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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Act 36.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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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是對於身處世界哪一處的上班族來說,星期一的陽光都是罪惡的。

劍子被光線刺得迷迷糊糊地轉了個身,拉高被子將頭徹底埋了進去。待到日頭照醒了龍宿,後者才發現一個大大的被子團蜷在床邊,劍子的臉藏在被角和他的手臂間呼吸平穩,一臉怎麽吵也抵死不醒的幸福。低頭親親白色的鬢角,龍宿起身拉上窗簾關上房門,將白晝的世界關在外頭,透不進光的房間仿佛再度被黑夜擁抱。

龍宿打著呵欠把戀人摟進懷裏,再度沈沈入睡。

又過了很久,劍子真正睜開了眼,卻看見房間漆黑得像是還在夜晚。他摸索著爬起來,搞不清是白天還是晚上。直到聽見龍宿的聲音從隔壁傳來,後者和客房服務交待完推門進來,就看見劍子手拉被子正對窗簾發呆。

客房的陽光隨龍宿走進來,讓劍子清醒了一些,酒氣和渾身的酸痛,簡直像是宿醉剛醒:“幾點了?”

“不到十一點,吾叫了早餐,汝吃完還趕得上下午上班。”

帶著這麽一張被操勞過度的臉去假裝愛崗敬業好員工?

“……龍宿,你的笑話真是越來越不好笑了。”劍子在浴室很快地洗漱完畢披上睡袍,開始四處尋覓自己的手機。

嘩啦一聲,龍宿拉開了窗簾,房裏房外的狼藉就這麽沒有心理準備地跳入了眼內。看著從某個意義上說來很接近鬥毆現場的酒店套間,劍子額角青筋直跳,四處搜羅這一件那一件的衣服,努力催眠自己什麽也沒看到,最後總算在客房沙發背後找到了被龍宿扯掉的外套。

客房服務敲了敲門,劍子拿著外套和手機迅速閃進了臥室,用眼神示意龍宿去開門。後者忍俊不禁地去跟客房服務呱噪,他則摸出手機,給頂頭上司周小胖發了條短信——“我被外星人綁架失蹤一天”。這個,姑且可以當作是接近事實的請假理由吧……

看他穿戴整齊地走出房門,龍宿大笑:“這便是所謂的掩耳盜鈴,現在才假裝此地只有吾一個人,汝不覺得太遲了點?”

劍子難得沒擡杠,只是一臉糾結地盯著客房地毯中央。龍宿順著他的視線把目光落在那團明顯的汙跡上,直到劍子終於忍不住說:“龍宿,你說如果……”

“沒有如果,汝別想弄幹凈,”龍宿立刻打消戀人的念頭,“若是聽過一晚的房費,汝想必不會如此在意這等小事。”

在臉皮厚度這件事上,劍子從來沒想過要和疏樓龍宿達成一致認識。反正這個房間到底發生了什麽,遠不是弄幹凈一塊地毯就能掩飾的——想通了這點,他強制自己扭開視線,死心地坐下來吃早餐。

兩杯牛奶,四個形狀完美的荷包蛋,滿滿一籃夾核桃仁的全麥面包,還有一盤從分量和種類都讓劍子驚嘆的熏肉香腸片,就算當作午餐也綽綽有餘。昨天先被傲笑紅塵嚇得胃口大失,又做了太多劇烈運動,劍子早就餓得要命,對平常避之不及的西餐也多了幾分寬容。等等,這睡到餓醒的記憶怎麽有點似曾相識:“龍宿,認識你之後,我似乎起得越來越晚了……”

不是不能體味戀人說這句話時覆雜的心情,卻止不了上翹的嘴角:“呃,汝不妨想想好的方面。”

好的方面?真有那種可以和被掰彎的損失相抵銷的事物存在嗎?劍子啃著面包思考了半晌,很認真地問,“長胖了兩公斤,算哪個方面?”

“汝的BMI目前還在健康水準以下。”龍宿嚴厲地瞪了戀人一眼。上上周他突發奇想買了個電子健康秤回家。這秤除了稱體重,還能顯示各個年齡層身高人士的體脂肪健康指數(BMI),結果……第二天開始,餐桌多了很多高糖高脂肪的食物。

“我在標準線內。”向來自認健康無比的劍子提出了抗議。

“嘖,汝這長胖了兩公斤才剛達標的人,何必奢想有佛劍分說的標準身材。”

……以佛劍的肌肉水平來要求死宅程序員會不會殺傷力太大?劍子無話可說,悲憤地低頭咬了一大口面包。無營養的鬥嘴伴隨營養滿滿的早餐——給彼此拼命潑涼水仿佛就是他們最重要生活狀態。

吃到八分飽,劍子放下了叉子,“對了,我在會場看到前年主持公訴海華牛奶公司集資詐騙案名聲大噪的檢察官傲笑紅塵,去年UI是不是被他起訴過?”

