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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8章 傳情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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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的人竟是春日。

無奇一眼看見她熟悉的臉, 如見親人般撲上來:“姐姐?”

脫口而出,卻又怕驚動了寧兒等,忙拉著春日到了裏屋, 又探頭往外道:“我要睡會兒, 別來打擾。”

寧兒先前見她在屋子裏坐臥不定的轉了半天,生恐她還是要出去, 聽了這話卻安心, 又道:“吃晚飯的時候了,要是餓了便叫我。”

無奇應了聲,特把門又掩起來。

這才回到春日跟前問道:“姐姐從哪裏來?”

春日打量著無奇。

之前洗了澡,頭發是打散了的,因為想出去才又梳成了發髻, 誰知阮夫人一席話堵死了無奇的路, 加上她自己犯了煩躁,竟把簪子拔了, 披頭散發的。

這還是春日頭一次見無奇如此披著頭發。

她的頭發烏黑而亮, 像是絲緞子一樣,精致的眉眼卻越發地如畫。

微微嘟起的櫻唇,兩只眼睛卻亮晶晶地帶著殷切地盯著自己, 時不時眨一眨, 長睫小扇子似的。

春日本是要來告訴她一個消息的,話到嘴邊卻又不知該不該說:“你怎麽了?我先前進來的時候聽你嚷嚷什麽……”

無奇嘆道:“是因為我娘, 她叫我明兒去清流,也不許我出門,我正有一件要緊事呢。”

“什麽?讓你去清流?”春日皺眉。

無奇道:“是啊,是去我外祖母那裏,其實我知道娘是怕我還有事才這麽打算的。我也不敢違抗, 也願意去,但是走的太急了些,而且手頭的這件事實在很重要。”

春日穩了穩心神:“什麽事這麽重要?”

問出這句的時候,她心裏多了一點希冀,希望無奇的回答,會跟她期盼的那樣。

無奇先往外看了眼,才說道:“是跟先前名將的案子有關,我想跟蔡大哥說一聲。”

春日失望:“哦,原來是為了公事啊。”

“不然呢,”無奇奇怪地看了她一眼:“對了,你怎麽突然來了?總不會也是有事吧?”

春日走開了兩步,片刻才道:“之前王爺墜崖後,我們亂了陣腳,忙的各處去找,連我也扔下了你去尋他了……你沒怪我嗎?”

“怪你?”無奇瞪大雙眼,繼而笑道:“這是什麽話,要不是我沒用,連我也想去找王爺呢,怎麽還能怪你,何況你本就是瑞王府的人,去找王爺不是天經地義嗎?”

春日微微一笑道:“可是主子因為這個大發雷霆,不僅把我痛罵了一番,付師哥也都顏面掃地。”

無奇呆了呆:“瑞王、王爺因為這個怪你們?這是哪門子的道理,你們為了他好,為什麽還要怪罪呢?”

春日道:“王爺知道我把你丟在一邊,太子殿下若是遷怒下來,只怕沒有人維護你,王爺是怕你受了難。”

無奇怔住。

春日低低道:“所以就算是在這時候,也叫我來瞧瞧你……看你怎麽樣了。”

無奇聽出有一點異樣:“這個、時候?”

春日欲言又止。

無奇總算發現她的臉色不對,忙問道:“王爺……王爺呢?是在王府嗎?”後面一句,卻是試探。

春日聽她問了:“王爺如今還在宮內。”

無奇想到先前李太監的話,知道他是去面聖回稟的,剛要問怎麽還沒有回完,突然道:“他還好嗎?”

春日低了頭。

無奇心頭一緊。

本來瑞王平安歸來,對無奇而言自然是去了心結,雲開日出天下太平了。並沒有就想到過瑞王回來後還會有什麽波瀾。

如今發現春日不對勁,便走近一步:“姐姐,王爺、怎麽了?總不會有什麽事吧?”

片刻,春日才道:“皇上、不知怎麽動了怒,據說,還傷了王爺。”

“你說什麽?傷……王爺受傷了?”無奇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這瑞王在外頭經歷生死的還沒怎麽樣,為什麽回到宮內、就像是回到自己的家一樣,在自個兒家裏反而會受傷?

春日道:“是啊,皇上還……”

“還怎麽樣?”無奇沒想到傷了瑞王還不算完,一時心又重新懸了起來。

“還說瑞王殿下徇私舞弊,知法犯法,欺下瞞上……”春日皺著眉,低聲道:“現如今把他關在內務司裏,叫他反躬自省。”

“什麽!”無奇幾乎跳起來:“關起來了?”

