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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入宮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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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森跟蔡采石爭先恐後地跑進烤鴨店內, 搶了一張位置還算不錯的桌子,準備占山為王大快朵頤。

一個敲桌叫小二要一只極肥美的鴨子,帶兩斤春餅, 甜面醬等。一個撩衣打扇子伸長脖頸張望門口:“小奇怎麽還沒進來, 不是緊跟著咱們的嗎?”

“不會是又看到別的想吃的東西去買了吧?”林森吞著口水說:“你別看他其實吃不了多少,卻是見一個愛一個, 什麽都想嘗點兒。”

“我想起來了, 這隔壁不遠是炒貨店,是不是又拐去哪兒了?我先前聽他說想吃油炸蠶豆,”蔡采石不太放心,揮著扇子站起來:“我去看看,萬一沒帶錢呢。”

林森笑道:“你就愛多操心, 他昨兒才家去住了一宿, 錢當然是不會缺的。”

蔡采石搖著扇子走到門口,探頭探腦地張望, 卻正看見無奇給一個人拽著風車似的往前跑了。蔡采石嚇得扯著嗓子叫起來:“小奇!幹什麽!”

裏頭林森聽到聲音不對, 也忙跳了出來:“出什麽事兒了?”

那邊無奇百忙中回頭,嚷道:“你們先吃,我有件急事……回來再說!”

林森兩人記得上次給人蒙頭蓋腦從青樓扔到少杭府的遭遇, 生怕狼又來了:“餵!”

正要去追, 蔡采石突然一把拉住他:“等等!”

林森猛回頭:“怎麽?”

蔡采石瞇了瞇小眼睛:“那個拉著小奇的我認的。就是上次青樓裏的那個、那個女子。”

這麽一耽擱,那邊人已經沒了, 林森踮腳也看不見,他倒吸一口冷氣:“你說春日?她怎麽又來搶小奇呢,她想幹什麽?”

蔡采石因為那時候不在客棧,所以還是頭一次聽到小狐貍的名字,他看了眼林森, 道:“稍安勿躁,之前在天策樓的時候,小奇當著瑞王殿下跟我大哥的面,說是受一個大人的委托去的少杭府,可見那個把我們弄到少杭府的,不是什麽惡人,而是一位大人物。所以這位春日姑娘應該對小奇也沒有惡意。再說,要是真有不妥,小奇剛才就該叫我們救命了,我看他跟著那春日姑娘跑的時候,並沒有什麽不情願,可見是自願的。”

這一番話合情合理頭頭是道,林森總算稍覺心安,卻還喃喃:“有什麽話不能坐下來好好說,鴨子都沒吃一口直接把人弄走了,還不知道什麽時候回來呢!幹嗎不叫我們一起?”

蔡采石也想不通。

這會兒裏頭小二走過來,原來是已經給他們挑了一只極肥美的鴨子,火候正好。

只是如今三缺一,兩人已經沒了大吃大嚼的心思,林森嘟囔道:“還吃什麽,沒心情。”

蔡采石振作起來:“別忙,咱們先去吃著,回頭再給小奇打包半只,等他回來照樣可以吃,豈不好?”

林森這才回心轉意,兩人轉身入內,勉勉強強吃了大半只,又叫把鴨脯跟鴨腿上片了些好肉包了起來,提著出了店。

路上,林森嘀咕道:“你說,要是再耽擱個一天兩天的,更叫那顧監丞抓到毛了,他豈不是要全太學通告?”