龍宿把牛奶杯舉到唇邊抿了一口,他不管幹什麽,行動間都比常人要華麗優雅些,“不錯,在汝進公司前不久。”

“因為什麽?”

“違反商業不正當競爭法,通俗點說,行賄。”龍宿聳聳肩,“吾勝訴了。至於傲笑紅塵此人,吾不予置評。”

“我用佛劍的頭發打賭,你做了,只是運氣好沒有被抓住。”

劍子一臉的“真可惜”,換來龍宿沒好氣的一眼——就沒見過這麽幸災樂禍看枕邊人倒黴的戀人:“這一註汝昨晚已經賭過。”

沒反駁,就算是默認了。劍子在學校裏幫導師做過項目無數,對個中門道心知肚明。UI每年不小的訂單,光靠過硬的技術能力和行業口碑可拿不下來。龍宿了解劍子,正如劍子了解龍宿,以一個稱得上是三觀正直的人來說,劍子很能容忍各種灰色地帶,如果形勢所迫,也不怕自己涉足一二。有鑒於此,他從來沒什麽把個人道德推銷給別人的使命感。不過,若對象是疏樓龍宿,有合適的機會拖拖後腿搞搞破壞,一定不會放過就是了……

許是滿腹奔騰的黑水被看穿了,龍宿忽然伸出手,揉了下他還在蓬松的可愛鬢角,叫一貫愛裝嚴肅的劍子不自然地別開了視線,正好瞧見昨夜起就放在床頭櫃的盒子。粉紫色包裝紙被灑出的香檳暈了一大片,扭頭瞧瞧龍宿,盒子的主人朝他甜甜蜜蜜地一笑:“送汝的聖誕禮物,打開看看?”

劍子福靈心至,已經猜到了少女風包裝裏是什麽,搖頭嘆了聲:“你啊……臨時調換別人的獎品也不會心虛。”

實在難耐地湊過去親親他,龍宿回答:“IPAD2比PSV貴得多,吾仁至義盡,心虛什麽?倒是汝,回禮何在?”

“龍宿,過個洋節,怎麽把詩書禮儀都丟了,儒學禮為先,哪有直接問人要東西的?”劍子語氣十分痛心,可惜龍宿不上當,“非也,所謂入境隨俗,吾們過得是西洋節日,便以西洋風俗為禮,吾何錯之有?”

劍子一攤兩手空空:“沒有。你招待我之前,可沒有說過有交換禮物的要求。”黑眼睛在白睫毛下閃啊閃,欲蓋彌彰,莫此為甚。

早料到戀人賴賬是一把好手,龍宿結束了早飯把餐盤推到一旁,“無妨,吾自行找補也是同樣,不過是汝再請一天假。”

不言自明的威脅,讓劍子那顆隱藏著不少暴力情結的心蠢蠢欲動,眼看龍宿一副想把房間續到明天的樣子,他還是決定先忍了。沒有準備禮物只是嘴上說說,他對龍宿的惡劣太了解了——少回一次禮的確不算什麽,不小心抓住了痛腳自己可能被欺壓很久才是要緊的。抓過沙發上一早送來的寄存外套,在內袋摸了一把,抓出個紅色小盒子丟過來。

盒子在手,龍宿一時竟有些不舍得拆開:“劍子,第一次收到汝送的禮物,吾真是又驚又喜啊。”

那邊劍子已經不客氣地把包裝紙撕光,裝電池裝游戲這就玩上了:“你如果擔心心悸過速,這份禮物我可以收回。”

龍宿怎麽會給他這個機會,心想難得不拘俗禮的戀人溫柔一次,就算是食品優惠券也認了!咬牙拆開包裝,卻是一枚金紅相間的領帶夾靜靜躺在黑色天鵝絨面盒心。18K金為夾身,三根曲率不同的幾何線條,簡潔地纏繞在一起,每個節點有一顆碎鉆,線條匯聚的中心鑲嵌著一顆指甲蓋大的阿卡珊瑚,寶石深沈如凝固血滴,在光線下又剔透如玻璃。設計華美不失大氣,無可挑剔的牛血紅艷麗奪目,讓眼高於頂的疏樓龍宿難得一見就心生喜愛。這其中有沒有愛屋及烏,甚至受寵若驚的分量,就只有當事人才清楚了。

劍子像是根本沒想過他可能不喜歡這回事,放下PSV從龍宿手心拿起領帶夾給他別上,上下端詳幾遍,滿意地點點頭讚美道,“華而不實,相得益彰。”

如果有破壞氣氛大賽,劍子仙跡認了第二準定沒人敢認第一,剛剛升起一點柔情就被戳破,龍宿為之氣結,“難得寒酸小氣的汝肯為吾大出血一回,縱使這顆珊瑚太小不夠華麗,吾也領受了。”

