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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Act 27.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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鑰匙在門鎖裏轉了大半圈,最後的一步,遲遲沒有扭下去。

因為極少見到這人猶豫不決的模樣,龍宿忍不住好奇,“劍子,汝在做什麽?”

“……我在做心理建設。”自從認識了某龍,似乎就常常在重覆著這件事哪……悲哀地深深吸進一口氣,順便默念三遍“斯文要緊”,劍子總算鼓起勇氣打開了分別一周的自家大門。

迎面襲來一股夾雜著淡淡化學材料味的濃郁花香,劍子踩上錚亮的地板,把周圍環境快速地巡視了一圈。

地板——當然已經被徹底換過,沈厚的深栗色光可照人,倒是比之前的黃色覆合木地板要容易打掃得多;

墻壁——謝天謝地,除了飯廳和客廳被一個臺式滑動支架和數盆植物組成的景觀墻分隔外,還未被列入縱使相逢應不識的範圍;

客廳——淺灰色麂皮沙發代替了在家具城大減價時拉回來的三人坐小沙發,新裝的壁掛電視周圍幾何形分布著數個裝飾臺小格,上面則是本來被主人隨便塞在箱子裏的各地旅游紀念品……

目前為止,劍子都保持了表面上的冷靜,就算飯廳裏房東留下的折疊餐桌椅變成了兩人原木色餐桌,就算廚房被一水德國制造徹底改造過,除了幾個樂扣盒子再沒什麽眼熟的,他依然算是貫徹了做流氓也要做斯文流氓的原則。直到站在臥室嶄新嶄新大了不止一圈的雙人床旁,面對很有蜜月酒店風格的深紅雙人床罩——劍子終於不能保持淡定。

“龍宿——”

“親愛的,吾在。”從背後摟住戀人,不顧對方鐵青的臉色挨挨蹭蹭——俗話說得好,坦白從寬,牢底坐穿。甜言蜜語,緩期執行——疏樓龍宿這樣再世的人精,自然知道什麽時候該做小伏底,什麽情況該插科打諢。

抓住胸口不安分的手握住,料不到大仙扭過頭,沒有責問,更沒有發怒,只是很誠懇很認真地看著龍宿的眼睛說:“廚房就托付給你了,要好好對它,別浪費這筆裝修費啊。”

嫁女兒一樣托付完後,又追加,“還有……不許漲房租。”

龍宿噗哧笑出聲,手忍不住就圈過去,把看透自己的男人整個環緊了。和劍子在一起最大的樂趣,就是你自己揣測的,永遠和本人的反應差了十萬八千裏,永遠是這麽意料之外地可愛。他怎麽會以為,疏樓龍宿有什麽事是可以瞞得過劍子仙跡的?

“汝不生氣?”下巴擱在肩頭,輕吻落在鬢邊,過去幾天,龍宿已經發現這是劍子最喜歡的身體接觸方式。就算兩人已經上了本壘,還幾乎待足一星期沒下來,卻都不如這樣淺淺的擁抱廝磨,能叫外柔內剛的戀人放下心防。

“你很想我生氣?”劍子和他靠在一起,“既然要求這麽強烈,我倒可以勉為其難地滿足你一次。”

龍宿忍不住在軟軟的鬢角親了又親,好像那些抵死纏綿的時間都沒存在過一樣地貪戀,一分一秒都不想放開。“吾以為前天已經讓汝發洩過怨氣了。”他有做的這麽過分,讓劍子借題發揮也要再暴力一回嗎?

不提還好,一提劍子就咬牙。前天他總算在九點前成功起床,想活動活動下拳腳,和龍宿切磋一下。說好只是套招不動真的,結果龍宿倒好,拳腳一來就順風到,臉上還掛著一副“我知道你有火發出來就好”的寬容大度表情。劍子平生最不怕人耍賴皮,直接就一個側踢下了狠手,龍宿還真的不閃不避受了這一下,把他驚得硬生生縮回去八分力,人也被順勢拉倒了,結果……不提也罷。

感覺頸邊的吻有越來越向下的趨勢,劍子皺眉,果斷地反手連爪子帶人隔離之:“明天還要上班,我去洗個澡。”

龍宿笑了聲,又拉回來親了親,溫柔地說,“吾有分寸。”

輕柔如情話的呢喃,只換來一個“理所當然”的眼神回應。龍宿深感惆悵,這年月,連甜言蜜語都開始貶值,可見世道多麽艱難。

感慨萬千中,龍宿重新巡回了一下名下新產業,錄下不滿意的細節若幹,一並發給萬能秘書。然後花了點時間,把植物架弄上了陽臺,這讓他得到了劍子真誠的讚美——後者擦著頭發感嘆:“龍宿,我第一次發現你竟然是個很有生活常識的人……”

生就一副十指不沾陽春水模樣的龍大少向來能把一切話都當好話聽,“吾不會介意汝用行動表示仰慕。”