蔡采石提著一油包的鴨子,沈甸甸的有點踏實:“不必過於憂慮,叫我說,未必有什麽大事。再說今日我們已經把顧監丞得罪透了,隨便他如何,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就是了,大不了我們退了學,找個地方去教書去,也是一條出路。”

能入太學的都不是泛泛之輩,所以就算是太學之中沒有通過考試的,退而求其次,也不至於游手好閑落魄街頭。

林森笑道:“你家裏當然不會讓你去教書,就算看在你哥哥的面上,好歹也會讓你去哪個衙門當個文職啊。”

蔡采石道:“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大哥,他才未必為這個操心呢。對了,先前咱們只議論瑞王殿下的容貌去了,竟忘了問小奇,王爺跟他說了什麽。”

兩個一路走一路說話,才進了太學,便有祭酒身邊的文書尋來,滿頭大汗地催促:“怎麽才回來?快去天策樓,急找你們!”

林森跟蔡采石對視,林森嘶了聲:“總不會消息這麽靈通吧,前腳走後腳就知道了?”

蔡采石也皺眉:“罷了,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去看看。”他把那包鴨子往袖子裏塞了塞,幸虧太學生的袍子寬綽,兩手交疊摁著不動,一時也看不出來。

來到了天策樓,卻見祭酒大人陪著兩個面生之人坐在廳內,幾個執事陪坐,一個個臉色說不出的詭異。

林森看這陣仗的確透著不妙,此刻卻是債多不壓身,便昂首挺胸地上前行了禮。

祭酒掃向兩人,清清嗓子:“林森,蔡采石……怎不見郝無奇呢?”

林森張口才要說,蔡采石搶先道:“回大人,無奇他、臨時肚子疼,暫時不能來,請大人見諒。”

祭酒皺了皺眉,眼睛往旁邊瞟了那兩人一會兒:“是這樣的,這兩位是吏部清吏司的韋大人跟苗大人,是來遞交文書的,你們兩個連同郝無奇一起,從今日起便去清吏司跟著歷練,這可是莫大的榮耀,你們要好好做事,不要丟了太學的臉。”

林森跟蔡采石聽祭酒問起無奇,本以為他又要發難,已經做好了最壞的準備了,誰知突然冒出這一句,兩個人都呆在原地。

“什麽?”林森叫了聲,無法置信:“吏部清吏司?”

他們轉頭細看旁邊坐著的那兩個人,其中苗大人五短身材,身形健碩而滿臉橫肉,他繃著一張鐵面沒什麽表情,看著就很難相處。

至於韋大人看著倒是和藹多了,就是兩只眼睛轉的太過靈活,像是有無數的心眼在裏頭游動,隨時隨地都會跳出一個來。

他笑著起身,上前拉著蔡采石的手說道:“這位小兄弟就是翰林院蔡學士之弟?果然是天庭飽滿,一表人才,正是我清吏司需要之人。”

一開口就是祖傳的相面絕技。

姓苗的聽了這句,嘴往下撇了撇,仿佛對他的話很不敢茍同。

蔡采石的心怦怦亂跳。

吏部新建了清吏司他是知道的,但他跟無奇一樣,都覺著那種要緊部門高不可攀,所以從沒多想。

怎麽好端端清吏司就盯上他們三個了?

見韋大人如此熱情,蔡采石的汗猛地冒了出來,總有種雞給黃鼠狼盯上的感覺:“不敢,學生才疏學淺,實在不知能夠進清吏司……”

韋大人笑瞇瞇地看著他,像是看著奇貨可居:“無妨無妨,蔡公子不必妄自菲薄。正所謂路遙知馬力日久見人心,只要是人才,在清吏司就有用武之地。”

苗大人聽到這裏,突然不高不低地道:“就算是庸才也沒關系,只要有個好爹就行了。”

蔡采石的臉陡然紅起來。

林森雖然也被這個突如其來的消息驚的恍神,但聽到這裏,卻知道姓苗的看不起他們。

於是林森說道:“兩位大人,這清吏司想來是很要緊的衙門,可我們三個毫無經驗,也沒資歷,哪裏有進去的資格?何況這京城內哪找不到些精銳能幹的人才呢?大人們怎麽偏找到我們了?若論起什麽好爹好兄弟的,我可算不上呀。”

祭酒大人震驚:“林森!”

