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寶死了。”許晨光一字一頓地說，嚴肅的表情讓夏暖陽又發起抖來，“小寶死了。”許晨光又重申了一遍。

夏暖陽呆呆地看著許晨光，仿佛不認識眼前這個男人，也聽不懂這個男人所說的話。

眼淚靜默無聲地從夏暖陽似乎永不幹涸的眼睛裏再次洶湧滾落，無聲而冰冷，仿佛要流盡這個人的所有生機。

夏暖陽緩緩坐了下來，直接坐在冰冷的地上，喃喃道：“我不信，我不信，小寶那麽可愛，怎麽會死呢。你一定是開玩笑，要不然一定是我出幻覺了。”

“對，一定是幻覺，假的，都是假的！”夏暖陽忽然把自己的頭狠狠地撞向病床，一次又一次，“這一切都是一場夢，都是假的，快醒來！醒過來！醒過來就什麽都沒有了！”

“暖陽！”許晨光驚詫地看到夏暖陽的額頭被撞出血，連忙阻擋，但夏暖陽不管不顧，也不知道疼，許晨光沖外面大喊，“醫生！快叫醫生！”

很快，聞風而動的醫生跑了進來，看到幾近瘋癲的夏暖陽，這種情況都在他預料之中，拿出早就準備好的鎮定劑給夏暖陽打了一針。

夏暖陽這才又昏睡了過去。

許晨光心疼地拂開夏暖陽黏血的頭發，心臟仿佛被一根一根的針刺著。前不久，妞妞的病治好後，許晨光還以為他們一家四口會幸福地一直生活下去，誰知道天降橫禍。

醫生在給夏暖陽的額頭消毒，嘆息道：“先生，好好照顧你妻子。我見過很多失去子女的父母，那種痛苦不是常人所能忍受的，母親已經倒下了，你一定要堅強，這個家還要靠你撐下去呢。時間長了，就好了。”

許晨光點點頭，他會盡他所能，陪伴夏暖陽度過這一段煎熬的時間。

夏暖陽再次恢覆知覺的時候，已經是半夜了。她就這樣瞪著眼癡癡地看了天花板片刻，然後扭頭看撐住額頭睡著的許晨光。

夏暖陽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接著，她掀開被子，悄聲地走了下來，又悄悄地走了出去，掩上門。

哢噠一聲。

許晨光一個激靈，從打盹中醒過來，看到空空如也的病床，心瞬間也空了一塊，連忙追上去，幸好，心神俱疲的夏暖陽沒能跑太遠，許晨光大步上前，拉住夏暖陽。

“暖陽，你要幹什麽去？”

夏暖陽神色哀傷地轉過頭，祈求地說：“晨光，帶我去看一眼小寶好不好？”

許晨光一怔，心臟瞬間被揪緊。

“晨光，你為什麽不回答我？小寶現在在哪呢？”夏暖陽淒涼地說道。

許晨光不忍，他實在不願夏暖陽再受一次沖擊，從那麽高的樓摔下來，又是個骨頭嫩的孩子，狀態實在可以說淒慘，據說當時看到現場的一些路人都忍不住嘔吐了。那是殮容師也修覆不了的。身為小寶的母親，夏暖陽又怎麽能受得了那麽大的打擊？

許晨光真怕夏暖陽會就此徹底崩潰！

許晨光連哄帶騙，柔聲道：“明天我帶你去看，好嗎？現在回去好好休息。”

“你騙我。”夏暖陽卻道，“你不肯帶去去見小寶……”

夏暖陽哽咽：“我是小寶的媽媽啊，你為什麽不讓我見她最後一面，你怎麽可以這麽自私，許晨光！”

許晨光一把抱住夏暖陽，不讓她掙紮，痛苦地說道：“暖陽，我真恨不得所有的悲痛我來替你承擔，我不能看你一直這樣下去，暖陽，振作起來好嗎？小寶也不願意她堅強的媽媽變成現在這個樣子啊！”

夏暖陽伏在許晨光懷裏痛哭：“沒有了小寶，我堅強有什麽用？”

“你還有我。”許晨光說。

夏暖陽哭泣不止，許晨光就站在那裏讓自己成為夏暖陽的架子，撐著她，不讓她倒下去，無論是現在還是未來，許晨光永遠是夏暖陽的支柱，不離不棄。

第二天，宗睿來探望夏暖陽，其實是有要事和許晨光商量。許晴他們本來也想來看望夏暖陽的，但夏暖陽這個情況，看得人多了反而不好，安慰有時候並不會奏效，而是會一次次地揭開傷疤。

還不如留給夏暖陽一片安靜的空間，有許晨光陪著就足夠了。

夏暖陽睡著後，宗睿給許晨光使眼色，許晨光意會，點了點頭。

許晨光不敢走遠，和宗睿在門口交談，怕夏暖陽會突然醒來，最近夏暖陽睡得都不好，時常被噩夢驚醒。

病房裏，夏暖陽睜開了眼睛，眼神裏毫無睡意，呆呆地望著天花板。

宗睿說道：“許總，醫院說小寶的屍體要盡快火化。”

許晨光沈默了片刻，說道：“那就火化吧。”

宗睿又說：“那葬禮？”

許晨光深深地嘆了一口氣：“一切從簡，只準暖陽的親友過來，千萬不要讓無關人士打擾了葬禮。”

“懂。”宗睿說道，很快離開了。

許晨光依在門外，不知道沈思什麽，推門而入的時候看到依舊閉著眼睛睡覺的夏暖陽，心中更覺得沈重，走過去替夏暖陽又仔細蓋了蓋被子，摸著她的額頭，還好，沒在發燒。

中午，許晨光特意讓人送了一碗清淡又有營養的粥，一勺一勺地吹涼，送到夏暖陽嘴裏。

夏暖陽也不說好不好吃，或者燙不燙，許晨光餵，她就吃。

忽然，夏暖陽說：“晨光，我不想活了。”

許晨光拿勺的手一頓，然後還是按部就班地送到夏暖陽嘴邊，說：“好，我陪你。”

這麽多天，夏暖陽第一次有了眼神波動，看著許晨光說道：“我說我不想活了。”

許晨光也說道：“我說，好啊，我陪你一起。”

夏暖陽忽然淚如雨下，一下子打翻了粥，鉆進被窩裏低聲啜泣，極力壓抑的哭聲還是透過被子傳了出來，絲絲縷縷，像密集的毒針，紮在許晨光身上。

許晨光沈默了片刻，然後收拾起碗筷，掃去了粥。這些細細碎碎的聲音伴隨著壓抑的哭聲，就好像是冬日寒冷的一場雨，凍得一切生機都毀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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