這一聲過於高了,外頭寧兒聽得奇怪:“姑娘,怎麽了?”

無奇連咽了幾口唾沫,終於道:“沒、沒什麽,我只是說……簡直把我關起來了而已。跟你不相幹!”

隔著門,寧兒一笑說道:“先前就是放你在外頭太自在了,才叫你在家裏留一日就呆不住了,別這麽怨天尤人的,小心傳到太太耳中去,又不高興了。”

無奇不理她,只拉著春日低低地問:“什麽叫徇私舞弊,知法犯法,欺上瞞下?這麽多罪名,我怎麽一個都不懂?”

春日苦笑道:“你這麽聰明也不知道?”

無奇擰眉。

瑞王向來行事謹慎,從不曾出紕漏,這次雖然是被人設計無可奈何,但也跟這三條罪名沒有關系。

除非……

她瞪大了眼睛:“總不會是、因為我?”

春日的笑變成了無奈:“說到這個,我也不懂。皇上明明赦免了你,可是卻因為這個而要為難王爺,這、也不知怎麽說理。”

無奇的心嗵嗵地大跳,所謂徇私舞弊,應該是說的破格招她進清吏司吧,知法犯法,難道是說明知道她是女子而仍是縱容?最後欺上瞞下,就更好解釋了。

可是……無奇看著春日道:“王爺以前不知道我是女子,也不過是才知道的,怎麽竟扣這樣大帽子給他?”

春日說道:“聽說王爺是當著皇上的面兒承認,他一早知道你的。”

“這不可能!他怎麽這麽說呢,”無奇呆了呆,又問,“王爺不會是有什麽妨礙吧?皇上、不是真的會對王爺怎麽樣吧?”

春日道:“我也不知道。不過如今是付師哥跟鄭公公陪著王爺在宮內,想來,總該會有照應的。太子也不至於就坐視不理。”

她說了這些,便看著無奇道:“我不是想叫你擔心,只是憋著這些話,著實的也替王爺著急,所以才忍不住跟你說說。”

無奇急得搓手:“這該怎麽辦。”

春日聽她念叨,便問:“是了,你剛才跟我說的那件要緊的事,又是怎麽樣?其實我來,也是怕王爺怪罪我不好生地看著你,回頭又要罵人了。要是你有為難的事情只管交給我做,也算是我盡心了。”

無奇轉頭看著她,這句話倒是觸動了她的靈機。

當下快步走到桌邊,往硯臺內加了水,磨了會兒墨。

毛筆蘸足了墨汁,但幾次不能下筆。

原來無奇是想著該盡快地跟蔡流風通消息,但剛才春日所說的話一直在她心裏打轉,眼前總是不停地出現在大理寺門口看見瑞王出現的那一幕。

那時候恍若隔世相逢,只當已經萬事大吉了,哪裏想到於瑞王殿下而言,那本來如家的宮中,卻仍是危機重重。

心亂的幾乎無法動筆,所有的線索也都攪成了一團亂麻似的,千頭萬緒不能理順。

春日看她只是不停地揉額頭,便道:“你怎麽了?是不是不舒服?”

“沒,只是有點頭疼。”無奇隨口道。

春日便道:“你別動,我給你按按頭吧。”她說著去洗了手,擦幹了後回來道:“是不是因為我跟你說的話,讓你又擔心了?”

無奇擡頭看了看她:“瑞王殿下這樣,是因我而起,我為他擔心自然是應當的。”又沈沈郁郁地說道:“只恨我竟無能為力,無法幫得上他。”

春日道:“你要是想幫王爺,也是容易的。”

“怎麽容易?”無奇擡頭。

春日的目光閃爍,片刻後道:“我想皇上只是要教訓王爺一番,未必就真的為了這件事生氣。只是拿這個做筏子。所以……殿下遲早會回來的,到那時候你當面跟他說些好聽的,自然就是幫他了。”

無奇苦笑:“這算什麽?這豈不是等於什麽都沒做?”