苗大人見他直楞楞地,顯然是針對自己剛才那句話,頓時臉色發黑。

蔡采石則,擦了擦汗,哭笑不得,心裏卻舒服了一點。

韋大人卻實在是能屈能伸進退自如,他呵呵地笑了兩聲道:“所謂酒香不怕巷子深啊,既然找了三位,當然知道你們是可造之材。罷了,不必在這裏磨牙了吧?清吏司還有大把的公事要處理。今日我跟苗大人親自走這一趟,便是以示隆重,並且親帶三位過去熟悉熟悉,以便及早著手行事為國效力。”

祭酒聽到這裏忙道:“是是,既然如此,你們兩個便先跟著大人們去吧。既然知道才疏學淺,那就多虛心好學些!別整天貧嘴多舌的。”

林森向著蔡采石撇了撇嘴。

此刻苗大人已經先行起身,他向著祭酒抱了抱拳,轉身往外而行,經過林森身邊的時候特意瞅了他一眼。

林森初生牛犢不怕虎,仍是一臉不以為然。

韋大人卻特向著蔡采石含笑低語道:“蔡公子請吧,放心,清吏司不是什麽龍潭虎穴,至於苗大人嘛,他性子從來就是那樣,人其實還不錯,你習慣了就好了。”

苗可鐫跟韋煒是騎馬來的,這個難不倒林森,卻對蔡采石有些難度。

別的地方或許可以一試,如今是在皇都鬧市之中,倘若騎術不精驚到馬匹,乃至傷及百姓就不妥了。

還好韋煒善解人意,忙叫太學出了一輛車,林森本是能騎的,可不願蔡采石難堪,就陪著他一起乘車。

苗可鐫跟韋煒騎馬在前,韋煒壓低嗓子道:“你又不是不知道他們三個背後的靠山是誰,甩什麽臉子啊,得罪了背後那位,整個清吏司也要完蛋。”

苗可鐫道:“我沒膽子得罪那位,可是看不慣你那諂媚的嘴臉。”

韋煒笑道:“這話說的,那個叫林森的,不過是漕司裏一名尋常武官家裏的倒也罷了,蔡公子可不一樣。告訴你吧,有了這位蔡公子,以後咱們行事不知多便利呢……試問誰敢不給蔡家一二薄面?”

苗可鐫皺眉:“我們只秉公執法,還看面子不面子?那種一看就知道沒經過風雨的紈絝公子哥兒,不過是累贅罷了!我可不放在眼裏!還有那個沒見到的郝無奇,什麽東西都往清吏司塞,本來就行事艱難,再多幾個雛兒,更難寫難畫了。”

韋煒搖頭:“你又來了?趁早別抱怨,免得給人聽見了連累於我。”

他說了這句,回頭瞅了眼,卻又悄聲道:“其實……要他們走是很容易的。”

苗可鐫楞住:“你說什麽?怎麽容易?你敢得罪那位?”

韋煒咋舌:“我嫌命長嗎?我告訴你吧,最好的法子就是讓他們自己知難而退!那就算是上頭那位知道了,也跟咱們沒關系啊。”

苗可鐫側耳聽著,最後笑了:“怪不得人叫你韋老蔫呢,真是一肚子壞水。”

馬車並沒有回吏部。

林森跟蔡采石下車的時候,眼睛都瞪直了。

他們居然來到了五城兵馬司!