劍子則有向來能把一切不想聽的話過濾的本領,“怎麽把浴室的玻璃門拆了?”雖說活動空間因此開闊了不少,替代的浴簾也是從沒見過的華麗暗紫色,還是感覺出和龍宿奢侈作風不符的異樣。

“太窄了。”只能容納一個人的浴室,當然有改造的必要。

回答的理所當然,聽的人倒真希望沒聽懂就好了,“……我明天就去換鎖。”

“吾是房東。”拿出不止收租還要連人也收了的流氓氣勢,龍宿笑得很開懷,心裏怎一個爽字了得。

淡淡地瞥了瞥他,劍子飄渺一笑,沒有接話,輕輕轉開了話題,“過去一點,我要坐。”

劍子大仙這一笑的高深莫測處,大概只有天橋算命的差可比擬,龍宿被震了一下,乖乖把長腿往旁邊挪開了幾厘米。把手提放在轉角桌上拉過來,劍子半靠半坐的挨在龍宿腿邊,打開程序看起來。知道他在工作時集中力驚人,龍宿也沒有故意回避,打開電視點播了最近一周財經走勢報道,把音量放小,也拿過手提開始瀏覽積存的郵件。

過了一會兒,劍子起身泡了杯茶,喝了一口後想了想,又給龍宿泡了一杯。

再過了大半個小時,龍宿關掉電腦,從游戲機邊堆積的光盤裏挑了個片塞進碟機。

專註於眼前問題的劍子連電視裏換了內容都不知道,當然也就不會註意到龍宿已經換了坐下的方向。直到幾行綠色代碼躍入眼底,讓他忍不住噗哧一笑,“龍宿,來看這個——”

“什麽?”

熱熱的氣息帶著語聲從耳側劃過,劍子終於發現,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半摟半靠地和龍宿擠在了一起。曾經裸裎相對,親密得不能再親密,還是會為彼此相屬的姿態一陣不知置身何處的恍惚。龍宿好像也有同感,搭在肩膀的手落在腰上,想要把人嵌進懷裏一樣纏住了,把下顎擱在肩膀上,越過劍子看向他指的地方,一看之下,也有些忍俊不禁。

密密麻麻的代碼中,某個函數後寫了兩段註釋:

--這函數邏輯寫的有點惡心,接下來修改的大哥辛苦了。

--靠,我就是那個悲催的大哥!

“看來喜歡在程序裏聊天的人不止八堡一個。”龍宿失笑,誰說程序員缺少幽默感?

說起八堡劍子就想感嘆,他見過的最害人函數就是出自這位的手筆,isinvalid——“是否不失效”,返回是或否的判斷害苦了組裏所有使用該函數的人,甚至八堡自己也倒在上面過。在這個函數後頭有不下十個充滿怨念的註釋,諸如“幹嘛不寫成是否失效?坑爹啊!”“擦,錯第二次了!沒關系,老子還會回來的!!”“這真是我寫的函數?那為什麽我也錯了?兄弟們我是冤枉的啊,我肯定是被外星人腦控了!”

龍宿聽完絕倒,“汝們沒考慮改掉?”

“太多地方用了,擔心改掉bug更多。”最後,這個函數作為新人陷阱留存了下來,每當有不知內情的程序百調不通向大家求助,被發現是它惹的禍以後,所有曾經被坑的人就會一起暴打八堡一頓發洩怨念,也算是一種交流同事感情的方式……吧……

一瞬間的不舍被龍宿捕捉到了:“汝願意,隨時可以回來。”

“免了,”劍子打了個呵欠,這個計算出錯的地方,他已經看了好幾遍,沒發現什麽邏輯錯誤。又打了N個斷點,結果查來還是毫無結果,看來今天註定一無所獲了。“我不適合管人,比起帶團隊,我更希望像這樣一點點摸索解決實際問題,同時能學到很多新東西。何況……”

側過的臉露出個有點狡猾,又有點算計的笑意,入眼就是那樣又釣人胃口又故意不把話說全的壞心眼表情。龍宿苦苦思索了半天,直到劍子準備關電腦,才從休眠的屏幕上閃過的項目名記起——兩人的交集,並沒有終止在這扇門後。這個發現讓他難得沒有熬夜,一覺無夢到天亮。和劍子一同起床出門,並在消失一周後突然於九點前到達公司,成功引起了下屬們的恐慌……

這時候的龍宿當然不會註意到,自己的行為直接地造成了接下來的一個月公司全勤記錄,畢竟,他心情很好。一個人心情好,自然看什麽都順眼,例會上龍宿一反常態地全程帶笑,嚇得剛剛犯了個小錯的采購總監差點去寫辭呈。

整個UI上下,唯一把握住他心理狀態的,只有穆仙鳳一個人。隨口找了個理由打發掉心驚膽戰的高管們,穆仙鳳本想提醒龍宿一下,卻看到自家少爺專註地打著字,一臉讓人發寒的柔情蜜意。大總管糾結很久,想起“妨礙別人談戀愛的人會被馬踢”這一醒世恒言,長嘆一聲關上了門。

門的另一頭,龍宿邊簽發積下來的文件,邊隨手在gtalk上不斷發話騷擾掛了忙碌的戀人。

沒幾分鐘,他被屏蔽了。嘖,昨晚的bug沒有進展就遷怒,劍子汝這斯文流氓真是白做了……對自己的擾民舉動毫無悔意,龍宿開始考慮,是不是換手機騷擾之?不知道是不是連手機也幹脆屏蔽,還是真正忙到忘我,五點多快下班了,劍子才在他詢問晚飯的短信後發回一條——“晚上我有事。”

——“何事?”