春日嘆道:“你覺著什麽都沒做,對王爺來說就未必了。”

無奇琢磨了會兒,突然又想起瑞王在客棧中那突兀的一抱,頓時間渾身都有點不自在起來。

她竭力壓下心中那股異動,逼著自己往正經事上去想。想了一會兒,總算有了頭緒,趕緊在紙上寫了出來。

寫完後無奇把紙疊起來,找了個信封放進去,叮囑春日道:“你快去吏部,要當面把這封信給蔡大哥,最好等他看完,看看他有沒有回話。”

春日將信放在懷中,聽了會兒外頭的動靜,便打開窗戶,縱身躍了出去。

無奇跑到窗口,看她的身形就像是一只鳥兒,輕輕盈盈地幾個起落便消失不見了。

她索性站在窗邊上,呆呆地望著空空如也的院子,一會兒想蔡流風見到信後會如何反應,一會兒又想瑞王現在會怎樣。

最後想起自己明兒就去清流了,以後只怕輕易不能照面了,蔡大哥也好,瑞王殿下也罷,只能各自安好,春日說的等見到他說些好話,難道也只是空念了嗎。

想到這裏無奇心頭一動,倘若不能說,那畢竟還有法子,她可以寫啊!一念至此,趕緊又跑到桌邊上,重又拿出了一張信紙。

入夜。

宮內,趙徵心事重重地來到內務司。

他討厭這個地方,尤其討厭……瑞王已經給這個地方關了兩次了。

趙景藩卻仿佛習以為常,仍是那副波瀾不驚的樣子。

太子趙徵看著自己的弟弟,瑞王不知道他的心簡直能擰出苦水來了,從小到大四弟其實都還是聽話的,怎麽忽然間一反常態,就在這樣的大事上跟自己拗起來了呢?

而且,瑞王居然會為了一個女子,命都不顧。

皇帝表面上說要罰他“徇私舞弊欺上瞞下”等等,其實並不是。

趙徵生平頭一次這麽清楚皇帝的心意。

因為他知道皇帝跟自己一樣,他們所生氣的,無非是瑞王竟為了那個女子而不惜身家性命。

雖然是弟弟,對趙徵而言卻如自己帶大的兒子,想到他不顧體統地差點把自己的命扔出去,趙徵便又氣又覺著心酸,雙眼已經不由自主地濕潤了。

內務司的人早開了監牢的門,又識相地退了下去。

趙景藩已經站了起來:“太子殿下。”

太子望著他,目光落在他臉上那一道鮮明的血痕上:“走到這一步,如你所願了?”

瑞王搖了搖頭,並沒有說話。

太子道:“就那麽喜歡她?為了她,寧肯當面冒犯父皇?這不是你向來的作風。”

趙景藩道:“太子殿下是來替皇上訓誡臣弟的?”

太子笑了笑:“訓誡?若是能讓你清醒,我倒也想打你一頓。只可惜知道你多半是鬼迷心竅無可救藥了。”

趙景藩低頭:“殿下……”

太子嘆了口氣,仰頭想了會兒:“其實你比我更清楚父皇的心思,他不會答應讓郝無奇當你的王妃的,你想要盡快出去,就要把這個想法忘掉。”

瑞王道:“為什麽不肯答應,我只想娶妻而已。”

太子皺眉道:“你不是娶妻,你是堂堂瑞王,你的王妃不是什麽人都能當的!何況她才犯了事,是個是非之人。”

瑞王轉開頭去。

太子道:“而且、她到底有什麽好的?值得你這樣不顧一切!”

一提到無奇,瑞王不由想起那張時而叫人可氣時而又叫人可喜的小臉。

他忍不住笑了笑,道:“我也不知她怎麽好,的確並不是正經的什麽大家閨秀,但就是喜歡看見她,想她時時刻刻的在身邊,就算想到她,心裏都會……”

他擡手在胸口輕輕地摁落,此刻有一道暖流似的從他心上簌簌地撫過,像是春風過春水。

太子看著瑞王朦朧帶笑的神情,心頭一震。

趙景藩回過神來:“哥哥,我本沒想到的。”

太子忍不住問:“沒想到什麽?”

趙景藩道:“我本沒想到會遇到這樣一個人,本來不知道世上還有這般的滋味,會想到她,會不由自主地想到她,也會為了她願意去做一切,低了頭也好,或者……”

他本想說“送了命”也好,但又很清楚太子是絕對不願意聽見這句的,於是道:“總之,既然遇上了,我便不會錯過。哥哥,你不是總勸我,叫我盡快擇一人成親嗎,如今我總算找到了,為什麽你竟然又不肯答應?”

