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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章 殘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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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青菡憐憫地看著他,重覆道:“阿影最近跟一些女孩子見面,好像是相親,阿雪還說介紹好姑娘給他認識。”

晏望霄搖頭,用篤定的語氣說:“阿姨你肯定聽錯了。”

李青菡猶豫再三,嘆了一聲才說:“他想要孩子……我知道他這樣不好,他跟他爸鬥氣,要生個孩子還他恩情,還個一幹二凈。你……好好勸勸他。”

晏望霄想起梁家家事,瞇起眼,手指無意識地握成拳。

夜晚。

晏望霄抱著枕頭,在李阿姨欲說還休的目光下,敲響梁松影的房間。梁松影打開門,看了看晏望霄,和後面正走過來準備開口的李青菡,道:“媽媽晚安,早點睡。”把晏望霄拉進去,鎖門。

晏望霄坐在床的這邊,梁松影坐在床的那邊,以背相對,手指按在手機電源鍵上,屏幕亮了又滅。晏望霄爬過去,扳轉他的身體,面對面,“阿姨說你在相親。”

梁松影一臉莫名其妙,“相親?我?”

晏望霄看見他這種表情,心定了幾分,“她是這麽說的,你這段時間到底做了什麽讓她這麽以為?”

梁松影失笑,笑了好一會兒,“我沒做什麽。大概是她見我和女性朋友出去喝茶,誤會了。她跟我分開得久,不了解我的生活。”他又想起什麽似的,“也可能是雪素亂講的話,被她聽去了。”

晏望霄還要再問:“真的沒那個打算?”

梁松影認真看他的臉,還是那麽英俊討人喜歡,“指天發誓。”

“那你為什麽,對我不像以前那樣。”

“以前是怎樣的?”

梁松影側著躺下,眼前是晏望霄垂下的手,他伸手抓住,拿在眼前細看。晏望霄看他親近自己,有點孩子氣,不禁笑了,低頭看著他,“不好說,感覺玄妙,就像你現在抓我手玩,我喜歡這樣你親近我,不喜歡你冷淡的樣子。”

“我只是心情不好,不想說話。”梁松影咬一口他的手指。

“現在心情好多了?”

“嗯,想通了一些事。”

“什麽?”

“你。”

梁松影放開他的手指,幫他揉揉,擡眼見他迷惑看著自己,道:“縱使這麽多不幸的事,難堪的事,發生在我身上,可你從未離開,一直呆在我身邊陪我,怕我不開心,盡量理解我。所以……就算我一無所有,我也還有你。”說完,他自己有些不好意思,這麽直白,但他又奇怪重覆了一句,“我至少還有你。”

晏望霄身心舒暢,含笑看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表情有多溫柔而深情。

梁松影心湖一蕩,攀住他的手臂,起身湊過去親向他的臉,在他的臉頰輕輕點了一下,退開來,盯著嘴唇,隱隱有些遺憾。

晏望霄被他要親要抱的樣子萌化了,抱著他在床上滾了一圈,嘴唇貼著嘴唇,“我以後準你親我,小可憐,別人對你有一分不好,我加倍對你好。”

梁松影揚眉,“小可憐?你說誰?”

“你。”

“我咬死你。”

既然晏望霄都開口同意了,他就不客氣地咬向那雙垂涎已久的嘴唇,肌膚相貼,呼吸交纏,親密無間。

“不要對我那麽冷淡。”

“不要躲我。”

“不要離開我。”

抵死纏綿,晏望霄在他身上緊緊相擁,迷亂地喃喃自語。梁松影聽見,應了幾聲。以前他聽到晏望霄說這種話,心裏會痛,現在他放寬心,覺得公平。

就像一首歌裏唱的:莫道你在選擇人,人亦能選擇你,公平,原沒半點偏心。

他一直害怕晏望霄嫌惡自己,終有一天像離開前任情人一樣離開他,然後去開展新一段戀情,自己只能懷念他一世。換位思考,晏望霄一直掛在嘴邊讓他不要離開,何嘗不是一種害怕驚憂。

