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麽？兒子，你要跟他走？你想好了？”

“嗯，想好了，爸爸。”

蘭陵這麽跟蘭墨說：爸爸，我終於知道我想要的是什麽，不管怎樣，我都會和他一起面對，即使以後他不要我，只是那時候我可能也不再是我。

蘭墨看著自己兒子臉上泛著光，不由得為他高興，沒再說什麽，就讓他跟葉銘走了。其實，葉銘早就跟蘭羽交過底了，就是蘭墨負傷的時候，在醫院，蘭羽讓他一起上了醫院天臺。

那時蘭羽問他為什麽這麽執著於蘭陵，他回答說沒有原因，只是發覺身邊不能沒有他，只要蘭陵離開，他的心就像缺了一塊。聽起來也許很荒謬，但是葉銘確實就是這樣的感覺。可蘭羽聽來卻深有同感，因為他的生命裏也同樣不能沒有蘭墨。

葉銘拉著他離開蘭墨的公寓，一起回夜藍。那是只屬於他們的地方。

不知為什麽，天空忽然就飄起雪花，灰蒙蒙天空冷漠地刮著陰風，將蘭陵的臉頰吹得極紅。葉銘一把將他抱緊，唇落在他臉頰，輕輕一吻。溫熱撩起蘭陵心中的漣漪，頗有些難為情，伸手將葉銘下巴輕輕推開，“少爺，這可是街上。”

“看吧，讓他們看，反正我不怕。”葉銘一臉神氣，絲毫不在意路人的眼光。

“少爺，我們先回去吧，在街上太久，不好。”蘭陵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總覺得這種鬼天氣格外讓他心煩，陰沈沈的灰色給他一種不好的感覺。

“怎麽不好了，我就要讓他們看看我和你在一起，我喜歡你！”葉銘的音調忽然提高，驚動了周圍的人。蘭陵一把捂住他的嘴，卻感覺到手心被柔軟的東西舔了一下，猛地收回手，擡眼看到葉銘正一臉壞笑地看著他，心裏忽的一緊，臉頰發燙，把頭扭了過去。

“別鬧，少爺。”蘭陵正不知所措地低頭，忽然發覺周圍一股極壞的氛圍將他們包圍了，立刻警惕起來，手肘戳了戳葉銘，“感覺到了嗎？”

葉銘以同樣的反應回應他，點頭站在了他面前，“你別往後看，緊跟著我。”

“少爺，你覺得他們的目標是誰？”

“不管是誰，他們都不會得逞！”

聽到葉銘的聲音，蘭陵心裏立刻安靜下來，是啊，不管是誰，都不會得逞。少爺，我不會允許他們傷害你！

蘭陵緊緊跟著葉銘，兩人亦步亦趨快速前進，穿過密集的人群，拐彎來到一處僻靜之地，耳邊簌簌傳來雪落之聲，碩大的雪花從天而降，砸在他們身上。

“少爺，你先走！”蘭陵推了一把葉銘，這時一聲悶哼從他喉口傳出。血迅速滲透他身上厚厚的羽絨服，一滴一滴落在潔白無垠的雪地上，宛若最美艷的紅玫瑰，暈開。

“噗！”蘭陵口中噴出鮮血，伸手捂住胸口。

葉銘被蘭陵推得踉蹌，還未回頭就聽到他的痛吟，大聲嘶吼：“蘭陵！”轉身跨過厚厚的雪，一把將他抱在懷裏，不可以，怎麽可以？蘭陵，不要，不要！

“啊！”葉銘仰頭大喊，雙目猩紅。

蘭陵擡起沾滿血的手，一點點，一點點想要觸摸到葉銘的臉，可是那不到一尺的距離仿佛天與地一般難於跨越，怎麽也夠不到，他嗚咽一聲，眼淚順著眼角滑落，嘴裏發不出聲音，只是不斷滲出血來。

“不要，蘭陵，不要，我叫救護車！”葉銘顫抖著從口袋裏掏出手機，撥打了急救電話，聲嘶力竭地喊出聲，“救命！”

還從未這麽擔驚受怕過，要知道他可是天地不畏的葉銘，就算天塌下來他也不會眨一下眼睛站著用雙手撐起來，可是蘭陵不是天也不是地，是他的命，不，比他的命還重要！

“蘭陵，不要睡，不要睡！給我醒著！”葉銘用力拍他的臉，拼命喊他的名字。

“啊”蘭陵顫抖著發出一絲聲音，可是無論他怎麽張口，也叫不出他少爺的名字，也許是意識到生命垂危，他想最後再跟他的少爺說一聲告別，可是好像上天不願意給他這樣的機會。終於，意識也越來越模糊了，蘭陵啊，你這一輩子就要這樣結束嗎？死於一槍，開槍的是誰也不知道，還真是很失敗呢，不過這不是最失敗的，最失敗的大概是原以為一切已經向著最好的方向發展，馬上就要和愛的人在一起，卻忽然就要喪命於此。哈哈，想想也挺滑稽的吧，少爺，你想不想下輩子來個續約，這輩子我們已經澄清了誤會，下輩子就直接在一起吧，不要這麽多曲折，可好？咳咳，想到下輩子，我倒是希望我們倆都是平凡人，你不是少爺，我也不是管家，更不是覆仇人，我們就生在兩個開明的家，父母彼此相識，你我從小便是竹馬青梅，一個醫院出生，一個小區長大，一起上學，最好是同桌，不，還是不要，因為這樣，我們就不能在課上傳紙條，總覺得在上課的時候傳一次紙條格外完美，我們還要一起打球，最好打籃球，因為少爺你個子很高，穿上籃球服，在籃球場上運球投球的姿勢一定很帥，還要一起上大學，一起畢業，在一個公司，租住一間公寓，一間浴室，一張床，一條被子，睡覺的時候，我躲在你懷裏，要不你躲在我懷裏也行，反正我不介意反攻你！呵呵，少爺，我是不是想太多了不知道會不會實現，如果我死了，你會不會難過？少爺，你會不會偶爾想起我？會不會把我藏在心底？不，還是不要了，我不想你因為我太難過，最好快點忘了我，再找一個更好的人吧，少爺，要再見了嗎？為什麽這麽黑？雪還在下嗎？怎麽一點也不冷？