太子無法形容自己心中的滋味:“我只是讓你找一個賢良淑德的大家閨秀,可是郝無奇她……她哪裏像是半分能成為賢妻良母的人,更別提是瑞王妃了!”

瑞王淡淡道:“那麽我就不要大家閨秀,也不要賢良淑德,更不要什麽賢妻良母,我只要她。”

“你是不是失心瘋了!”

“哥哥……”瑞王看著太子,慢慢地跪了下去:“如果你真疼我,那就成全我吧。幫我勸勸父皇。”

太子知道他果然是鐵了心的。

“你!”太子攥緊了雙手:“你叫我說什麽好!父皇還在氣頭上,你不去滅火,反而要給他火上澆油,你真的就不為自己著想?”

說到這裏,太子又道:“還有,你在斷龍崖上的所作所為,只顧為了一個郝無奇,可你想過我們沒有?你想過父皇,想過我,想過斐兒嗎?你想過你要是有個不測,我們將如何?”

瑞王低頭:“哥哥,這件事確實是臣弟太過托大了。可我當時沒想過就死的……”

“你還敢說!知道你心思深,智謀廣,但那是一條河,九死一生的河,那不是一個能對付的人,”事到如今趙徵提起來,仍是心頭發冷:“你要對郝無奇只是單純的喜歡倒也罷了,你竟為她到了這種地步……別說是父皇,連我都無法接受。”

他說完之後,便擡手將瑞王扶起來:“父皇的心思我不敢說,但你總該明白我的意思,我絕不容許,你為了任何人傷害自己!”

瑞王垂眸不語。

趙徵籲了口氣,又道:“不過話說回來,這件事既然是追隨端王的周琴北等人所為,就好辦了。我已經命人請端王妃跟世子進京。到時候就不怕那些人興風作浪了。”

瑞王一怔,忙問:“太子已經派了人了?皇上知道嗎?”

趙徵道:“當然已經知道了。昨日就派人去了。”

瑞王眉峰皺蹙。

趙徵疑惑:“怎麽,你覺著我做的不對?”

瑞王低聲道:“臣弟,只是覺著這件事情像是有蹊蹺。”

“什麽蹊蹺?”

瑞王道:“不太好說,總覺著事情沒有這麽簡單。周琴北雖向來是打著端王舊部的旗號效力,但這次鬧到眼皮底下,還如此轟動,像是有些不對勁。”

太子道:“這有什麽,他們不過是覺著勝券在握所以越發猖狂,哼,也的確給他們算中了!你的運氣但凡差上一點兒,他們的計謀就得逞了,自然就不必再遮遮掩掩!所以我想索性擒賊先擒王,只要端王世子在京內,他們就師出無名了。”

瑞王遲疑著說道:“要真的傳他們進京,太子殿下務必要多派些人手,最好不要在路上有什麽紕漏才好。”

“會有什麽紕漏,難道你擔心周琴北他們把世子劫走?要真敢那樣,那麽我就不必手下留情了。”趙徵冷冷一笑,“他們敢對你動手,就已經絕了情了,他們若真的不留餘地,我當然也不用再隱忍退讓。”

瑞王看著太子決然的臉色,還想再勸兩句,可又知道他意思已決,於是便只沈默。

太子說完後又看著瑞王,語重心長地:“你且好好想想,這內務司不是什麽好呆的地方,明兒上朝,只怕那些言官還不知說什麽呢,只盼父皇別真的動怒。你也最好識時務些,不要這麽嘴硬執著,自討苦吃。”

瑞王沈默。

“你果然是大了,竟不肯聽我的話了。”太子笑了笑,笑的有幾分無奈。

吏部。

蔡流風得了春日送來的信,來回看了幾遍。

若是別人來送的,蔡流風自然多問幾句,但春日是瑞王的人。蔡流風並不便多問她話,只道:“勞煩姑娘了。”

春日道:“不勞煩,我為小奇而已。她說得蔡學士看完了,得了答覆才行。”

蔡流風笑了笑:“好。請稍等。”

說話間蔡流風取了紙筆,想了會兒後,擡筆寫了幾行字,也折了起來放進信封,雙手遞給春日:“這是我的回信,請務必交到小奇手上。”

春日接了信,轉身正要走,蔡流風道:“聽說瑞王殿下……冒犯了皇上?不知是為了什麽緣故?”

