是個商人。”說到薄先生我的表情莫名地變得嚴肅,說,“他們好像認識很久了。”

“也是, Professor景這麽重視的朋友,應該感情頗深。”

04

景之行的那堂課居然神奇地讓原本鬧得滿城風雨的謠言漸漸平息下去了,而學校裏永遠有新的八卦。

沒過兩天,有一個“最美女老師”的視頻帖子在學校網站和貼吧裏熱起來。視頻的內容是教病理生理的年輕實習女老師趙瀅在商場從容不迫地救了突發心臟病差點死亡的中年婦女。很快有人扒出趙瀅餵養和收留流浪動物的事,對此大為讚賞,還有人在下面回覆說,突然發現趙老師長得也還挺好看的,側臉有點像湯唯。

對此,常蔬穎表示了一定程度的不屑,說:“我還真沒看出來她哪點像湯唯,這些人什麽眼神。”

常蔬穎的不屑不能說是完全針對趙瀅,或許只是單單的一個美麗女人對另外一個女人的刻薄。

我對趙瀅這個人倒是印象頗深,剛來學校的時候,景之行帶我參觀了一次校園,路上遇到的幾個人裏面就有她,當時她手裏有兩盒泡芙,很熱情地問我們要不要吃,又說到了吃飯時間,校門口新開了家不錯的魚館,邀我們一起吃飯。

景之行見我微微皺眉,說:“下次吧,南江同學不喜歡吃魚。”

他這話讓我十分驚訝,是的,我不喜歡吃魚,可我從來沒有說起,他怎麽會知道,難道是我姐多嘴說的?

“不喜歡吃魚的話也可以吃別的呀。”可趙瀅仍舊熱情地說。

我連忙說:“我還不餓,你們去吃吧,我可以一個人在校園逛逛。”

景之行客氣地說:“趙老師,下次有機會請你。”

“好啊。那你欠我一頓飯,你叫南江是吧?”她看向我,“你是見證人。”

趙瀅走後,我還是忍不住問了景之行:“你怎麽知道我不喜歡吃魚?”

“你姐夫帶你來見我那天,有盤清蒸魚就在你面前,見你一筷子也沒夾。”景之行微笑著說。

我再次被他這樣細致入微的觀察力驚到,有些不好意思地說:“其實我也不是不喜歡吃魚,小時候有個親戚給我家送過幾條小魚,特別好吃,我一直沒有忘記過那個味道,只是後來很少有機會吃到,他們說那是鄉下稻田裏自己養的魚,它們吃被風吹落的稻花長大,所以味道十分鮮美。”

景之行說:“似乎是難得的人間美味,有機會要好好嘗嘗。”

“嗯嗯。”

……

關於趙瀅,我們的緣分卻並沒有至此結束,她和景之行很熟,在視頻事件後,她在學校裏成了紅人,開始有很多人討論她,我無意中聽到後桌的兩個女生在小聲八卦說:“聽說趙老師在追我們Professor景?”

“你怎麽知道的?”

“你難道沒發現趙老師經常找機會接近Professor景?他們還一起吃飯了。”

我想起他許諾她請她吃飯,被我見證的那次,沒有作聲。其中一個女生卻在這時忽然戳了戳我的背,我回過頭去,聽到她說:“南江,你最了解Professor景,你覺得趙老師和Professor景概率大不大?”

“我不知道。”我尷尬地說。

“你少騙人了,Professor景對你這麽好,他的事你肯定知道。”

是啊,常蔬穎認為他對我好,其他的同學也認為他對我好,世人都說他對我好,可是我對他的事一無所知。

我沒有想過趙瀅有一天會找上我,她說:“南江,昨天我和Professor景聊到電影,才得知我一直在找的一部美國電影,他也喜歡,還自制了藍光碟片,說是在他公寓,你能幫我找找嗎?”

我楞了一下,原來這一次,八卦不再單單只是謠言,景之行和趙瀅……

我努力控制自己不再往下想:“電影叫什麽名字?”

