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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心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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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松影有定期去看心理醫生的習慣。

自從四年前出了駱承安的事,梁松影有過一段時間不想見人,取消了一切活動,宅在家中,對唱歌也提不起勁。蕭廷等人來看過他,都說他很像得了抑郁癥。

蕭廷介紹了一個心理醫生給他。

那醫生姓任,名澤餘,據說畢業於美國著名大學博士學位,發表過不少影響顯著的心理學論文,在國際心理研究領域享有一定知名度。這對於一個年紀不到三十的男人而言,已算很出色的成就。

為人十分親和,思想邏輯強,擅於循循善誘,讓病者逐漸打開心扉。

梁松影分不清當年走出陰影,其中有任醫生多少功勞。他單純覺得不錯,每隔一個周六會去澤餘心理診所一次,每次30分鐘左右。

這天周六,離約定會診時間尚有一個半小時,但從窗外望天,發現天色昏暗,雲壓得很低,風呼呼地吹起來。

他提前出門,想趕在下雨前到達診所,不料中途開始下起小雨。車停在診所附近一個臨時停車點,離約定時間還有半個小時,他坐在車裏等,耳邊是雨打在車窗的淅淅瀝瀝聲,窗面雨滴不停滑落,延伸出彎彎曲曲的軌跡。他想起一首歌:

# 窗邊雨水拼命地侵擾安睡

又再撇濕亂發堆

無需惶恐你在受驚中淌淚

別怕愛本是無罪#

他哼著歌,貼著窗往外看街道,往來撐傘行走的人群有點模糊,如在夢中。

有人沒撐傘在雨中慢慢行走,有人手拉手冒雨飛奔,像是一個浪漫詩意場景。但總有一天中學老師會特別認真負責地告訴他的學生們,雨後的天空特別幹凈,因為雨水把灰塵都吸收掉,落到地上。

落在淋雨的人頭上。

他看到從澤餘心理診所的大門走出來一個男人,那男人穿著一件秋季薄款黑風衣,腳上蹬著一雙幹凈皮鞋,臉色平淡,擡頭看向天空。他手中沒帶傘,似乎沒料到突然下雨,目光似在衡量雨勢。他將風衣脫了,虛虛蓋在頭頂,沖進雨中,沖到街邊一輛黑色的BMW旁,迅速打開車門,坐進去,手中風衣一甩,扔到一旁滴著水的白漆欄桿上。關車門,揚長而去。

梁松影想,這二少還真是眼裏容不得一絲汙垢。前段時間還和他說潔癖不嚴重……

上樓的時候,他忽然想起來那首歌是誰唱的,唱的是什麽。

澤餘心理診所在六樓,前臺接待的黃姑娘見是他,笑著說:“梁先生您可真準時,任醫生現在有空,正在裏面等您呢。”

梁松影笑著應了:“好的。”

敲了敲門,裏面傳來一聲:“請進。”

推開門,辦公桌後一個穿著日常休閑服的年輕男人站起來,笑道:“你來了。”

梁松影也朝他一笑。

稍稍敘說近況,兩人進了隔壁一個布置得比較溫馨放松的寬闊房間,關上門窗。屋子十分靜謐,燈光暖黃。矮桌、沙發旁,放置幾個綠葉盆栽,葉子茂盛青翠,生長態勢良好。

梁松影在主沙發坐下,任澤餘在側邊單人沙發坐定,側身面對他,眼神專註,聲音不大不小,但和緩有節奏:

“你雖然笑著,臉色卻有點抑郁,來的時候發生了什麽?”

“……下雨了。”

“對,下雨天有時會影響一個人的心情,讓人心理變得平靜,沈郁,但想法傾向悲觀。還有別的嗎?”

“你的感覺還真敏銳。我想起了一首歌,自己一個人唱了出來,後來看見一個熟人。”

“什麽歌?”

“《禁色》。我上樓才想起來,是一個同性戀歌手唱的關於同性戀的歌,曲調很唯美,描寫了同性戀者的悲哀心境,表達了一種渴望愛得光明正常的願望,但只是一種願望,帶著不確定。”

“你遇見了誰?”

“一個最近認識的朋友……是個同性戀。”

“能跟我說說你和他的事嗎?你好像有點在意他,被他困擾著。”

梁松影看著任澤餘,沈默了好一會兒。他在這兒不是什麽都敞開心扉說話,有些心事,或者有些人,他不會去講,也不會去非議。即使不高興,他也沒想過將這兒或者世界上的某個地方當做情緒發洩垃圾所。

他想解決心中一點困擾,能更好地面對明日。

“他說喜歡我,纏過一段時間,但我不是同性戀。”

“記得你以前也遭遇過幾次糾纏,但這次似乎不一樣?”

“他……我一開始在他身上有所求,想和他打好關系,日後好開口。知道他對我另有所圖,而我給不起,我打算遠離他。但我們是……同在娛樂圈,同在Y市,總會有交集。他有時候看我的眼神,看似無心的舉動,還有一些體貼的幫助退讓,讓我覺得他還未心死。”

“你愧疚,還是害怕漸漸淪陷,對他動心?”

梁松影忽然盯著他看,“你說什麽?那不可能,我的家庭根本不允許,如果我成了同性戀,你知道,我會眾叛親離,辜負所有人,連事業也會受到可怕的影響。”

任澤餘靜靜地看著他,像在思考,他忽然笑著轉移話題:“你快三十歲還不找對象結婚,家裏沒有狠狠催你?”

梁松影把目光轉開,“怎麽不催。他們在法國,很少回來,鞭長莫及而已。而且他們認為我是個大人了,可以對自己的人生大事負責,總有一天會結婚。”

“目前沒遇到鐘意的女孩子?”

“最近傷了腿養了很久,傷好後又發現事業出現阻滯,頭都大了,沒有心情物色女孩。”

“我跟進你的心理狀況四年了吧,”任澤餘邊想邊斟酌詞句,“我發現……你對女孩子只是有好感,但從來沒有認真主動追求過誰。你認為,這是為什麽?”

梁松影知道自己情況,“沒緣分,沒遇到合適的。”

任澤餘點點頭,鄭重地道:“以下我說的話,可能對你有點沖擊,但我是基於職業負責的角度,對你說的。你對女孩子沒有狂熱,對同性戀卻沒有反感,每一次對同性戀的抵觸都是拿家庭做借口,而不是針對同性戀本身。你有沒有想過,也許……”

梁松影忽然站起來,打斷他的話:“關於這個話題到此為止吧,任醫生,我想今天先結束,好嗎?”

任澤餘站起來,頗為理解地說:“好的。”

將梁松影送出門,又說:“若有什麽疑問或煩心,可以隨時聯系我,Lan。”

“謝謝,再見。”

“再見。”

路過前臺,那位姑娘仍舊很有禮貌地微笑打招呼,“梁先生,您慢走,再見。”

梁松影裝著滿腹心事,匆匆一點頭,朝電梯走去。出門時,戴上帽子口罩掩飾身份。在電梯前等了一會兒,門打開,裏面空無一人。按下一樓鍵,感覺到一瞬間失重後,車廂在掉落。

他望著按鍵旁邊金屬鏡子裏的自己,眨了眨眼,鏡子裏的人也眨了眨眼。他仔細端詳了一會兒,發現那張臉仍然很年輕,眼睛裏有著熱愛,不懈的追求。他的心永未停歇。但他想,看不出來,再過兩個月就三十歲了。

三十歲的坎,沒想到邁得舉步維艱。事業不順,感情不順。

他走出大樓,面對陰雨天,撐開傘走進雨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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