“蔡大人向來耳聰目明,難道不知道嗎?”春日止步。

蔡流風道:“眾說紛紜,並不真切,心想著姑娘是王爺心腹人,所以多問了一句,請別見怪。”

春日才說道:“王爺在斷龍崖,為了救郝四方不惜以命相博,又因為小奇身份曝露,王爺為了包攬責任,只說最初就知道此事,皇上自然怪他瞞而不報,龍顏不悅。”

蔡流風笑了笑:“原來如此,王爺也算是用心良苦了。”

春日瞥了他一眼:“大人沒有別的事,我先去了。”

蔡流風拱手:“姑娘請。”

當天晚上,清吏司派出一隊精銳出城,這兩天因瑞王以及無奇之事,吏部本也在風口浪尖上,如此大張旗鼓,街頭上眾人矚目,更是轟動,不曉得吏部又有什麽要緊大事。

只說春日回到郝府,無奇正百無聊賴,餓得吃了一碗飯。

又見寧兒在自己身旁走來走去,她怕春日隨時會回來,有人在反而不便,於是把寧兒先又打發了出去。

正等的心急,突然聽見窗戶一響,回頭卻見果然是春日去而覆返。

才跳起來,春日上前將那封信遞給她:“這是蔡大人的回信。”

無奇顧不上寒暄,趕緊先將那封信抽出來,如此這般看了一陣子,連連點頭:“好得很,蔡大哥跟我想的一樣。”

春日不動聲色地問道:“你不是明兒要去清流了嗎?又要做什麽?”

無奇道:“我自然是要去的,不過這件事也不能不為。不,是一定得做。”

春日不語。無奇把信放回桌上,突然想起來,便忙從旁邊的書本裏拿出另一封,道:“姐姐,這個,是我寫給王爺的,我心想著明兒我要走了,也不知還能不能見到他,這封信你幫我轉呈給他可好?”

春日警惕:“要還是像上次一樣的辭官、或者辭別,我不送。”

無奇笑道:“這個不是,雖然也有告別的話,不過就像是你說的,我寫了無限好話呢,王爺見了應該會高興的。”

“真的?”春日疑惑地:“你可別騙我,王爺這會兒正是叫天不應叫地不靈的時候,你可別再惹他生氣,弄得雪上加霜。”

無奇搖頭道:“不會,我生平能想到的所有阿諛奉承都在上頭了,這樣他還不高興,我就沒法子了。”

春日嘆了口氣,正要把信放回懷裏,忽然多了個心眼:“幹巴巴地給一封信,也沒什麽意思。或者你拿一樣好東西,讓我想法兒捎給王爺。”

“好東西?”無奇楞了楞,犯難:“我這兒的東西王爺自然瞧不上眼啊。”

說到這裏她摸了摸頸間那枚吊墜,笑道:“這個還是他賜的呢。算是最好的了,總不能再還回去?”

春日瞪了她一眼:“少胡說,除非你又想害我。你找一件王爺見了就會高興的東西,不必非要昂貴難得的。”

無奇摩挲著下頜想了會兒,滿屋子裏走了一趟,忽然道:“有了。”

春日忙看著她拿什麽,卻見無奇把抽屜打開,翻了會兒裏頭的書冊,終於找到了一本《千家詩》,忙著打開看了會兒,笑道:“果然在這裏。”

春日湊上前:“這是……”

原來這詩裏夾著兩張剪紙,一張是喜上梅梢,一張是鴛鴦戲水。

春日正瞪大了眼睛,無奇把那張鴛鴦戲水小心翼翼地提了出來,春日道:“你、你莫非要把這個給王爺?”她的心心突突的跳,有點不敢置信。

誰知無奇把那張鴛鴦戲水放在桌上,卻把剩下喜上梅梢的詩冊子合起來,道:“姐姐把這個給王爺吧,喜鵲在梢頭報喜,自然是喜事將到,王爺也一定會時來運轉的,他見了指定高興。”

春日這才明白原來給的是這個,她瞄了一眼桌上那張:“那個呢?”

