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馬離開已經三日了，我不知道他現在身處何方也不知他和大叔此時看著怎樣的景色有著怎樣的心情，但估計看到的天空是類似的吧。

送別龍馬可能是我這陣子做的最讓我難以判斷的決定。但說實話，我自認為是一個不過分感性也不過分沖動的人，能夠換揣著對他感情的萌動告別他，囑咐他一路順風之類的的確是讓我現在更加好過一些。而同時，我也寄宿在了試衛館中。

近藤勇的女兒瓊子長得很快，才幾日的功夫就明顯能看出她和幾天前有點不同。我時常閑來無事逗著她玩兒，聞著她身上的奶香氣味然後什麽也不想。

“哦嗚，不哭了喲。”

我靠著門擡起頭，沖田總司正抱著孩子，他手法頗為純熟地安撫著不知怎麽啼哭起來的瓊子，不一會兒就抑制了孩子的哭聲，屋子頓時安靜下來。

沖田總司啊，這幾天常看到他在試衛館門口與街上的孩子玩鬧，有時也會看到他如同孩子王一般欺負幾個總在街上扮演黑社會的小屁孩，但是能與嬰兒也這麽有默契地親近，這個男人身上到底散發著怎麽樣的魅力呢。

“吶，阿桐。你聽說過嗎？嬰兒能看清一個人靈魂的顏色。”

“這樣嗎？”我的視線徘徊在沖田總司與瓊子之間，想起以前在學校常聽到的鬼故事裏說嬰兒的眼睛是能夠越過人鬼界限的，大略地能舉一反三下，隨即點點頭，說：“似乎聽到過類似的。”

“你說她能看到怎麽樣的我們？”沖田總司一邊說一邊輕拍著瓊子的脊背。

我思索了下，想著剛見面時沖田總司的笑靨，就說：“沖田君的話，大略是黃色。”

“唉？黃色？是讓人難受的土黃色嗎？”

我慌忙擺手，動作太大撞到門發出了一聲不輕不響的響聲，瓊子的小手臂動了動，似乎有要醒來的跡象。沖田總司對我做了個噤聲的動作，然後又哄著瓊子好一會兒，才將熟睡的孩子放在了褥子上蓋好被子引著我去了庭院。

“怎麽就是土黃色呢？”他看上去有些許的不悅，“我不喜歡這樣臟臟的顏色。”

“不是土黃色。”我說，“應該是那種偏向金色的暖黃色，但又不是金色，很難說，是那種秋葉的顏色？很和煦的那種。”

“還真是模糊的形容。”沖田總司擡起右手，手心撐著太陽穴閉著眼，左手則是無可奈何地攤開，“好吧，姑且算是個準確答案，那麽你呢？你又是什麽顏色？”

“我？”我搖搖頭表示沒有想過這個問題，當局者迷，可能我是最無法回答這個問題的人，審視自我總會在一定程度上有所偏差，我只是個普通人，或多或少會將自己的希冀不留痕跡地參入其中。

“那麽土方先生呢？”沖田總司冷不丁冒出一句，隨後又自問自答似的跟著不緊不慢地說，“黑色吧，那麽沈悶的人，就是黑色吧。”

黑色，我想了想覺得很有道理，在表達絕對同意時卻看到了再拐角處皺著眉頭的土方歲三，陰沈沈地渾身散發著黑氣。

“總司，學生們都在道場等著，你在這裏幹什麽。”土方歲三說這話的語氣很平淡，在這裏幹什麽用的不是疑問而是肯定，帶著一點斥責的味道。

“哦，討論顏色。”沖田總司完全沒被嚇到，反而促狹地笑起來，“土方先生知道的吧，靈魂之類的東西。”

土方歲三聽了，眉頭鎖得更深，說：“什麽亂七八糟的東西。”他說著還瞪了我一眼卻什麽都沒說，我識趣岔開和他相交的視線然後望向沖田總司吐了吐舌頭，惹上不該惹的人了吶。

“真是沒趣吶。”沖田總司伸了個大大的懶腰，然後哈欠連天地擺擺手離開。

“餵，你去哪兒。”土方歲三立即問。

“道場啊。”沖田總司頭都沒有回。

這下好了，沖田總司一走遭殃的就只剩我一個。果然，土方歲三斜眼看著我一副高貴冷艷的樣子，以及一股子嫌棄我的氣味。

“顏色？”他抱起手臂嗤笑著問。

“對，顏色。”我回答。他在和眾人一起的時候總是顯得很嚴肅，但是在跟近藤勇在一起的時候會有別的樣子，就像現在一樣，一副傲氣卻又很孩子氣的一面。不管怎麽說，這樣的他讓我放松下來。

土方歲三沒有說話，而是在廊道裏坐了下來，拍拍地板讓我也坐下，我點點頭跟過去，心想這家夥難道是要和我聊天？

“我是黑色？”他問。

“嗯……我沒想好。”

“龍馬呢？”

“龍馬？”我回憶了龍馬沐浴在陽光中的樣子，不假思索地說：“白色。”

“白色。”

我很肯定地點點頭，土方歲三卻突然笑了起來，一邊笑一邊搖頭像是聽到了特好笑的笑話。

“那個男人竟然會是白色，他可不是個簡單的人。”他那麽說。

我轉過頭看著土方歲三的眼睛噗嗤一聲笑了：“是白色。紅橙黃綠青藍紫，那麽多顏色層層疊加在一起才是白色，他就是這樣的顏色，覆雜但依舊很純凈。”

“……”土方歲三沈默了一會，後來才緩緩道，“惡心。”

“覺得惡心就不跟你說了。”我作勢要走，土方歲三卻也沒有半點要攔我的意思，等到我快要轉彎走到別的屋子時他才喊住我。

“那麽黑色呢？是由什麽顏色組成的。”

“黑色啊，黑色是將所有的顏色都吃掉了。”我回頭說，土方歲三聽到這個答案似乎很滿意，總之笑得難得得高興，我也挺高興，沿著廊道走了一陣，卻看到廊道對面阿常從背後抱住了近藤勇，眼睛紅紅的，近藤勇更是一副左右為難的模樣。

“阿常，對不起。”

“不要去，不要去京都。”

“對不起。”近藤勇說著掰開了阿常環住他的雙手，大步離開，只留下阿常一人一個勁兒地哭。

我悄悄躲了起來，阿常是個非常堅強的女人，至少從第一次見面到現在我從未見到她哭過。這樣一來，我倒是多想了些，打算裝作不知曉此事離開，任憑她宣洩壓力與情感。

我急跑到道場，只見近藤勇已經在裏面了，一堆人擠在他面前聽他宣布著什麽事情。我湊過去聽了個零星半點，大概是浪士隊，進京，護衛將軍之類的。

“終於能有施展的機會了！”身旁一大個子哐得抱住我，勒的我的手臂都疼了，我掙了掙卻完全動不了，擡頭只看見永倉新八一張笑開了花的大臉，靠！我一擡膝蓋踢在了某人襠下。

“啊——————！！！”

嘶喊聲繞梁三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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