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根本沒有叫你上來。”劉玄通話音剛落，山中忽然起了一團迷霧，裊裊朝他們湧來，這霧像是從地面噴湧而至，又像是漫天而來，瞬間從四面八方將他們包裹，霧中不能識物，牧清急忙去捉旁邊陸玉鏘的手，那手寬厚溫熱，牧清緊張地同他十指交握，問，“是鏘鏘嗎？”

“是我。”陸玉鏘本能地把他往自己身側帶，他雖然是個沒有法力的普通人，但這會兒也下意識地去保護身邊的人，牧清和他挨得近，幾乎同他身貼著身。

劉玄通拉住江晨晨，大喊：“怎麽回事，牧清你知道嗎？”

“我也不太清楚。”牧清實戰經驗足，是他們四人當中最暴力的一個，但他書面知識總不紮實，基礎的東西一問三不知，這會兒也懵了，“怎麽突然會起霧？”

旁邊的聲音戛然而止，牧清急忙摸過去找劉玄通他們，卻發現在短暫的可視範圍內，根本摸不到他們的身影，之後前面迷霧漸消，牧清拉著陸玉鏘從其中出來，嗆了一嘴，緩過去後發現寂寥山林中，只有他和陸玉鏘兩個人，劉玄通和江晨晨不知所蹤。

往後看，迷霧從山腳蔓延至他們身後，只有前方的視線沒有被這詭異的東西沾染，陸玉鏘猜測道：“應該是想逼著我們往前走，沒有退路。”

“你為什麽會過來？”牧清問他。

陸玉鏘去回憶當時的場景：“今天早上他們過來討論的時候，我就聽見有人說讓我跟著一起上山。”他這會兒仔細去琢磨，也發現了一絲不對勁，“不是你們當中任何一個人的聲音，跟昨天我聽到的歌聲很像，然後就在剛才，有人讓我上來，草了。”

“唱了什麽？”

陸玉鏘從一個專業性的角度去評價：“難聽。”

他這難聽兩字話音剛落，身後的迷霧似是突然發了瘋，兇狠朝他們湧來，得虧了牧清下意識地擋在陸玉鏘的面前，才沒有讓他被迷霧吞噬，牧清還沒有出手，那團霧氣便訕訕往後退縮，不多時就下去了三四米，牧清低頭看它離開的軌跡，肯定道：“它怕我。”

它指這霧氣，也指霧氣身後藏匿的妖怪。

霧氣不甘心地拱了拱虛渺的身體，朝上竄高了幾米，又很快耷拉下來，像是一只被放幹了空氣的氣球，牧清拉著陸玉鏘往前走，邊走邊道：“我們不能下去，就只能沿著路往前走，沒關系的。”

牧清停下來看著陸玉鏘：“沒有關系的鏘鏘，我會保護你。”

“好。”陸玉鏘突然挺想揉他頭頂的小碎毛，“回去之後給你買要吃的甜點，還有，牛奶。”

“高鈣牛奶。”

“好。”

“嗯！就是不知道劉玄通他們怎麽樣了。”牧清說起來擔心，“早知道也拉著他們了，我還以為他們有捉妖袋，所以沒事。”

“會沒事吧。”陸玉鏘不清楚他們這種捉妖之事，他虛虛攏了攏牧清的身體，安慰了他幾句，兩人之後沿著霧氣給他們打造出來的唯一的一條小道往前走，途經一條山道，霧氣逼迫著他們往洞中去。

這山道來得詭異，像是憑空出現一般，牧清跟陸玉鏘走進去後，發現其中別有洞天，山頂高約三四米，寬約七八米，長度無法得知，望去一眼看不到盡頭，按理說這般長的山洞應該漆黑一片，但不知道是用了什麽秘術，洞內亮如白晝，兩邊石壁流光溢彩。

再往前走，突然躥出來幾只巴掌大小的狐貍，或蹲在路中央，大大咧咧地打量著這兩位不速之客，或趴著巖條好奇地小心觀望，模樣十分喜人，牧清忍不住覺得手癢，捉了其中比較肥大的一只，抱在懷中小心擼著。

自古就有狐貍臉尖嘴猴腮的說法，但牧清懷中這只生得圓潤，鼻頭圓滾滾，臉也肥嘟嘟，身子養得有小香豬那樣大，牧清玩夠了之後把它放在地上，見小狐貍依依不舍地擡起手，沖他揮別。

“開了靈識的小狐貍。”牧清跟陸玉鏘解釋，“大概還要很久才會化形的，好可愛啊。”

又走了幾步，視線一下子變得異常開闊，原先張望的狐貍也都下意識地留在後邊的安全區域不敢過來，陸玉鏘聽見前方正中的一片區域傳來昨天那樣的歌聲，歌詞不知所雲，調子起得高，但毫無唱歌技巧，咿咿呀呀一段後讓人覺得難以忍受，更像是在聲嘶力竭地吶喊。

“好聽嗎？”這時候有個女孩裝扮的人突然憑空出現，比之前的狐貍精還要美貌幾分，穿一條到大腿處的牛仔熱褲，那腿又直又細，但就是哪裏有些怪異，牧清盯著她看了好久，旁邊的陸玉鏘先開口，“你是男的？”

“啊？”牧清下意識地往他胯下看去，問陸玉鏘，“男孩子也可以這樣嗎，穿女孩子的衣服。”

“是男的，別過去。”陸玉鏘把牧清拉至自己的身邊。

餘逸拍手：“眼神真毒，我就是男的，關你這個人類什麽事。”

“沒什麽啊。”牧清很快從震驚中出來，一眼無辜道，“我們又沒有說你什麽，你幹嘛這麽激動，你兇什麽兇啊。”

