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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小男孩與小男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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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

而如今寧臨風站在樓梯口抽煙,反覆回想剛才的事。

他本來滿心歡喜地回家來,嘴角彎彎的,走路恨不得都哼兩首歌。

這些年,他不再像十幾歲時候那樣喜怒形於色了,外人面前總是安穩可靠,任誰見了也要誇一句寧總成熟穩重,頗有乃父之風了。可今天,他捏著外衣口袋裏那只藍色天鵝絨盒子,實在開心。

那盒子裏頭是一對他親自設計的戒指。他原本出差一周,拼死拼活熬夜加班把合同的事情處理完,早回來兩天就是想趁著秦州生日,把這一雙戒指送給他,然後飛英國結婚。

結果沒成想,房門一推,就聽樓下臥室裏的拉出長長的呻yin聲,他眉頭擰起來,順手把外套扔到旁邊櫃子上。他根本沒覺著是秦州,第一反應是不知道秦州哪個狐朋狗友沒地方鬼混,跑他家客房來了。他心裏頭不大高興,想著見了秦州要說他兩句,但這會兒總不好進去趕人,雙方都尷尬,想了想,就準備關上門悄悄地走。

誰知道他剛把搭在門口櫃子上的西裝外套拿起來,就見客房的門開了,秦州穿著他給買的那件黑色刺繡浴袍從房間走出來。

兩兩相望,皆是楞了。

他們有生以來相隔最遠的時候,都遠不過此刻這短短幾步的客房到門口的山高水長。

裏頭那男孩兒見秦州不動了,便走出來,貼著秦州的背靠過來,聲音帶著事後的軟糯癡纏,“幹嘛呢,不是說幫我倒杯……”小男孩一擡頭,見到門口的寧臨風,臉色當場就白了,最後那個水字,就沒說出來。

秦州看著他,幾乎是手足無措,嘴唇抿緊了,依稀有點年少時犯了錯裝乖的樣子,那男孩子更無措,先是下意識把拉著秦州手腕的那只手放下,回過神來又重新緊緊握住。

而秦州竟然沒動,也沒阻止。

寧臨風看著他們,身體好像一瞬間石化了一樣,動也動不了,只有大腦還能運作。他漫無目的地想,剛才我居然還以為是什麽別人拿我家客房當酒店呢,我可真是個傻逼。

他的思緒飛出去,又想,他們三個現在誰都不說話的樣子,像是黑色幽默的電影,不用聲張,整個房間裏便都是戲劇沖突。

他想到這,忽然笑了一聲,不是生氣憤怒的笑,而是他單純的覺著一件事情很有趣的那種笑。

這一笑完,他的身體就能動了,他挺直脊背,左手把拎著的風衣外套妥帖地搭到了右手手臂上,對著那兩人嘴角一彎,非常真誠地說:“真是抱歉,我好像回來的不是特別湊巧,打擾你們了,我這就走,你們倆玩得愉快。”

說完,便回身推門,揚揚手,懶洋洋說:“順便,不用送。”

一套動作行雲流水,幹脆利落,半點機會沒留給秦州,關門便走。

他出了房子便大步走到四部電梯那分別按了下,又拐到了旁邊的樓梯間。果不其然,他剛躲進樓梯間便聽人大步跑過來狂按電梯,隨後電梯開門關門,悄無聲息。

到此刻,他方才強撐起來的脊背便瞬間垮了下來,靠著樓梯墻壁,手指顫抖著,拉黑秦州微信電話和他助理的電話,在樓梯間點了根煙。他算準了,秦州與他都是靠體面活著,絕對做不出在找別人給他打電話的事。

他腦子裏亂糟糟,不受控制地想了許多,他想到他們倆在一起的時候他才十六,到現在他二十九,十三年就這麽匆匆過去。他從他們倆年少時代,一路想到如今,想到秦州對他,是從頭到尾妥帖仔細,溫柔萬分,含在口中怕化了,放在手心怕飛了,這些年無論艱難痛苦,還是體面榮華,那人對他從來沒有一絲懈怠。

這人朋友圈按時秀恩愛,在外樣樣都行,在家家務全包,所有朋友他都認識,公司員工他都熟悉。但凡假期,兩人基本都要在一起,就連出差了,也是一天至少一個電話,十條微信。

寧臨風信任他,那麽信任他,就連聽到家裏有那種聲音,第一個想法都甩鍋到其他人身上,他哪來那麽多時間找別人呢?他怎麽能,為什麽,會有別人呢?