原來剛才苗可鐫從太學出來的時候,清吏司的專人騎馬趕到,向他緊急稟告,東城出了一件大事。

本來按照規矩,他們是要送林森蔡采石兩個先回清吏司的,至少得叫別人把他們送回,但兩人偏偏把他們帶到了案發之地。

這就是韋煒出的鬼主意,便是要帶他們來到事發現場,只要見識了血淋淋的場景,把這些紈絝公子哥嚇得面無人色,他們當然就自發的知難而退了。

今日出事的是便是五城兵馬司中的東城指揮司。

東城副指揮使馮珂境在帶兵巡查過後,回指揮司的路上,突然遇刺。

刺客用的是箭,大概是埋伏了很久,所以很熟悉馮珂境經過之地,他選在馮珂境跟副將交接的時候動手,那時候他們彼此都會在十字街有短暫的停留,正是絕佳的行刺機會。

只可惜人算不如天算,關鍵時候馮珂境的坐騎突然受驚人立而起,就在這毫末之間堪堪地避開了那只箭。

但是跟他站的很近的副將白一蘆就沒那麽好運氣了,失去了目標的箭直直向前,自馮珂境身前嗖地穿過,正好射中他旁邊的白副將。

白副將當場從馬背上摔落下來,跌在地上的時候已經命在旦夕,給匆忙地帶回了東城指揮司救治。

五城兵馬司上下氣氛凝重,十幾個知事,都指揮以及軍官等聚集在廳外,都在說剛發生的事,議論猜測到底是什麽人如此狗膽包天敢行刺副指揮使。

看見苗可鐫韋煒幾個人從外而來,滿院子的人鴉雀無聲,一雙雙眼睛射過來。

這些人多半都是武官,而且一個個正處在情緒激蕩的時候,畢竟受傷的是自己的長官,垂死掙紮的是自己的同僚,他們感同身受,同仇敵愾,甚至群情激憤。

其中有人認識苗可鐫韋煒兩人,便低聲道:“是吏部清吏司的人。”

一傳十十傳百,頓時有聲音發出疑問:“清吏司的人跑到這裏來幹什麽?”

其實這也是蔡采石想問苗可鐫韋煒的話。

韋煒卻對林森道:“小林子,去告訴他們咱們來幹嘛的。”

“我?”林森幾乎要跳起來。

韋煒賤賤地笑道:“你們已經是清吏司的人了,這就是歷練,這種小事總不會叫我們手把手的教吧?”

林森覺著自己就像是一只硬給送上架的鴨子,只好勉強硬著頭皮往前一步:“各、各位,我們是清吏司的,前來查、查案……”

這些軍官連苗可鐫韋煒都放不在眼裏,又見林森身著太學生服色,更是不高興,當前一人踏前數步:“笑話,我看你明明是個太學生!小娃娃不好好讀書跑到這裏來撒什麽野!更何況,我們兵馬司的事兒,自己能料理,很不用勞動清吏司大駕!”

另一人則哼道:“清吏司怎麽會叫一個太學生來傳話?你們莫不是看兵馬司有事,來搗亂的吧!”

這兩人都有咄咄逼人之意,旁邊那些軍官聽見,也都呵斥道:“別來攪亂!要玩到別的地方去玩,這兒可不是你們能來胡鬧的!”

林森回頭看了苗韋兩個,這種混亂場景不知要怎麽繼續,他奇怪為什麽苗韋兩個不開口讓自己出頭,卻不知他們是故意為難。

幸而人群裏有一位知事是認識苗韋的,他忙制止了眾人,上前道:“這不是清吏司的苗大人韋大人嗎?”

苗可鐫跟韋煒這才抱了抱手,韋煒笑道:“失敬了,聽說司了出了事,我們只能例行規矩過來問問。”

知事道:“原來如此,不過倒是不用麻煩,事情已經明了,兇手也已經派人去拿了。”

韋煒跟苗可鐫都愕然:“是嗎?兇手是誰?”

這會兒突然間裏屋傳來一陣女子慘烈的痛哭聲音,旋即一個小侍從出來,張皇淒慘地說道:“白副將、白副將身故了。”

剎那間,滿院的人都靜了下來,眾人的臉上慢慢浮現出悲怒。

蔡采石趁機跑到林森身旁:“這是怎麽回事?他們這麽快知道兇手是誰了?”

林森道:“兵馬司本就有巡查緝拿的職責,如果說他們早一步抓到兇手也是有的。”

死了同僚,這些軍官兔死狐悲,更加憤怒難抑。

不知是誰叫道:“一定要殺了那混賬給白副將報仇!”