劍子沒有還口,小退半步,低頭凝視龍宿。在櫥窗裏看到這枚領帶夾,明明是晶瑩的血紅色,卻叫他想起了龍宿總是深沈執拗註視自己的金色眸子……唔,安上兩個小尖牙,紅色眼睛的吸血鬼裝扮說不定真的很適合龍宿?他不是會剖白心跡的人,淺淺一笑,撿起PSV埋頭繼續,搞得龍宿一頭霧水,很有一種山雨欲來的危機感。

關於那場官司的詢問,劍子很有分寸地點到為止,讓龍宿稍微松了口氣。他不是什麽清白無辜的生意人,作為一個專愛踩著刀鋒上追逐目標的極端人士,這樁事不過是冰山一角。如果繼續深入,他就必須面對一個難題——必須對劍子說謊。對龍宿來說騙人本身很簡單,難就難在他喜歡的人比世上大多數人都要聰明一些,對謊言的反應,也比世上大多數人都要難以預測一些。同樣糟糕的在於,疏樓龍宿手段百出的面貌下,是極強的自我意志,傲慢讓他甚至不屑於為過往粉飾太平。

似乎敏銳地覺察到這一點,劍子沒有追問,玩笑著把話題帶過了,好像只是一場尋常的閑聊。

實際上呢?就算不約而同在觸及彼此前逃開了,問題依然在那裏。

劍子仙跡最迷人也最可恨的地方,就是不會因為被溫柔或惡毒地對待,改變自己的行事作風。

想象了下戀人真正發怒的模樣,龍宿的頭就開始疼:真的不幸到了攤牌時候,還是騙他到底吧……

劍子咬咬牙掏出手機,開始面對一開機就洶湧而至的新信息。藥師一連發了五條聲情並茂描述自己多麽勞苦功高多麽值得劍子掏心掏肺的短信,然後狀似不經意地說了一聲,他上午遇到秦假仙帶老婆來看病,忍不住把這事跟大仔分享了一下。

橫眉豎目地掐著手機,劍子毫不懷疑如果這一刻慕少艾出現在面前,兩人久遠的朋友情就要泡湯了。——按照一般規律,秦假仙知道的事,就等於素還真知道的事,素還真知道的事,就等於是人都知道的事。所以劍子的八卦堪比光速地傳遍了大江南北,手機裏羅列了一串令人頭皮發麻的來件人:秦假仙、朱痕、素還真、談無欲、屈世途……等等,屈世途仿佛還在馬爾代夫二度蜜月,這是湊的什麽熱鬧……蝴蝶君代表國際友人發來賀電,這家夥不是沒畢業就追女孩兒追到國外去了嗎?……至於蒼那群五顏六色師兄弟的哀嚎痛斥,劍子看都懶的看幹脆全刪了。

口口聲聲恭喜他脫團,背後是一顆顆蓬勃的八卦之心,大約除了正派的代言人傲笑紅塵,就根本沒人會在意他脫團對象的性別吧?對這群接受力和神經都很大條的損友,劍子無奈地嘆氣,不知道該高興好,還是該生氣好……

他有氣無力地朝龍宿一伸手,“我家的鑰匙,拿來。”

濃密的眉毛呈45度揚起,龍宿揣測著戀人十分精彩的臉色,“理由?”

鑒於在傲笑紅塵的事情上說了個小小的謊話,劍子難得良心發現地坦白一回,“我昨天在會場看見一個熟人。”——現在他和龍宿已經是皇帝的驢耳朵,盡人皆知,這句話劍子沒說。一旦說了,就沒有理由拒絕龍宿堂而皇之進入他的小窩各種騷擾。

龍宿不上當,“掩耳盜鈴,於事何補?”

一句話插入劍子心槽,刺得他非常之痛,以疏樓龍宿的旁若無人和厚臉皮,怎能理解這種考砸了的孩子不想面對父母、辦砸了的下屬不想面對老板、開砸了的司機不想面對交警的覆雜心情……

看他從眼角一路糾結到眉心,龍宿提出建議:“汝不妨來吾家住。”

“落井下石非君子所為。”看他笑得開懷,劍子很有點腹背受敵的感覺。

“自欺欺人更是下下策。”嘖,這是鐵了心打算靠裝傻打混渡劫,龍宿腦海裏不知怎麽地就浮現出一只抱住頭躲在角落假裝是毛球的白絨絨兔子。這正是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劍子哼了一聲,側頭想了想,三言兩語寫了條短信,嘩啦啦群發了出去。

他嘴角帶笑,龍宿忍不住好奇:“汝寫了什麽?”

按下發送傳出最後一條信息,劍子把手機屏幕向龍宿一晃:“我跟他們說——想知道什麽,都去問佛劍分說。” 陽光下,雪白的眉發像是在發光,劍子得意洋洋,“朋友,合以分憂解勞、吐槽陷害之用——現在我有深刻體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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