——“佳人有約。”

看見這行字,眼前浮現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劍子的模樣:垂著眼安安靜靜,一肚子黑水翻滾,下一秒就把人氣得苦笑不得。佳人?雖想追問,又不想上當,明知有鬼的龍宿最終還是把這個虧先記下了,順便決定也找一位佳人來共進晚餐。——由此看出,坊間傳聞戀愛會導致智商降低這一點並非謠言,英明神武如疏樓龍宿也未能免疫。

在劍子仙跡而言,短信的惡作劇不過是對某龍擾民的一個小小回報,“有約”是真的,“佳人”……說不定也沒錯?

劍子擡頭四望,終於在餐廳最右的卡座裏找到了人,“兩個月沒見好友的花容月貌,真有些想念了。”

一口茶生生噴在盤子裏,慕少艾立刻滿臉純情地伸手掐住劍子的脈門,“我對好友才真是一日不見如隔三秋,唉?你這手腕上是被什麽品種的蚊子咬的?”

“藥師你真是愛說笑,十一月哪來的蚊子,在武道館切磋弄出了點傷罷了。”劍子不動聲色收回手,一拉衣袖蓋住了青紫的淤痕,“倒是你,突然找我出來,是為了什麽?”

慕少艾懷疑地瞅瞅他,不論從大夫的角度,或者從情場高手的角度,那痕跡都實在不像是打鬥瘀傷。在對面叵測的目光掃描下,劍子保持著堪比傲笑的正氣表情,心中暗暗慶幸還好天冷多穿了件套頭毛衣,不用擔心脖子上密密麻麻的龍氏蚊子印曝光……

盯了劍子毫無破綻的臉一會兒,藥師又覺得是自己想多了——

拜以他為首的一幫損友所賜,劍子在某位學妹的倒追下,渡過了極為可歌可泣的一年大學生活,靠成為海外進修學生才逃過一劫。從此後風華正茂的大好青年視紅粉如猛虎,到如今連個正經女朋友都沒交過,更別提桃色新聞了。

在這方面,一貫有趣的好友真是少見的無趣人種。服務生開始上菜,藥師長嘆一聲轉了話題,就此和驚天大八卦擦身而過:“找你確實有點事,關於……嗯,關於小尋。他從前一直資助的那小姑娘,叫做沙羅的,你還記得嗎?”

記得——怎麽會不記得呢?

劍子眉心一動,亡友的名字最近被頻頻地提起,也讓心頭的鈍痛在幾經反覆後減弱了多少。見他點頭,慕少艾又說:“我想你也不會忘記……這個小姑娘和阿九一樣有先天性的心臟問題,所以我對她印象也很深。以她的情況來看,不做心臟換瓣手術能活到15歲的概率非常小,但是和阿九不一樣,她免疫系統先天貧弱,做心臟手術危險性極大,才會一直拖到現在。昨天一個心臟科的朋友找了市裏幾個人會診,我也去了,看了病歷……我就知道是她。”

慕少艾雖然年輕,卻是中醫院乃至全省都小有名氣的專家大夫。能夠找到他來會診,看來當初孤兒院保證收養人家庭狀況良好,會善待小沙羅,確實是真的。

“會診的結果怎麽樣?”

“不能說好,但也不太壞。經過這些年的調養,她身體比之前好了很多,各項血液指數和免疫力都有所上升。持續下去的話,應該會健康到足以進行手術……我在醫院見了她,精神頭很好,是個堅強的小姑娘。”邊說話邊連吃了好幾個小籠包,藥師才註意到劍子始終沒動過筷子,沈默著聽他說話,低下頭不知在想什麽。

“劍子?”

“嗯,我在聽,”劍子忽然回神似的,朝他一笑,“沙羅什麽時候能動手術了,一定要通知我一聲。”

藥師對此嗤之以鼻,“這還用交代?”頓了下,又說,“想見她嗎?如果想見的話,我可以幫你安排,她的養父母性情教養都很好,應該不難溝通。”

“……不用,她過得好,這就夠了。小尋肯定也是這麽想的。”劍子淡淡地說,朝擔憂的朋友一笑——不知道為什麽,在這一瞬間,劍子忽然很想回家,很想見到另外一個人。

他想見龍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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