“不錯,怎麽還沒將那畜生捉回來!”

話音未落,只聽外頭吵吵嚷嚷:“回來了!”

幾個士兵簇擁著一個五花大綁給打的鼻青臉腫的人沖了進來。

為首軍官們見狀頓時都圍上去,其中一個不由分說地揮拳打在那給捆綁的人臉上:“老子宰了你!”說著便要拔出腰間的佩刀。

苗可鐫見狀上前將那人手臂摁住:“你幹什麽?”

“滾開!”

那人盛怒之下一擡手,要將苗可鐫震開,誰知卻並未得逞,苗可鐫手上用力,扭住那軍官的手臂,竟生生地將他摔倒在地!

他的身手雖然出色,但這一舉動卻成功地引發在場所有軍官的怒火:“幹什麽?”

“清吏司的人就敢這麽肆無忌憚!跑到兵馬司打人?”

一群人逼近過來,蔡采石急忙拉著林森後退,林森卻瞅著苗可鐫道:“原來他很有兩下子。”

迎著眾軍官的怒意,苗可鐫卻分毫不讓,鐵塔般立在原地,狠狠地盯著眾人道:“怎麽,想一起上?老子當年混軍中的時候你們還在吃奶呢!”

韋煒看情形到了這般地步,忙上前:“各位稍安勿躁,以和為貴,畢竟大家都只是為了一個目的……”

正在兩下對峙的時候,只聽有人道:“指揮使大人到。”

一聲咳嗽,東城副指揮使馮珂境從內走了出來,他掃了眼在場眾人:“清吏司只是奉命行事,誰叫你們這麽無理!”

眾人聽主官發話,才都低頭退後數步。

蔡采石低低道:“這倒像是個講理的人。”

馮珂境的目光掃過四人,落在苗可鐫臉上:“勞煩兩位大人多走這一趟,不過緝拿盜賊兇犯,也是我們兵馬司分內之事,且如今兇手已經落網,我們自然會嚴審法辦,兩位還是請回吧。”

這番話其實是無懈可擊的,在吏部清吏司出現之前,巡視五城緝拿盜賊兇犯等,都是兵馬司的分內職責。

苗可鐫瞅了一眼那給拿住的賊人:“馮大人,這麽快就找到兇手了?”

押著兇犯回來的一名都指揮道:“這賊已經供認不諱,之前他因為搶劫商號給我們馮指揮使捉拿,最近才出牢獄,所以想殺人報覆。”

韋煒道:“果然不愧是指揮司,實在雷厲風行,既然如此,我們就不打擾了。”

說著向苗可鐫使了個眼色,又向馮珂境抱了抱拳,告辭轉身。

苗可鐫看了眼在場眾軍官,終於隨著去了。

只有蔡采石盯著那個兇犯,見他滿臉是血,幾乎站立不穩,這自然是在先前緝拿時候有過一番打鬥,不過也跟五城兵馬司的人趁機亂打報覆有一定關系。

正在猶豫,林森道:“還不走呢?”拉拉他的胳膊,一起往外去了。

他們兩個走的慢了些,落在後頭,看著前方的苗韋兩人,林森道:“我看出來了,這兩個人是故意的給我們下馬威呢。興許這兒的事也是他們臨時起意帶我們過來的,就是瞧不起我們,想故意為難,其實人家指揮司自己就能處理,他們卻多此一舉。”

蔡采石心底卻還想著那滿臉血的人:“的確,兵馬司行事也是夠迅速的,這麽快就把人捉住了。”

此刻前頭韋煒停了腳步:“怎麽還不跟上啊?”

兩人加緊幾步,韋煒見蔡采石神色有異,便問:“怎麽,蔡公子是不是給剛才的情形嚇到了?這些人都是赳赳武夫,粗魯的很。”

蔡采石遲疑片刻:“韋大人,那人真是兇手?”