無奇道:“這個我自然留著的,送這個也沒意思。”

春日嘖了聲,道:“你送的話最好送一對的,單送一個有什麽意思?沒什麽誠意。”

無奇一楞,撓撓頭:這兩張剪紙,自然是忠勇伯後巷那出事的萬姑娘手剪而遺留的,無奇從萬老伯那裏特要了回來做個紀念。

其實瑞王也是見過的,自然知道她有兩張。

正在猶豫,春日已經把那鴛鴦戲水也拎了回來,不由分說夾進書裏:“怎麽一張剪紙也舍不得呢?剛才還說找不到貴的好東西呢,這樣的東西都不舍的,可見你沒有真心。”

無奇趕緊道:“給給給,我不過是覺著送這個寓意不對罷了,哪裏是舍不得。別說是這個,這屋子裏你若看上什麽,只管拿走,看我皺不皺眉就完了。”

春日才笑道:“我倒是有一個想拿走的,就怕你不願意。”

“你說!我絕不是那出爾反爾的人。”

春日笑看著她道:“那,我要把你帶走呢?”

無奇楞了楞,笑道:“姐姐,真有你的,竟也會這急轉彎兒似的笑話。”

春日嘆了口氣,覺著她的小腦瓜時而靈的如神,時而又像是榆木疙瘩。

把書拿好了又問道:“你今晚上不出門吧?”

“不出去,要給我娘知道了,怕真的打死我。”

春日點頭:“那我也可以放心的先離開了,明兒、我會盡早的來。”

“不用,我沒事兒,”無奇又囑咐:“姐姐,雖然你藝高人膽大,可在外頭行事也務必要小心謹慎。”

送了春日離開,無奇本想寫點東西,但心事太重,她也懶怠動筆,倒是翻出了之前從段掌櫃那裏拿回來的那張大紙,這才發現上面所記載的竟還有李光的事情,卻機智地沒用真名,只說某人無緣無故地得了失心瘋之類,倒也不失為一宗時下新聞。

不過如今自然是昨日黃花了。

看了半晌,正要安歇,郝三江回來了。

大概是知道了她明日要去清流,便趕緊跑了來。

“怎麽娘突然要送你去清流呢?”三江著急地問。

無奇道:“大概是覺著我惹了禍,所以把我送過去吧。”

三江說道:“去也罷了,怎麽又趕得這麽著急,明兒就走呢?”

無奇見他滿眼著急的,便笑問道:“哥哥舍不得我呀?”

三江怒瞪了她一眼:“你還笑!娘這次雷厲風行的,跟之前都不一樣,而且我才回來爹就叮囑不許我多問。我沒法子才來找你的。”

無奇雖也知道阮夫人做的決定,自己違抗不得,而且母親也確實是為了自己著想。

如今見三江分明舍不得……想到他先前總是打打鬧鬧,真的要分開了卻這樣,鼻子也跟著悄悄地發酸。

她不想自己在三江跟前哭鼻子,便故意笑道:“我也好久沒去清流了,頗為想念外祖母他們,去住幾天也行。而且我的身份勢必會引發京城熱議,娘不叫我留在京城,也是為了遠離是非。對了,哥哥你在外頭的時候,要是有人問長問短,或者嚼舌,你千萬別跟人家沖突啊。”

“誰敢嚼舌?看我不打死!”郝三江咬牙說。

無奇看他的手上還裹著紗布,便道:“哥哥,你聽我一句,別那麽莽撞。”

三江張了張嘴,望著她的眼睛,卻又低下頭去,只說道:“行,我知道了,不會闖禍的你放心。”

兄妹兩個一時默默相對,竟然無話。又過了半天,三江突然想起來:“那、石頭跟小林子,還有流風,知不知道你要走啊?”

無奇道:“我正要說呢,他們不知道。明兒我走了,哥哥你去吏部一趟,親口告訴他們吧?”

郝三江重重地嘆了口氣:“我最煩這些生離死別的了。唉,你怎麽不幹脆就生做一個男孩兒,豈非就不必這些麻煩了。”

無奇笑道:“我也這麽想的。”

三江見她笑的沒心沒肺的,忍不住用自己完好的那只手擰住她的臉:“你還笑!”

無奇便又捂著臉慘叫。

次日一早,無奇因有心事,便早早爬起來。

正阮夫人那裏也派了丫鬟來催。

無奇正經地吃了早飯,便跑去夫人房內:“娘,什麽時候啟程?”

阮夫人見她如此主動起來,因疑惑:“這麽早的催什麽?”

無奇笑道:“早起的鳥兒有蟲吃。”

阮夫人才要笑,又哼道:“少跟我油嘴滑舌的,你……”到底是知女莫若母,阮夫人皺眉看了無奇半晌:“你想幹什麽?”

