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晏川帶著能苗從星際列車“逃下來”的這個邊境小站, 正是執名部駐紮地區通往咯孜和艾辛尤西的唯一通道。嚴格來講，他們其實已經進入到了艾辛尤西的疆域範圍內。

然而，對於遠在數百光年外艾辛尤西帝國宜居星系內的民眾來說, 這種幾乎是軍事重要關塞的地區, 卻是壓根不存在一樣的所在。

也許就是因為過於偏遠，此時, 能苗全神貫註地監視著自己腦海裏“天坑250”的動向, 但他完全沒有感受到系統有被喚醒的預兆。

應該暫時是安全的......他想。

這時候，左晏川已經抱著他, 慢慢走到了車站最遠端的一個角落裏。

從角落的陰影中晃出來個身影，明顯帶著些不耐煩的樣子。能苗一眼就認出來了, 這是執名部的元帥斯派克。

斯派克看著左晏川，不耐煩地咂了一下嘴, 嘟囔著：“等你等得我腿都麻了, 你都下來了, 還一路磨磨蹭蹭的幹嘛呢？直接過來呀！”

左晏川冷靜道：“在無法確定狀況的情況下, 我當然應該仔細檢查一下周圍的環境狀況。”

斯派克冷笑了一下，漫不經心道：“你在異星開荒久了，有這種危機意識是正確的。但這邊是我的地盤，就算洛文都不能輕易把人安插進來。只要你確保你那邊沒有問題......”

“沒問題。”左晏川平靜道，“江殷會處理好的。”

能苗聽著他們的對話, 忍不住回想起在列車上的那幕。

突然看見人類形態的能苗，江殷整個人確實懵了。但左晏川的嚴肅讓他一秒回到了軍人的嚴肅狀態，認真聽著左晏川的指使。

而左晏川對江殷並沒有什麽保留, 簡明扼要地把能苗的來歷、他們在咯孜見到左父後的遭遇等都給說了一遍。

左晏川說這段話花費的時間不長，但信息量巨大。本來能苗以為江殷要好好琢磨一陣，卻看到江殷一臉嚴肅，眼神專註但目光覆雜，像是在跟著左晏川的話，飛速轉動著思緒。

左晏川把這段時間的經歷都給講完後，江殷一點頭，嚴肅道：“情況我已經全面了解。元帥，下一步怎麽做，請您指示。”

能苗忍不住在心裏暗暗給江殷點了個讚。他以前一直覺得這個小夥是個滿腦子跑火車的家夥，但他發現，能成為左晏川的左膀右臂，江殷的能力和忠誠真的不容小覷。

左晏川顯然也是非常了解和信任自己這位部下。他望著江殷嚴肅道：“江殷，一會兒你通知列車的司機，在咯孜和艾辛尤西邊境的那個車站停一下，就說你需要傳遞一份文件給邊防守備。文件就是常規的報關文件，在流程上不存在問題，你就直接和邊防守備按流程聯系就可以了。”

江殷認真點著頭，表示自己已經明白了。

左晏川望著他，話鋒卻突然一轉，聲音低沈道：“而我要帶著能苗，趁車停下來的時候，悄悄離開車廂。”

江殷瞬間眼睛微微睜大了一圈，但他很快鎮定了下來，又點了點頭，道：“我明白。這一路我會保證不讓消息走漏，在返回都星後繼續以您身體不適需要調整休息為由謝絕訪客......”

“不。”左晏川冷靜道，“你只需要在列車上保持現在這種不讓人隨意來這間車廂的狀態就可以了。”

左晏川是用“突發疾病”這個借口中段使團行程匆忙返程的。當時江殷其實並不知道左晏川發生了什麽、有什麽想法，只是按照他的指示，僅允許隨團的孟章部軍醫給左晏川檢查身體，使團內部的其他工作人員都被他擋了下來，不得打擾元帥。

因為左晏川雷霆之名在外，使團內的工作人員並不會隨便給自己找麻煩。所以這種狀況維系得很好，這段時間從未有人試圖見到左晏川，或探聽他到底怎麽了。

也因此，江殷完全有信心把這種狀態保持下去。雖然返回艾辛尤西後，一定會有各方勢力的關註，讓這種狀態難以維持，但孟章部在都星也能夠和各方勢力形成牽制。這是一種平衡之道，江殷對此倒是很有信心。

然而左晏川卻說，只需在列車上保持這種狀態。這就意味著......

江殷微微皺了皺眉，低聲道：“所以元帥，您是打算等我們返回艾辛尤西後，就把您‘失蹤’的消息公開嗎？”

左晏川平靜道：“不用太刻意，你只需要讓一切自行發展就行。而你的任務就是保護好自己，等待進一步指示。”

這個指令就有點不知所以了，能苗當時還懷疑江殷會不會“據理力爭”一下。然而江殷卻是幹脆利落地領命而去，完全按照左晏川的指示行事。

現在，能苗的腦海裏浮現出江殷的臉，他忍不住猜想，這個家夥心裏會不會正在瘋狂琢磨左晏川的意思啊？他好奇心那麽強的人，此時一定在腦海裏刮起八卦風暴了吧？尤其在看到能苗的人類形態之後......