“五城兵馬司辦差,該不會有問題,”答了這句,韋煒詫異:“怎麽了?你難道有不同看法?”

“不不,我不敢,”蔡采石初出茅廬,哪裏敢造次,便只說出自己心中想法:“我只是覺著,那些人怒不可遏的,我怕他們盛怒之下……那個兇手……”

他沒說完,韋煒卻明白了,笑道:“你怕那個兇手給他們打死?”

蔡采石急忙點頭。

韋煒道:“該不至於,方才馮指揮使也說了,會審訊法辦的。不過,皮肉之苦自然是免不了,誰叫他敢報覆兵馬司的人呢,這不是小鬼跟閻王較真嗎?連我們行事還得兵馬司的人配合呢。”

苗可鐫在前聽見了,嘴角下撇,卻沒言語。

當下出門帶著他們去了吏部,這吏部清吏司是新建的,苗可鐫是從大理寺調來的,韋煒是吏部的,其他兩個管理庫房檔冊的也是吏部原本的人,那四個負責外調的是從應天府挑上來捕快,都是精幹之輩。

除了這幾個,還有吏部一名員外郎暫時代理司長一職,只如今不在這裏,所以蔡采石跟林森沒見到。

姓林的捕快帶了他們兩個在清吏司走馬觀花地轉了一圈,出來的時候已不見了其他人的蹤影,轉頭的功夫捕快也跑了。只把他們兩個扔在原地。

蔡采石道:“你說的對,他們根本不希望我們來。”

林森道:“此處不留爺自有留爺處,我們非得賴在這裏嗎,對了,不知道無奇回來了沒有,我們不如找他。”

蔡采石立刻同意,他的鴨子在袖子裏捂了半天,不知還好不好呢。當即兩人便出了吏部,回太學去尋無奇,自始至終也沒有人攔阻他們。

蔡采石跟林森註定暫時找不到無奇的。

因為就在他們商議的時候,無奇正在一個他們想也想不到的地方。

皇宮。

無奇是一身小太監的裝扮,在她旁邊的春日則是宮女扮相。

另外還有兩個小太監跟兩個小宮女,眾人都安靜地跟在一名白發的老公公身後。

先前春日把無奇拉出來後,告訴了她一件聳人聽聞的事。

瑞王跟太子趙徵關系極好,在進宮的時候,只帶了幾個心腹內侍,沒叫他們這些人跟著。

以前也是如此,誰知這次出了亂子。

消息是一個宮內禁衛秘密送出來的,說是瑞王在東宮出了事。

具體的情形雖無人知曉,但從內務司那邊傳出來的話卻很不好聽。

據說……瑞王中午歇晌的時候,對東宮的一名妾室意圖不軌,且暴起行兇殺人。

無奇在聽春日說出這話的時候,腦袋沒來由暈了一下。

她揉了揉眉心才疑惑地問:“你說的是,瑞王殿下殺了太子殿下的姬妾?還是、見色起意嗎?”

春日咬了咬唇:“消息是這麽說的。但我、我是不信的。”

那禁衛傳話出來,春日等人多餘的消息一概不知,但他們清楚,若不采取行動,瑞王殿下只怕就要吃虧了。

無奇直楞楞地看了她半天,突然無比篤定地說道:“非但你不信,連我也是不能信。瑞王殿下一定是給人陷害的。”

“真的嗎?快說你怎麽知道?!”春日因見識過無奇的能耐,聽她這麽說,自然是必有證據了,頓時眼睛亮了起來。

無奇笑道:“這個其實很簡單,瑞王殿下自個兒傾國傾城,還有誰的色會比他更絕色的?我可不相信他對別的什麽人見色起意,簡直癡人說夢,所以殿下必然是清白無辜被人陷害的。”

春日張口結舌,她呆呆地看著如數家珍的無奇,雖覺著無奇在胡說八道,但……竟無言反駁。

無奇捏著下巴:“反著來倒有可能。”

“什麽反著來?”