他被世人罵,被梁家趕,所剩身外長物,幾個知交,媽媽,和晏望霄。聲名狼藉,猶如過街老鼠。晏望霄卻飛越千山萬水,來HK自己的身邊。他今天看見晏望霄在樹幹兜圈,喊他一聲他就停,朝他招手他就跟過來……

晏望霄的愛情世界像一個圓,輪回不停,常青常有。他也許不過其中一位過客,來時歡愉,去時痛苦,喜樂總是短暫,之後會有人代替他,給予晏望霄以喜悲。

——但他招手,晏望霄願意跟他走。

他會一直朝晏望霄說話,喊他走,直到他再也不願意,轉身離開。

不會怨,不會恨。

他希望晏望霄可以明白這一點。

他不知道怎麽開口,只是望著晏望霄的眼睛,晏望霄也望著他,似乎也有話訴說。彼此向對方靠近,目光相交那一刻,他們忽然像都懂得了眼神背後所代表的一長串話語,靈犀相通般頓悟了對方所抱有的感情。

他們誰也離不開誰,不願意分離,盡管,彼此都有著殘缺。

晏望霄半抱半扶,將賴在床上不肯動的梁松影帶去浴室。拿毛巾擦幹身子,又抱回去,用輕薄的絲棉被裹住。春天的夜晚還挺冷,晏望霄想出陽臺抽支煙,又不想放開梁松影,於是欺負梁松影迷糊,別扭地連人帶被捎去陽臺,靠著欄桿。一邊抽煙,一邊占便宜。

梁松影迷糊中昏昏欲睡,臉蛋涼意重,擡手不經意“啪”一聲打了晏望霄一巴掌,嘟囔道:“有蚊子嗎?”

晏望霄黑著臉咬了他一小口,“對,好大一只蚊子。”

春末南方比北方暖和一些,梁松影裹在被裏,握住被角不讓被子掉下去,另一只手去抓晏望霄嘴裏的煙,“咳咳。”他嗆了一口,腦袋清醒了些,望見前方夜空,遠處山腳下環海的路燈和黑漆漆的海面。

他開口,哼起了歌。

晏望霄不知道為什麽,忽如其來的歌聲令他有些感傷。以梁松影目前的負面形象來預測,樂壇前途基本上是毀了。在這一件事上,他是受害者,然而無法報案,法律也不能給予他公平的審判,他更不會拿私事去為公眾長篇大論解釋前因後果,一條微博寥寥幾句話就再不肯多說。信他的人,自然會信,不信的人,他再解釋別人只會不斷提出質疑,永遠沒有盡頭,直到淡忘。

抱著肩膀的手用力收緊,他輕聲問:“你想過要報仇雪恨嗎?”

梁松影有點不滿他打斷自己唱歌,但還是回答,“想過,但報不了,我做不到,這種事比作曲拿獎還難,不知從何下手,所以我不想了。只要他們以後不來找我麻煩,不如靜心坐下來寫寫歌。”

梁松影沒再繼續唱。

晏望霄與他臉貼臉,“你沒有辦法,我有。”

梁松影把這句話想了兩三遍,一下子緊張起來,“別理那些事了,算了吧,我們現在這樣挺好,過去就讓它過去。”

晏望霄含糊應了一聲,轉移話題似的,“你以後有什麽打算?”

說起未來,梁松影果然被轉移了註意力,“先把Y市的事情了結了,我在那兒有幾處房產和一些物品可賣的賣,要扔的扔,我不會再回去那裏。除了那裏,哪裏都可以去。另外工作再想想,我沒跟你說,”他深吸一口氣,“我媽媽患了病,如果這邊沒治好,我要帶她去美國求醫。”

“什麽病?嚴重麽?”晏望霄疑惑道,他看李青菡氣色不錯,心態也好,似乎準備接受他,原以為是個好兆頭,不曾想卻是生病了。

“乳腺癌。”梁松影沈重地說,“爺爺去世那幾天她身體不好,在醫院做了一個全身檢查。”