“《十字小溪》。”

“好,我回去找找看,找到了就給老師拿過來。”

“我跟你一起去吧,我也想去他公寓看看。”趙瀅說。

我一向不知道要怎麽拒絕人,尤其這個人還是我的老師,我有些機械地點了點頭。

當趙瀅看到景之行公寓那個電影院時,也和當時的我一樣,除了驚嘆還是驚嘆,說:“難怪網上都搜不到的影片Professor景這裏會有,他也太小資了,看來以後看電影都不用去電影院了,對了,南江,以後我可以來這裏嗎?”

“這個,”我稍稍停下了翻找影片的手,猶豫了一下說,“可能要他同意才行。”

“他一定不會介意的。”趙瀅篤定地說,一邊說著一邊在櫃子裏頭東翻翻西翻翻。她的到來本就讓我有點不知所措,我心裏想著快點把影片找給她就好了,可越是急越是手忙腳亂,差點將櫃子上的一個小小的古董花瓶打落,結果擡頭一看趙瀅已經把景之行的打口碟片和留給我的專業書籍翻得亂七八糟。

我在心裏重重地嘆息一聲,還沒有出聲,就聽到她急切地問:“你找到了嗎?”

我搖了搖頭,她一臉失落:“我這邊也沒找到,我看我們還是打給他吧!”

景之行接到電話趕來的時候,我正在努力地把趙瀅翻亂的書籍和碟本歸類,趙瀅迎上去指著還沒有還原的現場,說:“南江不知道《十字小溪》放在哪裏,所以弄成這樣了,真不好意思,一會兒我來收拾。”

我腦海中劃過一陣閃電,背脊一僵,景之行走過來說:“不要緊。”

我回過頭,不偏不倚映入眼簾的是趙瀅對景之行微笑的臉,從我的角度只能看到一小半張側臉,我頓時想起網上有人評論說她的側臉像湯唯,而那條評論上有一條非常正能量的救人視頻,還有關於她收養流浪動物的一些小善舉,可是在這個瞬間,不知為何,我突然覺得一切有點失真。

景之行輕聲地對我說:“南江,你也不要找了,去倒杯水來。”

我一聲不吭地去倒水,倒完水回來時景之行已經找到了光碟,它裝在一個黑色的盒子裏,他把它遞給她時,她一臉開心地說:“太好了,還是Professor景厲害。”

我把水分別遞給他們,聽著他們聊了幾句,說到了救人的事,趙瀅說:“那個人有心臟病,還好旁邊就是藥店,我脫了高跟鞋跑去買了一盒速效救心丸,才得以救了她一命,事後,她非要跑到學校來感謝我,不過被我謝絕了。”

景之行露出讚賞的眼神,說:“多虧當時你在場。”

我在一旁十分不自在,見他們也沒有要走的意思,就說:“趙老師,你們先聊,我出去一下。”

“好啊。”趙瀅說。

“去哪?”景之行問。

“我和常蔬穎說好要去她們宿舍找她一起出去買衣服。”我飛快地撒了一個謊,說起來,那已經是我第二次對景之行撒謊。

景之行站起來:“那我們都一起下樓吧。”

他這麽一說,趙瀅也不好再賴著不走了。

三個人一起搭乘電梯時,景之行和趙瀅的話題又回到了電影,趙瀅如獲至寶地捧著名叫《十字小溪》的影片,說:“當時看這部電影,好像還是初中,印象非常深,一直想著有機會一定要好好重溫一遍。”

景之行點頭道:“這是獲得過第56屆奧斯卡最佳男配角、女配角、服裝設計和配樂提名的一部影片。”

“嗯,我也聽說了。”

“像敘事詩的獨白、單純的人際關系和情感落點都給作品賦予了獨特的魅力。”

“對對,這點我也深有同感,我還記得女主角生活的那個村子風景也特別美麗,當時就覺得好像油畫一樣呢。”

……

他們還在說著,電梯已經到了。在這一程電梯裏,我從始至終沒有插上一句話。作為一個旁人來說,我顯得那樣多餘;而作為他們的學生,又顯得十分愚鈍。

唉,我有點討厭這樣多餘和愚鈍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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