“有人對殿下見色起意,這可行性還大些。”無奇理所當然地回答。

春日想告訴她,當著趙景藩的面兒千萬別說這些話,免得惹禍上身,但現在她滿心都在瑞王身上,便也沒多嘴。

無奇是太學生,當然不能輕易進宮。

偏瑞王困在宮內無法出來,所以還是得到宮中去。

此舉雖然冒險,卻也別無選擇。

春日扮作宮女,而把無奇扮成了太監,別說,她的樣貌身段,一穿上內侍服,真是像極了一個俊俏的小太監。

瑞王府的王府管事費公公領著他們兩個,混雜在其他四個內侍宮女之中。

順利入宮後,費公公召了春日上前,低聲吩咐道:“咱們先去東宮見機行事,也探探太子殿下的口風。”

春日道:“如今殿下在內務司,跟著他的人也都不得隨意走動,只能先如此了。”

東宮。

太子趙徵背著雙手,原地走來走去,終於他站住腳喝命內侍:“快,去把高尚書蔡侍郎找來!”

太子妃季氏才叫奶母等把皇太孫趙斐抱了去,聞言急忙上前攔住:“殿下,使不得!”

趙徵急道:“難道你叫我什麽也不做,等在這裏?老四進了內務司,誰都知道那是個什麽地方,我不能讓他再在那裏多呆一會兒!”

季氏道:“殿下,若是別的事情還好辦,但是現在,瑞王是殺了人!還是東宮的姬妾,這種事壓還壓不住呢,若是叫了高大人他們來,興師動眾的,只怕很快就五城傳遍了,對瑞王對您都沒有好處!”

趙徵反手一掌拍在桌上:“這也不行那也不行,叫我怎麽才好?”

季氏低聲說:“把瑞王關押內務司是皇上的意思,太子先前已經去求了,皇上稱病不見,可見……”

就在這時內侍來到:“太子殿下,瑞王府來人了。”

趙徵驀地擡頭:“快傳!”

不多時,費公公領著春日跟無奇兩個走了進來,先照例行禮,趙徵不顧體統,上前扶他起來:“你總算來了,我正愁找不到商議的人。”

費公公忙問:“太子殿下,奴婢聽說後也嚇呆了,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

太子皺了皺眉:“這個……”

季氏道:“此事說來有些怪異,中午時候瑞王好好地在水榭歇晌,不知怎麽就到了廣德殿,有人聽見動靜不對,跑進去才發現辛美人倒在地上,瑞王卻站在旁邊,手上還沾著血。”

至今說起來,季氏的聲音還有些顫。

“真死了?”費公公不敢置信地瞪圓了眼。

季氏點頭:“後來也不知道消息怎麽走漏了,內務司那邊居然來了人!說是皇上已經知道了,竟把瑞王帶了去。”

她看向太子。

趙徵道:“我先前去求見皇上,但太醫說皇上正病著,竟沒有見我。”

費公公轉頭看看春日。

春日道:“殿下,那位辛美人的死,您覺著真是我們王爺動的手?”

“不!”趙徵立刻反對,可旋即又垂首,聲音也降低了:“當然不是。”

春日瞅了眼無奇:“那殿下可知道是誰殺的辛美人?”

趙徵的臉色有些難看,隔了會兒,才搖了搖頭。

季氏有些驚訝地看著春日,見趙徵搖頭才道:“不要胡說,太子怎麽會知道呢?若是知道又怎會坐視瑞王殿下在內務司?剛才太子急的還要傳高尚書蔡侍郎進來商議對策呢。”

費公公忙道:“這可使不得!尤其是那位蔡侍郎,以他的脾氣一旦給他知道,對策沒有,只怕還會往我們王爺身上扔石頭呢。”

季氏道:“我也是這個意思!別偷雞不成蝕把米。”

春日道:“殿下,我們想見見王爺,求殿下想法兒給通融通融。”

