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

吃過夜宵，婺禮順手把碗洗了。

從廚房出來時便看到應禹拿著手電筒在照自己手，一絲不茍地看著自己的右手。

“你在看手相嗎？”婺禮好笑地問道。

應禹面色凝重地擡起頭：“我手指紮到手機屏幕了。”

以為應禹在搞笑，婺禮滿頭問號：“那你不應該看下手機屏幕的傷勢嗎？”眼睛一轉瞟到被丟在沙發上的手機，玻璃屏幕布滿斑駁交錯的碎痕。

婺禮大驚：“你那是什麽手！能把手機屏紮成這樣？”

應禹舉著受傷的手一時無言。

為什麽要心疼一個手機屏幕？

51

應禹的手機在之前就爆屏了，但不影響日常操作，應禹本來想的是等這個月發了工資再換個手機，便一直將就用著。

……然後就被手機屏幕的玻璃碎屑紮到手了。

手電筒的光並不好看東西，應禹照了半天手，只覺得眼睛看得酸澀也沒找到入侵指腹皮膚的那粒玻璃屑。

婺禮接過手電筒對著應禹的手看了好一會，從應禹面前的醫藥箱裏翻找出一卷醫用膠帶。

應禹不得不提醒他了：“玻璃碎還沒清，不能這麽包紮吧？”

婺禮扯開膠帶，估計膠帶在醫藥箱裏放置時日較久，附著在膠布上的粘合劑已經有些化掉，接觸到空氣後更粘手。

婺禮把膠帶貼在應禹食指上，一邊施力小心按壓，一邊問著應禹，以求反饋：“是這裏嗎？”

玻璃碎屑肉眼不可見，但嵌在皮膚裏卻不可忽略，應禹能感受到在觸碰之下異物擠壓手指傳來的疼痛，細密的刺痛噬咬著指腹，好像肉裏長了一根鋼針。

應禹忍著痛皺眉點頭，婺禮按壓的位置是對，但他不理解這個膠帶的作用。

應禹害怕玻璃屑越按越往裏，會更難取出。

“呲啦！”婺禮把膠帶麻溜一撕，在手電筒下照了照黏手的那一面，一粒微不可查的玻璃碎屑折出晶亮的光。

“還痛嗎？”婺禮再次點按了應禹的食指指腹，只是這次沒隔著一塊膠帶，兩人指尖觸感明顯，癢癢的，像羽毛舔了一口掌心。

應禹猛地抽回手，眼瞼一掀瞪大雙眼，死死盯著婺禮。

“手裏還有玻璃嗎？”婺禮說著又要抓應禹的手來看，卻被他躲開。“怎麽？”

應禹表情恢覆正常，從醫藥箱裏拿出碘酒消毒手指，“你手上有膠帶殘留，粘手。”

突然遭到嫌棄的婺禮低頭看向自己的手，起身回廚房洗手。

應禹握住食指發了怔，立馬慌慌張張地捂著胸口地查起“心律不齊”的病癥。

52

應禹第二天午休換了手機。

申悟最先發現他手機的更換，“你不是說要等到發工資再買嗎？”

“把基金賣了就有餘錢了。”應禹可惜著那只被賣掉的基金，一面將左手搭在右手手腕上，又對著食指發起呆。

申悟不知道這是什麽神秘儀式，只好主動發問：“你為什麽這樣看手？”

應禹表情肅然，將數據跟昨晚一對比，“我心跳速度變慢了。”

申悟關切問道：“你脈搏多少？”

“六十五。”

“好像是正常值吧？”申悟依稀記得心率的正常頻次。“你最近沒休息好嗎？”

應禹覺得有道理，去了教導主任的辦公室，開門見山：“我要請假。”

“為什麽請假？”教導主任再次擺出中二姿勢，站在窗戶前雙手插兜，背著光讓人看不清他的臉，只能看到一個魁梧又滑稽的身形輪廓。

“我不舒服。”

“哪裏不舒服？”

“心裏不舒服。”

“滾。”