無奇湊上前,摟住了阮夫人的肩膀:“娘,我能不能順道去一個地方?”

“你想去哪兒?”阮夫人問這句的時候心裏打定了主意,若是她要去吏部,就立刻回絕。

“我想去一趟慈幼局,放心,只是順道,絕不耽擱。”無奇回答。

“慈幼局?”這個很出乎阮夫人的意料,“去哪幹什麽?”

無奇道:“昨兒來的那個江執事就是慈幼局的,我先前常常地去探望那裏的孩子們,都是些無父無母的可憐孩童。他們也很喜歡我,我心想這次去清流也不知什麽時候回來,我若不去,那些小孩子們豈不失望?所以我打算今兒買些糕點之類送過去,也算是完我自個兒的念想。”

阮夫人聽她說起小孩子們,便微微地點了點頭:“既然這樣,那也沒什麽不可的。”

無奇見她總算答應,這才松了口氣。

日上三竿,門口的車都準備妥當了。

阮夫人親自送無奇出城,而秀秀跟竇玉清早才聽說了無奇要去清流,急得出來送別,又問怎麽突然走的這麽急,阮夫人只說是清流的外祖母想念,所以要去。

秀秀昨兒還矜持地不肯跟無奇主動搭話,這次見她要走,便急得淚眼汪汪的,竇玉更是哭道:“我不想讓表姐走,要不然帶了我一起吧?”

弄得無奇也是心酸酸的。

等告別了竇家的姐弟,郝三江親自陪著車馬,經過朱雀街便拐向慈幼局的方向。

不多會兒到了地方,無奇便叫人把事先準備的點心糖果等提了下來送到裏間去,裏頭邱院首跟江執事聽說消息,趕緊走了出來。

無奇行了禮,笑道:“邱大人,別怪我來的貿然,只因我立刻要出城了,不知何時能回,昨兒又聽江大人說您跟孩子們都還想著我,所以便順道過來看看。”

邱院首顧不上寒暄,只忙問:“怎麽突然間要出城呢,是公幹?”

無奇道:“並不是。也不必細說這個,家母跟兄長還在等著我,我就不進去了,孩子們跟前,你替我解釋幾句吧。”

邱院首甚是不舍,江執事也忙道:“我昨兒去一趟,只當來日方長,怎麽就要走……以後真的不在清吏司了?”

“不了,”無奇笑道:“無官一身輕嘛,再說那官也不是女子能做的,對了,也用不著我多事,昨晚上聽說他們找到了李靖的蹤跡,也不知是不是真的,若真如此,我更走的放心了。”

邱院首聞言道:“怪不得昨晚上聽人說吏部的人急匆匆出城,難道就是為了拿賊的?”

無奇道:“多半是這樣,我只是聽我大哥說了一句,像是在神鶴……也未必吧,詳細的我也沒問。”

正此刻,郝三江過來:“平平!時候不早了。”

無奇趕緊告辭,兩個人忙著送了幾步,等無奇上了車,兩人還在原地目送呢。

馬車緩緩地向著城外而行。

車廂中,阮夫人道:“你這一趟,真的只是為探望那些小孩子的?”

無奇道:“當然啦娘,不然我又幹什麽,不過怕進去會耽擱時間,所以只在門口跟邱大人告別罷了。”

阮夫人瞄了她幾眼,並沒言語。

眼見馬車出城,到了七裏亭,阮夫人便叫停了車,因對無奇道:“我本來要親自送你去清流的,只是你爹不肯答應,只能送到這裏了,就讓三江護送吧,一路上不許你另外生事,記住了?”

無奇道:“記住了。娘您放心吧。”

阮夫人定定地看了她半晌,忽然張開手臂將她擁入懷中。

無奇反倒楞住了:“娘……”

阮夫人抱著無奇,過了會兒才說道:“平平,別怪娘心狠,娘只是……舍不得你,只能先這樣了。”

無奇雖不太明白,但天下父母心,她是知道母親是為自己著想的,當下忙道:“娘,我怎麽會怪你,我給您惹禍,您不打我罵我已經是天下最好的娘了。我若怪您,我還是個人嗎?我就是不太放心,我不在家裏,你可要好好保重自己……還有,不要總欺負爹。”

阮夫人眼眶發紅,淚轉了一會兒,悄然墜落,聽到最後便笑道:“混賬丫頭,我什麽欺負你爹了?”

無奇吐吐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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