晏望霄很難過,也許又有一個重要的親人要離梁松影而去,“我們找最好的醫院最好的醫生,積極配合做治療。”

梁松影點頭,“內地對我議論太多,HK反而平靜一些,她聽見閑言碎語總是比我還難過,哭個不停,對她情緒和健康都不好,所以我帶她來這裏,之前不是故意躲你對你冷淡的意思。打擊一個接一個,我整個人懵頭懵腦。”

“我現在知道了,你對我說清楚就行,我不怪你的。”他頓了一頓,還是決定開解他,“你爺爺的事情,別太自責,那是意外,誰也不想,不是你的錯,別往自己身上背。”

梁松影聞言看向遠處,“我的出生是因為爺爺重男輕女的傳統觀念,如今爺爺卻因為我意外去世……真是命運造化弄人。”

晏望霄聽著,覺得應當歸咎於天命。

梁松影繼續道:“但我自己的命運、抉擇、得失,不會受任何人擺布。世人對我好,對我壞,快樂或難過,我都想好好過下去,活得更好。這一點,沒有任何人可以阻止我,除非自己墮落。”

晏望霄目光炯炯望著他,將他臉上的神采盡收眼中,對他充滿信心。

可惜,事實不如人願。

往後一段時間,他們在HK生活,晏望霄和他上街、見人,發現他對別人的目光、話語更加敏感,不像以前那麽大膽向人敞開心扉,而是對人保持著一定距離。如果說以前是內斂,現在可說是神情戒備,將一部分真我緊閉,只給親近的人看見。

晏望霄一開始覺得還好。梁松影偶爾會唱歌哼歌,不管他經歷過什麽,歌聲裏始終真摯熱誠,每個字每個音符充滿了感情。梁松影在他熱愛的音樂裏面,自始至終未變,因而依舊動人。

梁松影淡出娛樂圈之後,從事藝術設計工作,設立了一個工作室,招攬人才,自己隱於幕後。晏望霄也是此時才真正見識梁松影的多才多藝,堪稱藝術家。

有一天他應梁松影要求下樓去給院子裏的花花草草澆水,上樓回到房間,梁松影拿出一套畫具,撐起支架,要替他畫人物像。

他定定坐在陽臺,背對天空海面,不知過了多久,梁松影過來給他看畫好的素描,懶懶地說日後有時間再修改上色。

晏望霄把這張畫像收在櫃子裏,用畫框裱好。

李青菡健康狀況每日愈下,漸漸顯露病態,到得後來,常常臥在醫院病床上,而梁松影常去陪她,那副畫塵封不動。

半年後,梁松影帶李青菡去美國看病,晏望霄就近選了一所學校進修導演課程,陪他們一起,也算為梁松影分擔一點,不讓他守著一個生命迅速流逝的親人獨自難過。

翌年冬,晏望霄有要緊事回國處理,李青菡飽受病痛折磨後病逝,在醫院度過了最後一天。那雙曾經溫柔愛過的眼睛閉上之前,她輕輕握著梁松影的手,對他又重覆了一遍:“你不怪媽媽吧?”

梁松影俯身貼到她嘴邊,聽清了,哽咽道:“不怪,我永遠愛您。”

李青菡帶著安詳走的,那一天除了醫生護士,只有梁松影和趕來美國的李文海為她送行。梁松影坐在走廊的長椅上,垂著頭,李文海遞給他一包紙巾。他沒接,“不用。”他的眼眶紅得濕潤,但是忍著沒哭。他聽見小聲的啜泣抽噎,是那個剛來醫院實習的女護士,第一次目睹生命雕謝。李文海卻覺得梁松影的悲傷積日累月,至親離世的痛早已不是眼淚可以發洩。他自己也很難過,他這個姐姐一世驕傲,卻毀在梁家那個人身上,後半輩子沒多少開心日子。

作者有話要說:  難受,我當時到底為什麽要這麽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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