他想不通,坐在樓梯上抽光了衣服裏剩下的大半包煙,還是沒想通。

點起最後一根煙的時候,他已經不想這些了,腦子裏完全是空蕩蕩一片霧,什麽都沒了,他聽到自己手機一聲提示,拿出來一看,果然,只是訂票軟件上的出行提示,提醒他下午四點的機票和第二天到倫敦的入住酒店。

他想,家肯定是不會再回去了,也沒別的地方可以去,就去那酒店住兩天吧,反正錢都花了。

想到這,自己不知怎的,又是一笑。

他笑完,看了看時間,把煙掐了,起身趕往機場。

寧臨風這五天每天只睡三四個小時,他身體已經很疲憊很疲憊了,可是在飛機上,無論如何也睡不著,眼睛又幹又澀,睜也睜不開,閉上就胡思亂想,他沒辦法,就把機艙配發的平板打開,隨機選了個電影,然後循環播放。

他的意識隨著電影沈沈浮浮,飛機上溫度太低,被凍醒了好幾次。一清醒些就想到秦州,想到那男孩兒,想到他們的客房,又想到不知道他們在主臥做沒做過,想得渾身惡心。飛機餐發了兩回,他一口都沒吃,勉強喝了一杯熱茶,進去五分鐘,又去洗手間通通吐了出來。

下飛機到了酒店辦完入住,衣服半秒都不想穿就脫了去洗澡,神經質地差點要把自己洗掉一層皮,泡在水裏泡的人暈了一回又冰涼涼濕淋淋醒過來,才披上浴袍。

躺到床上的時候,他看了看表,已經夜裏十點多了。他知道自己應該睡了,他告訴自己,必須睡了,身體已經要支撐不住了,可是躺在床上,就是睡不著。

他在床上一動不動兩小時,最後起來從客房服務叫了瓶威士忌。

一套東西都放到了茶桌上,四十三度威士忌,他倒了兩杯直接幹喝進去,一口從嗓子辣到胃,立竿見影,整個人飄起來,生理反應的把眼圈都辣紅了。

但還是不困。

寧臨風不算是太有耐心的人,這樣還不覺著困,就整個人都燥了起來,脾氣一上來,就要直接對瓶吹,瓶子都到了嘴邊,他便聽到門口鎖一直有聲音,好像有人一直用卡來回試他的門。

他嘖了一聲,不耐煩地起身,心想,這怎麽到了國外也有這些破事。他這些年連脾氣也不怎麽同外人發了,頂多火起來罵幾句秦州,因此就算此時滿腔怒火,也能勉強被他壓成個公事公辦的冷漠,他開了門,直接說:“不好意思,不需要特殊服務。”

說完,才略略擡頭見到那人模樣,他一米八正好,那人約莫比他高個五公分,臉卻嫩得多,人也是難得的俊俏。那人一臉玩味地看著他,眼裏帶著點壞,壞裏又有討人喜歡,一個字拐了三個調子地哦了一聲,說:“你覺得我出來賣的?”

寧臨風腦子已經不清楚了,他心裏覺得又是不耐煩,又是莫名其妙,答道:“你不是賣的敲我門做什麽?”

那人道:“你不認識我?”

寧臨風更莫名其妙,答:“我幹嘛要認識你?”說了就要關門,嘟囔道:“不賣就走。”

沒想那人卻伸腳把門頂上,寧臨風看他,他便笑,說:“你說我不賣就走,那我要是說我賣,你是不是就讓我進去?”

寧臨風腦子裏的神經們已經打死結了,雖然他第一反應感覺這話有點不對,但是仔細想想,又覺得很有道理。

他拉著門,特別認真地想了一會兒,沒想明白,於是擡起頭來,特別誠懇地問:“所以,你到底是不是來賣的?”他洗完澡又在床上躺了一遭,浴袍早就松松垮垮,方才門把手不小心掛到了帶子,便露出整片鎖骨與胸膛來,皮膚貼在骨骼上顯得白皙柔軟而又不失力量。

他原本出來時攜風帶雨一身戾氣,可這會兒安靜下來,便看他眼尾被那酒辣紅,眼睛又是濕漉漉瑩潤潤的,一下從猛獸變成了天真又純良的動物幼崽。

又軟的可愛,又辣的惹火。

門口那人看著他,忽然靠了一聲,上前一步把門直接推開,拉著他的腰把人圈過來,進到房間裏,舔著他的耳朵尖,話音和舌尖一樣濕漉漉地傳到寧臨風耳朵裏。

那人說:“我就是來賣給你的,快把我買了吧。”

寧臨風下意識想掙紮,他撐著那人的胸堂把他們二人分開。他以前真練過,這些年健身也沒放松,他正常時候放倒三四個成年男人根本不成問題,可現在他喝得人在棉花上踩,雙腳在水上漂,拉著那人衣領的樣子都軟綿綿像是調情,而他還舉起拳頭,妄圖去揍眼前男孩子漂亮的臉。

那男孩子看著他動作,歪了歪頭,又忽然扁起嘴巴露出委屈樣子,“哥哥,我不好麽?你不願意麽?”

這一聲哥哥幾乎就是寧臨風腦子裏一道炸雷,他鬼使神差想到,媽的,秦州都能睡小男孩,老子為什麽不能睡?

想到這,他想揍人的那拳頭就松開,先把兩人身後那門關上,回手按著那孩子後腦壓過來,貼上他的嘴唇。

作者有話要說:

很好,我們小狼狗終於要有姓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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