趙徵聽了這句略微定神:“好,這個沒有問題,我來想法子。”

太子喚了幾個心腹來,命他們領著費公公等前往內務司。

費公公是很不願意來這種地方的,但一想到瑞王在內,便懼意全無,一路喃喃地罵:“到底是哪個混蛋玩意把消息捅出去的,看樣子東宮也不保險啊。”

不多時到了內務司,有太子的人陪著,總算是答應了讓他們進內相見。

費公公捂著鼻子,還不忘碎碎念:“他娘的這個糟心地方,這哪裏是人來的。”

幸虧內務司的人也並非全瞎,雖然環境糟糕,卻給瑞王安排了個還過得去的房間,費公公隔著門一眼看到瑞王,便哽咽著撲過去:“王爺,奴婢來遲了!主子您受苦了!”

瑞王淡淡地擡眸看了眼,不為所動。

無奇在旁邊踮著腳往內看,卻覺著這殿下確實可以,看他的神情,費公公嘴裏這“不是人來的內務司”,卻跟被火焚的青樓,少杭府的客棧,或者天策樓的中堂都沒什麽差別似的。

不過,在瑞王瞥見無奇那張閃爍的小臉的時候,他的臉色突然變了。

“是你,”趙景藩看著她,“你……”

春日在旁道:“王爺,是奴婢的主意,想多個人伺候主子。”

她很知道這內務司裏難免隔墻有耳,所以不能直說是搬了救兵的。

“誰許你自作主張,”瑞王卻不領情,冷道:“走,本王不需要。”

“王爺……”春日楞了。

費公公扭頭看了眼,忙陪笑:“王爺別生氣,奴婢原也覺著這個小太監看著不頂用的樣子,回頭就打發了他,另換好的來。”

論起王府管事能幹的,鄭太監是一個,但今日鄭公公不在府內,所以才找了費太監,這位公公卻是個瑣碎多事的人,為節省時間並免得節外生枝,春日的打算並沒有細跟費公公說,費公公只當無奇是個普通小太監而已,還以為無奇不入主子的眼。

說著又呵斥道:“不用你呢,耳朵聾了?還不趕緊退下!”

無奇充耳不聞地趴在欄桿上,悄悄向內道:“王爺……”

趙景藩的長睫動了動,不搭腔。

無奇道:“太子殿下不信王爺殺人呢。”

“閉嘴。”

無奇顯然沒有要遵旨的覺悟:“我也知道王爺是清白的。”

“還不滾?”

“地上臟,滾不得,”無奇陪笑道:“王爺,我好不容易來了,你好歹也看我一眼。”

費公公在旁目瞪口呆而大開眼界:“你你你這個……”虧得春日拉著才沒有跳起來。

趙景藩扭頭瞪向無奇,雖然是生氣,可樣貌卻依舊美的叫人心悸,把這陰森的囚室都顯得蓬蓽生輝起來。

無奇嘿嘿笑笑:“君子處變而不驚,處逆而不亂,不愧是王爺,雖說這事兒不是王爺做的,但王爺知道是誰,對嗎?”

趙景藩的眸色微動。

他沒有出聲,最終只是擡起右手食指,虛虛地點了無奇一下,好像是在警告她:“別多話。”

離開了內務司後,費公公絞著手帕:“誰教的你這麽沒規矩,還敢跟王爺頂嘴,你師父是誰?”

春日對旁邊兩人使了個眼色,兩個小太監上前,百般奉承領著費公公閃開。

“怎麽樣?”春日有些著急地看著無奇,“為什麽主子不喜歡我們來見他。”

無奇撓撓鬢角:“我先前讓姐姐問太子的兩個問題,再加上剛才我問王爺的那句,以及王爺的反應,已經有了答案。”

“到底是什麽?”

無奇揣著手道:“太子清楚人不是王爺殺的,太子知道是誰,王爺也明知是誰,但卻不肯揭露。他們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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