舉樽憑欄，空碎流年在喉，光陰荏苒，空憶當年執手，夢醒千年後，江山似舊溫柔，誰共千秋？

在瓊華的日子遠遠沒有我在江湖上游蕩的那些日子刺激，平平淡淡的，會讓我忍不住偷偷禦劍下山去玩兒，但是意外的，卻從來沒有想過索性就這麽離開瓊華，回到凡塵。

好吧，用凡塵來形容美好的人世，這說明我已經真正入了瓊華這個修仙門派的門了，無論是言行還是從心裏。

和我預料中的一樣，我和瓊華專門用來處罰不聽話調皮搗蛋的弟子的思返谷，很熟……

非常熟。

其實思返谷挺不錯的，風景好啊，又沒有一個太清兩個重光天天對我吹胡子瞪眼，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模樣苦口婆心地訓斥了來。恩……重光好像……沒有胡子。

不過，思返谷我常常是一待就是個幾天幾天的，重光現在每每遇到我，都是那種——又犯錯了？這次是該罰他十天呢還是二十天呢還是一個月呢，這種。

沒有飯吃，沒有酒喝，沒有玄霄師兄，這恐怕算是好處眾多的思返谷唯三的壞處了。

我想……在我在思返谷裏悵然地舉頭望月時候，玄霄師兄一定十分愜意地窩在床上，安然享受著一個人睡眠的時光吧。

不行，越想越不爽，下次一定要把師兄的被子搶的多一點！

玄霄師兄的性子比較冷淡，不過我總是覺得他那種不喜歡講話的冷漠裏面，有一種更加覆雜的……更加難以言語的原因。有時候我會盯著他默默看書，練劍的身影發呆，尋思著玄霄師兄說話如此簡潔而且總是喜歡用眼角餘光睥睨別人——尤其是我——不會只是因為他懶得說話吧……

當然，也就只是想想。

玄霄師兄性格這麽嚴謹的一個人，就算偶爾有點兒惡劣，也絕對不會是我想的那樣的。

雖然他貌似曾經對我說過，與你說話也是多餘……

方才學會禦劍的時候，我很是開心地想要邀請玄霄師兄和我一同去播仙鎮，我還記得那裏的馬奶酒和葡萄酒，味道獨特卻很美味，玄霄師兄雖然出身大家，這種極具民族特色的酒水，應該也是不會覺得討厭的吧。

只可惜，我忽略了玄霄師兄的性子。

偶爾回想起來，我會思考如果那時候我沒有問他，而是直接禦劍下山一趟把酒打包回來，然後在回房後死纏爛打著請他喝的話，玄霄師兄會不會答應，然後小酌幾杯，最後微笑著對我說，多謝，師弟我很喜歡。

……好吧，是我想多了。

即便是相處了許久，彼此之間情誼深厚了許多的現在，玄霄師兄對我的態度改變的最明顯的也就僅僅是不拿眼角餘光睥睨我……他直接用不耐、警告、制止、微怒、惱意等等眼神瞪我來了。