餘逸被他這麽嗆了一嘴，居然還沒有生氣，他那張放出去足以媚惑人心的臉上露出一絲奇怪的笑，問牧清：“你是不是一棵桃樹。”

“不是。”牧清面不紅心不跳，果斷搖頭，他這會兒明顯看出餘逸是沖著他來的，他可不傻，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陸玉鏘沒話說，安靜站在旁邊。

“這不可能！”餘逸嚇得突然失聲，“沒有道理啊，我覺得就是你，你身上的氣息很熟悉，我叫餘逸，你叫明起，我們是——”

陸玉鏘忍不住豎起耳朵去聽他說話。

“我們從小一起長大的，我們是超級好的朋友，我愛唱歌，你喜歡睡覺。”餘逸說到後面有些害羞，“你還一直給我買小裙子穿，給我出主意追相公，但是我就記得這些了，我好像睡了很久，幾個月前剛剛醒來。”

牧清和陸玉鏘面面相覷，過了半晌陸玉鏘問他：“有證據嗎？”

餘逸指著牧清說：“他屁股上有塊胎記，讓我看一眼就好了，沒有的話就放你們走。”

牧清下意識地捂住自己的屁股，疑問地同陸玉鏘說話：“給他看嗎，我也想知道。”

他都有些心動了，餘逸說他是棵桃樹，他確實是的，牧清雖然不會收斂妖氣，但也在身上做了手腳，讓自己的本體不被暴露，按理說眼前這只妖根本就看不透他是什麽類型的精怪。

陸玉鏘想拍他的腦袋：“給他看什麽看啊，他就在耍流氓，你讓我省點心，早上的視頻白看了嗎，過來過來。”

他一把拉住牧清的手，問餘逸，有比較隱蔽的地方嗎。

餘逸看起來有些不高興，不過還是擡手，隨著他的動作，地下頃刻起了一團迷霧，將兩邊隔絕開來，陸玉鏘帶牧清去旁邊的角落。

牧清於是大方地脫了褲子給他看，他身上穿的衣服還是當時陸玉鏘給他買的，白色背帶褲，上面是一件動物短袖，脫來下時廢了半天勁，鐵扣摩擦的冷色調即便在這樣空曠的洞內也格外清晰，但她看上去絲毫不扭捏，反倒襯得陸玉鏘有些畏手畏腳，想來是今天早上的教育還是沒有達到本質。

陸玉鏘粗略看了眼，是有塊胎記，長在白白嫩嫩的屁股蛋上，牧清自己也著急，扭著上半身想要往後看，邊轉圈邊問：“有嗎有嗎？”

“有。”陸玉鏘蹲下身，幫他把褪至膝蓋的褲子提起來，繞到背後給他扣上扣帶，整個過程牧清乖得可以，一動不動地任由他給自己穿上衣服，之後迷霧消去，對面的餘逸興奮道，“我都聽到了，小明，我們是超級好的朋友。”

牧清去看陸玉鏘，整個人沒什麽主意，餘逸於是小聲問：“小明，你怎麽了，我，我沒做壞事，我是一只天狐，天狐你還記得吧，我記得以前很多人崇拜我來著，但是我醒來發現他們都罵我們狐貍精，所以我想嚇嚇他們，拿一點供奉吃。”

“你不會自己去掙嗎？”牧清忍不住說。

“我好像被困在這裏了，沒有辦法離開，衣服都是那些小朋友幫我買的。”餘逸苦惱，“好無聊啊，就想找點樂子，但是也沒有害人，只是單純想讓他們重新尊敬我，跟你一起來的那兩個朋友，我也都送他們安全下山了。”

仙人跳來著。

陸玉鏘黑臉道：“他叫牧清。”

“你是哪裏來的臭人類？”餘逸把矛頭對準他，“我是特意把你叫到山上來，我用靈識看了你們好久，你老實告訴我，你跟他是什麽關系。”

這語氣也是極其護短了，就像是丈母娘看著上門來的女婿，哪哪都不滿意，於是對其百般挑剔，陸玉鏘簡短說：“朋友。”

“鏘鏘五行缺木，所以認我做了幹爹。”牧清在旁邊給他解釋。

餘逸露出一副你逗我的表情，正欲說什麽時，牧清同他道：“我叫牧清，是一棵桃樹精，從開靈識到現在是四五十年，大概就是這麽一段時間，前幾十年是在一個林子裏長大的，之後就跟鏘鏘認識，種在他家院子裏，我不記得你。”

餘逸看起來有些失望，半晌後他勉強笑道：“我先送你們下山，你先靜幾天好嗎，五天好不好，過五天之後你再上來看我，我就記得你了，還有我相公，我們是最好的朋友。”

牧清說好，同陸玉鏘一起往回走，快離開時他轉身看了餘逸一眼，見他拿著一張花手帕在擦眼淚，陸玉鏘也瞧見了，覺得這只狐貍的時尚品味確實不好，不知道妖品到底怎麽樣。

會不會是在騙人？

但他們都不清楚，牧清這時候挺依賴陸玉鏘，雖然嘴上總是說陸玉鏘是他幹兒子，但在這種迷茫的時候，依舊下意識地將身體緊緊挨著他，兩人相攜走下山。

下山後陸玉鏘被向姚匆匆叫走，而牧清先去找了趟劉玄通和江晨晨，見兩人完好無損後便放心下來，之後他想著去找今早遇到的那兩個小姑娘了解陸玉鏘在外面的傳言，不過找了半天不見人影，他只好學著上網去搜查。

一查卻發現網上炸開了鍋，說什麽的也有，還有今早攜手下山的照片，陸陸續續的居然流出了幾張，脫粉者有，痛罵者有，祝福者有，各類聲音鋪天蓋地地砸向牧清。

牧清握著手機的手開始縮緊，這意味著他開始生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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