53

應禹的假期請求被教導主任無情駁回，更慘的是下節課要到二班跟那群小兔崽子周旋。

自從婺禮開始教二班物理，學生對應禹的口音越發挑剔。他不是第一次被嫌棄是美式英語了。

應禹從沒滿足過二班學生的無理要求，這次也不例外，“你們無非是學不來美式英語，給自己找的臺階下，嫌我美式發音不好，你們倒是說一個英式的給我看看？”

一個學生不服氣地站起來跟應禹互懟，“你自己才是學不來，只能教美式英語！你沒教，我們怎麽可能會！”

另一個學生附和著：“就是！難道嫌棄一臺冰箱不好，我們還得會制冷嗎！”

越來越多的學生發出反駁的聲音：“老師的職責都做不好，就只會甩鍋！”

“第一，教材是美式英語，我為什麽非要改變自己要用英式教？”應禹翻開教科書的編者序言投影到臺上，“第二，不是你們喜歡什麽，老師就非得活成那個樣子。最後一點，你們的口語真的爛透了。”

應禹說完就點了幾個人上臺念對話，抓著問題劈頭蓋臉罵了一頓。

“這就是你們平常最喜歡的吹毛求疵，自己感覺怎樣？”應禹陰著臉問站在講臺上一臉委屈的幾個學生。

臺上臺下都安靜了。

54

教導主任很生氣。

因為他又雙叒叕接到家長投訴，投訴對象萬年不變。

內容倒是變了。

“說你謾罵學生，消極教學。”教導主任一個頭兩個大，“你知不知道這兩項多嚴重？”

應禹靜靜喝著茶，任由教導主任在面前唾沫橫飛。

教導主任叉著腰氣呼呼地在辦公室走了幾個來回，重新繞到應禹跟前，“你真的罵他們了？”

“沒有。”

“你是不是忘了之前怎麽跟我說的？”教導主任半瞇著眼，學著大BOSS的邪魅危險眼神，可惜小眼睛的人很難演繹其中精髓，看著更像昨晚沒睡好犯困眼皮睜不開。

威懾力下降五個百分點。

“我沒忘。”應禹給自己茶杯添水，“我記得我說了要紅茶不要花茶。”

“不是這個！是你進學校的時候！”教導主任瀕臨抓狂。

應禹轉著眼珠，想起他入職前跟教導主任的確有過一段對話，“難道是我說我以前是這裏學生的那部分？”

當時的教導主任喜出望外，讓應禹好好記住當初做學生的感覺，成為一個最能理解學生感受的老師。

教導主任搖著手指。“你當老師是為了什麽？難道不是為了愛嗎！”教導主任重現當時的對話，企圖喚醒應禹的記憶。

應禹回答：“不是。”

教導主任陶醉的神情頓時扭曲：“你當時明明不是這樣說的！”

回憶殺慘遭當事人變心！

55

婺禮看到應禹面無表情地從教導主任的辦公室出來，見應禹情緒不佳，上前關心道：“你沒事吧？”

應禹搖了搖頭，跟他擦肩而過。

婺禮認出那個方向不是回初二組辦公室的，奇怪道：“你去哪？”

“去人事部。”

婺禮一驚，急急拉住應禹衣袖，“教導主任說什麽了？你要離職？”

應禹剎住腳，回頭對上婺禮焦急的眼神，“不是離職。”

“那你沒事去人事部幹什麽？”婺禮追問道。

“人事部送了主任罐茶葉挺好喝的，我去問問。”

婺禮突然尷尬，松了手，不知道怎麽解釋他扯住衣袖的行為，只能幹巴巴地應道：“哦，哦這樣，那你去吧。”

應禹沒再說什麽，自顧自走了。婺禮看著他的背影，驀然接收到應禹消沈的情緒，連帶他也有些低落地。

敲了敲主任辦公室的門，教導主任盛怒的聲音透過門而來：“不是叫你去人事部那裏好好做心理輔導了嗎！”

婺禮被吼得一楞一楞的，半晌反應過來，這句話應該不是沖著他。

而是對應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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