只在極其極其極其稀少的情況下，玄霄師兄會對著我露出一點兒溫和的笑意。並且，通常在那種情況下，我都是作為附帶的……

所以，想讓他說出多謝，這是有可能的，但是想讓我這個玄霄師兄說出我很喜歡……啊啊，我還是早點洗洗睡了吧~

只，盡管玄霄師兄對我的態度不怎麽和善，我卻還是明白，在他心裏，我這個師弟的分量還是挺重的。

比如說，別看每次見面都寒暄兩句，但是他到現在其實都還不記得比我們後入門三個多月的玄理師弟的名字。

再比如說，他對待其他師兄弟，除了夙瑤師姐玄震師兄等少數幾個之外，那張臉都是板的嚴嚴實實的，冷淡的要命。

所以說，要有對比，才能夠得出真理。

最起碼，他有時候叫我師弟，有時候還會叫我天青。

唔……我的要求真低……

新入門的夙玉師妹很乖巧，夙瑤師姐玄震師兄都挺喜歡她，但我就是看她不順眼。

因為玄霄師兄也挺喜歡她，更重要的是，因為他們兩現在每天每天在禁地一同修行雙劍。

修行雙劍，修行雙劍……簡單說起來不就是雙修！？孤男寡女……成何體統！

於是，那段時間，我做了許多孩子氣的舉動，直接導致因為我受到刺激奮發向上而欣慰不已的重光長老出離憤怒了……我又一次回到了久違的思返谷。

玄霄師兄很明顯沒有感覺，我霸占他的床位，他就抱著羲和跑到劍舞坪上去觀星，我冷淡他不跟他說話，他甚至直接整日呆在禁地，頗有吃住都在那裏解決的意思。

很惆悵地發現，在玄霄師兄心裏，無論是我還是夙玉師妹都不是最重要的，他心裏眼裏滿滿的明明都是他那把新得來的羲和啊！

說起那把劍，……果然不愧是神兵。

數次與羲和聯絡感情曲線救國未果之後，我越發惆悵起來，而惆悵的後果……我又回了思返谷。

這一次回來的時候，遠遠地就感覺到不對勁，屋子裏似乎有什麽東西在湧動，不受控制一般的感覺。我心中一緊，忽然生出幾分不安的惶恐，不顧劍舞坪上其餘師兄妹調笑著說我對師兄相思心切的話語，徑直沖進了屋子。

屋內蓬勃的陽炎，已經不是平日裏玄霄師兄調動的時候那種有生機的活潑可以形容的了，我眼睜睜看著玄霄師兄束發的玉冠在那暴虐的火焰中化為灰燼，然後那暴虐的火焰卻是在一名紅發的魔族的動作下慢慢平靜了下來。

那名魔族……我有印象。

那一次，只是因為他，我和師兄差點喪命。而最後回到瓊華的時候，師兄什麽都沒有告訴我，我也沒有追問。

只是……默默地看著紅發魔族幫著玄霄師兄調息，看著他對了已經平靜下來的玄霄師兄身上七零八落地瓊華道服皺眉，看著他生疏但是不容拒絕地把我和師兄的兩床被子都蓋到皺了眉的師兄身上……

我決定，這件事情要對玄霄師兄保密。

……無論是出於我，還是從師兄的角度考慮。

那之後的日子，似乎過得快了起來。

玄霄師兄每天去禁地練練功，練完功出來我陪著他到醉花蔭去檢驗修行成果，在我刻意的潛移默化之下，他對我的某些行為采取了無奈的縱容態度。

而我，也自然十分不客氣地繼續寸進尺起來。

具體表現為，以前說話只是動手動腳，充其量搭個肩膀，現在就可以握握手拉拉手腕默契相視而笑之類。

其實，我只是想要和玄霄師兄更加接近一些。

無論是從修為，從心性，還是……從其他的更加深入一些的方面。

自從玄霄師兄上一次突破以來，我的心裏就隱隱生出一種不安，並不是很濃烈的預感，卻是如同日光下的陰影，盤桓不去。

對與玄霄師兄來說，最重要的事物，似乎我一直以來都想錯了。他確實在乎每一次修為的提升，喜悅於每一次成功了新的術法，沈醉於每一次融會貫通並且推陳出新出各式的劍技。

只是，在這些以外，他似乎還有著更加在乎的事物……

而我呢？

我喜歡修為一步步高深的感覺，卻也喜歡在陳州的小酒館中飲酒賞月的感覺，我喜歡使用仙術時候的酣暢淋漓，卻也喜歡漫步與人群中的悠閑自在，我喜歡熟練了劍技時候的喜悅，也喜歡拿著樹枝胡亂比劃的肆意。

我和師兄，似乎相差的太多了。

我不在乎這些，但是，我卻不能不在乎師兄在不在乎這些。

我不知道我對玄霄師兄究竟是怎樣的感情，我也不知道師兄對我又是如何的感覺。

只有時會覺得，我都已經能夠從玄霄師兄這麽冷淡，甚至帶了點兒嫌棄的態度裏感受到溫柔和安心了，這是不是就已經說明了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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