能苗隨意瞎想著，忽然聽到了另一個他挺熟悉的聲音傳來：“所以，我們的時間其實不多，還是快一點展開行動吧。”

說話的自然是角落陰影中的第二人。此時能苗看著那個走出來的身影，自然辨認出了是誰：容玉山。

他不由得想起左父的那句抱歉，也不知左晏川這個時候看見容玉山是什麽心情。

能苗回頭望了望，果然看著左晏川的眼神晃了晃，一抹痛苦之色像是沒藏住一樣，乍然流露。

然而轉瞬，他就找回了冷靜和理智，平靜地點著頭道：“邊走邊說吧。”

斯派克像是就等著這話一樣，轉頭就走，瀟灑地在前方領路，帶著他們一路出了車站，在一處很荒涼的地帶，召喚出一輛箱型的無輪車。

所有人坐了進去，斯派克關上車門後，沖著左晏川一挑下巴，道：“你突然用密語給我發消息，讓我帶著容玉山這麽神神秘秘地來到這個地方，只說是和你父親還有軍部有關，又不說清楚。現在沒問題了吧？可以說了。”

左晏川卻沒有跟他說話，而是轉頭望向容玉山道：“玉山，我見到了我的父親。他被系統操縱了.......他在臨死前讓我跟你說抱歉，你父親是跟著他才......”

容玉山擡起一只手，示意左晏川不用往下講了。他平靜地搖了搖頭，道：“其實我在咯孜地區聽到那些傳聞的時候，基本已經確認過這一點了。晏川，我已經經歷過足夠的情緒沈澱和冷靜，反而是你......”

“我的情緒沒有任何動搖。”左晏川冷靜道，“因為我沒有這個時間。”

他說著，回頭看了看能苗，突然把他托起，舉向容玉山和斯派克兩個人，沈聲道：“能苗正面臨著和我父親類似的狀況，我必須要盡快把能苗解救出來，然後才好進行其他的事情。”

斯派克和容玉山交換了一個眼神，斯派克一皺眉，扭頭對左晏川道：“詳細說一說。”

左晏川抱著能苗，把他推斷出來的種種情況，和能苗告知他的一些事情，全都告訴了斯派克和容玉山。

二人聞言先是沈默。然後容玉山開口道：“晏川，在解救能苗的方面，你知道我能做得很少。但在調查清楚幕後黑手上，我有更多的空間和能力可以施展。”

左晏川點了點頭，道：“當初你執意要脫離孟章部，甚至不惜違拗容叔叔的意思，不就是為了今天這種狀況做準備嗎？”

容玉山垂著眼睛，輕輕嘆氣：“孟章部居功至偉，也就意味著樹敵太多，我們必須要發展更多其他方面的勢力，並且要可靠。我這幾年的經營，手邊有了不少可靠的消息渠道及可以利用的力量。所以在這個方面，你如果忙不過來，暫時交給我。”

左晏川毫不客氣地點了點頭。在他懷裏的能苗從這簡單的一個舉動中，仿佛看出了這兩個人之間無需贅言的那種堅實情誼。

然後左晏川頭一轉，望向斯派克，道：“那麽關於能苗的事......”

“交給我唄。”斯派克懶懶散散地說著。

能苗聞言有些緊張，在左晏川的懷裏坐得更加端正了些。他感覺自己像是面對醫生一樣，正準備聽醫生的治療意見。

而斯派克瞄向能苗的眼神，還真有幾分醫生的感覺。

他仔仔細細把能苗看了一遍，問左晏川道：“聽你剛才的敘述，那個系統等於是一個載體，但具備追蹤和遠程控制功能，對吧？”

左晏川點了點頭。

斯派克擰著眉，繼續道：“那麽你和能苗的訴求其實就很好理解了——你想在不傷害到能苗思維本體的情況下，保留系統的載體功能，但破壞掉追蹤和控制功能，對吧？”

左晏川思索了一下斯派克的話，問道：“能不能把能苗的思維覆制一下，換到一個更加幹凈安全的系統中？就像我們現在星際時代，會對某些特殊人物所采用的那種治療手段一樣。”

斯派克摸著下巴，邊思考邊道：“理論可行，但我擔心這個系統可能有某種‘自毀功能’，就像你父親......啊不提了。總之就是，我擔心如果我們采取這種行動，存載能苗思維的那部分會直接自毀掉。”

能苗聞言一怔，下意識地擡爪摸了摸腦袋。

左晏川低頭看著能苗，擡手把他抱得更緊了些，低聲道：“無論如何，以能苗安全為第一位。”

斯派克一挑眉，道：“那當然。你放心，不要小瞧我們執名部的科技水平......”

他正說著，載著他們的無輪車停了下來。

作者有話要說：  能苗：我有一種在聽醫生給我討論換頭的感覺……

左帥：放心，不敢。（目露兇光）

斯派克：？？？（我只是個無辜的配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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