“不！”葉銘抱著蘭陵越來越冷的身體，發出一聲吼叫，怎麽可以這麽對我？不可以，不可以，不可以！救護車呢？怎麽還不來？為什麽？啊！蘭陵，你怎麽可以這樣就離開我？怎麽可以？不要，不要！為什麽？

雪越來越大，幾乎將二人淹沒。救護車因為大雪無法趕到，葉銘調來了直升機，他抱著蘭陵從雪裏綁著繩索進了飛機。

“少爺，蘭先生，怎麽樣？”袁林看著葉銘面色灰敗，不由害怕。蘭陵身上似乎已經沒有熱氣，難道是他來晚了？

葉銘只是抱著蘭陵不說話，醫生過來也不讓他們看，只是這麽抱著他一動不動，渾身發抖，低頭看著蘭陵的臉，伸手撫摸，嘴裏還說著什麽，沒有人聽得清。

夜藍公寓裏，葉銘抱著蘭陵已經涼透了的身體一臉平靜地走進去，袁林緊緊跟在身後，不放心，“少爺，蘭先生他”

“你先回去，我知道自己在做什麽。”葉銘低頭看蘭陵一眼，“蘭陵，我們回家，你知道的，蘭晶晶還在等你。”

袁林一聽，更加不放心，少爺這是因為蘭陵的死精神受刺激了嗎？

“少爺，蘭先生他已經死了，你不能一直這麽抱著他！”

“閉嘴，噓！”葉銘回頭瞪了他一眼，“他睡著了，小聲點！”

袁林閉嘴，可是這麽怎麽可以？蘭陵死了，真的死了，少爺，你但是無奈，葉銘死活不讓他進公寓，他只得在外面守著。

“蘭陵，他說你死了，我也知道，可是我不相信你會真的離開我，你說是吧？不是說要跟我走嗎？怎麽可以現在就離開我？蘭陵，你睜開眼看看，蘭晶晶就在這裏，你要是睜開眼，我就把它抱來。你個騙子，騙子！一直以來都在騙我吧，昨天不是還說愛我？怎麽這麽快就忘了？蘭陵，蘭陵，快回來，快回來！說好的在一起，不準不守承諾！蘭陵，你不是一向最重視這個嗎？蘭陵，蘭陵，蘭陵”葉銘低頭吻住他的唇，冰涼，眼淚不受控制湧出來。傻瓜，我真是這輩子最傻的傻瓜，怎麽可以為了一時的興起就拉著你招搖過市？

他伸手給自己一個巴掌，又一個，直到把自己的臉打得紅腫，嘴角鮮血直流也沒停下來，狠笑著看著蘭陵毫無表情的臉，“你說讓我停，我就不打了，蘭陵，你不心疼嗎？”可是那個狠心的人兒早已沒有一絲反應。

也許，他是註定要孤獨一生的，人一出生就只有一半，所以每個人都在窮極一生尋找另一半，有的人很幸運找到便成為完整的個體，而有的人終極一生都找不到，聽說這是上天對他們的懲罰，因為他們上輩子做了太多錯事。而葉銘，他做了什麽？盡管找到了那一半，可那一半卻因他而死，或許是他上輩子做了不可饒恕之事，大概上天要給他最殘酷的懲罰！得到了才知道失去的痛苦。

跌跌撞撞，葉銘抱著蘭陵出了夜藍。

“殯儀館。”

“少爺？”

“走吧。”

蘭墨和蘭羽來到殯儀館的時候，都不知道該說什麽，他們都知道現在最傷心的那個人是葉銘。傷心難過，只是一陣，蘭墨和蘭羽在蘭陵下葬之後便離開了A國，知道蘭陵的仇葉銘絕對會親手去報，也不再和葉銘爭搶，但是臨走前說了一句話：“找到兇手，問問他有沒有愛人？”

葉銘一笑，但是那笑有多勉強，任何人都看得出來。

一個星期之後，葉銘抓到了那個人，也許上天給他們開了個最滑稽的玩笑，那個人竟然殺錯了人。

葉銘本來想一槍殺了他，可是在扣動扳機的那一霎那忽然改變了主意，放那個人走了。

聖誕節，燈火璀璨，聖誕樹將整條街裝點得絢麗奪目，葉銘一個人走在冷冷地夜風中，懷裏抱著一束玫瑰，走到一座墓碑前，放下來，雙手插在風衣口袋，是送給他的那件，“我沒殺那個人，蘭陵。你會恨我嗎？”他微微一笑，把手從口袋伸出來，拇指覆上那張黑白照，輕輕摩挲，仿佛那就是他的愛人。

“生日快樂，蘭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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