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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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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易斯確定自己確實沒有遺忘什麽重要的細節,於是對這香味奇特的酒的來歷好奇不已。高遠他們顯然很快也嗅到了這股香味,相較作風冷高的路易斯,他們要放得開許多,還沒落座就直接向服務員詢問起外面那些酒的來歷。

服務員笑瞇瞇地回答:“這是禦門席的特色酒,是我們的少東親手釀的,用冬雪和各種鮮花。各位要是喜歡,一會兒也可以嘗一嘗。”

高遠懷疑地皺起眉頭,盯著服務員看了好一會兒後才翻譯給路易斯聽,路易斯臉上帶出幾分驚訝:“冬雪和花瓣?真是很有C國特色的做法。我看過你們一本書,裏面出現了好幾次這樣奇奇怪怪的配方,原來那些都是真的嗎?”

鬥篷姑娘和高遠都不知道該怎麽回答,跟來的客人們卻早對禦門席的酒有所了解,得知到今天居然幸運地還有存貨後,好些人下意識就脫口讓服務員替他們留下一瓶。高遠詫異的目光掃過他們,順手拿起桌位上的菜單隨便翻看了幾頁,發現菜品和酒水的價格後眉頭皺得更緊了。倒不是無法承受這個價格,畢竟平常吃飯比禦門席更貴的的地方多了去了,可在他看來,一瓶自家釀的酒就賣到八千五百元實在也太坑人了一些。菜單上最普通的單人套餐都要兩千八起步,裏面只包含三道菜一份面條一份甜點和一道例湯。再往後翻,鮑參翅肚這些菜名的後面的標價更是嚇人,還有許多文縐縐的他根本無法從名字裏看出內容的菜名,也是動輒上千。

高遠雖然有錢,可不代表愛做冤大頭,立刻便指著那些菜名詢問:“這個黃金筍是什麽做的?”

服務員簡單粗暴地回答:“胡蘿蔔。”

“……”高遠難以置信地看了她一眼,見對方半點都沒有要為自家的菜價感到羞愧的意思,只好接著指下一個名字,“那這個香留客步呢?是什麽?”

“臭豆腐。”

“……那這個馭青帆呢?”

“就是油菜心啦。”

油菜心你賣三百八十八,你特麽在逗我?

高遠差點被這副黑店宰人的架勢氣笑,心想著還是別吃了早點帶路易斯走比較好。結果桌上的其他客人卻一點不了解他的心意,在他話音未落的時候就一臉驚喜地接口問:“香留客步還有剩?我來了好幾次都沒點到,今天給我上一個。”

服務員看出高遠他們難纏,索性也不再去主動搭理,笑瞇瞇地一邊低頭點屏幕一邊回答:“之前沒貨是因為溫度不行,徽派的豆腐發酵比較慢,不腌徹底豆腐味道就沒那麽地道了。您要不再加個臭鱖魚?才腌出來的原料,還沒上菜單呢。配香留客步一起吃,別提多有滋味了。”

深知禦門席能耐的老客戶被她幾句話差點說出口水,每翻一頁都覺得彩頁上的所有菜名都相當的合胃口。一時之間竟然也沒人有心思去招呼路易斯他們了。路易斯傻坐了一會兒,琢磨不清菜單上翻譯成外語後大有深意的單詞,又聽不懂點菜的眾人們到底在說些什麽話,忍不住歪到坐在一旁的鬥篷女身邊詢問究竟。得知道桌上的人點了什麽菜後立刻就有些崩潰:“我不要吃發黴的豆腐和魚!”

“你又不是沒見過。”鬥篷女看著甜點那一頁後面的配圖也覺得肚子有點餓,她點了一個玉豆乳和一個叉燒餅,有些懶得搭理他。路易斯一副自己馬上就要吐出來了的表情,捂著胸口使勁搖頭拒絕這兩道“臭菜”。他追尋美食那麽多年,自然嘗過各種地方各種不同的風味,C國美食中最讓他無法接受的就是那一味“臭”,好好的清香爽滑的原料非得放爛了才吃。這種菜他到任何飯店都是絕不可能去點的,比豬蹄和雞爪更叫人無法接受。他以前也曾以為自己對這些劍走偏鋒的食物底線能放得很低,直到偶然有一次吃到了一處據說相當正宗的臭豆腐,那股發黴奶酪和臭雞蛋混合在一起的味道讓他現在想起都還是心有餘悸。

“你不吃不就好了。”鬥篷女自己是蠻喜歡吃臭豆腐的,對他這種聞臭色變的態度就很有些看不慣,直接擺擺手示意對方不要來煩自己。心想著再過一會兒自己就要和兩道臭不可聞的菜呆在同一個飯桌上,路易斯本來就不太高的興致現在已經消退地丁點不剩,滿肚子胃口也沒了。他對剛才還抱有希望的即將到來的用餐之行大失所望,和桌上同樣對這地方沒什麽好感的高遠對視了一眼,心中生出一種難兄難弟的感慨。被問到要吃什麽菜時也不想再研究了,隨便點了個套餐,想了想,又懨懨地說要喝酒。

服務員靈巧的手指在屏幕上敲擊片刻,笑瞇瞇地擡起頭來:“抱歉,花釀剛剛賣完了。”

高遠現在已經很不爽了,聞言頓時就生出了幾分火氣:“剛才明明還有的,怎麽一下子又說賣完了?”

服務員表情變都不變:“十五秒鐘之前最後一瓶被隔壁七珍居的客人買下了。”

他聽到回答的時候傻了一下,心想著這地方賣酒還論秒來算!找茬不成,高遠對上禦門席服務員們老油條似的應對方式十分無力。他盯著照舊滿臉微笑的服務員看了一會兒,心中對禦門席奇葩的服務態度也是服了,揮揮手再不說話。

服務員轉身出去的時候翻了個白眼,從禦門席的名聲打出去之後,她們已經有一陣子沒碰上過這樣的人了。

大夥是點完菜之後才發現到路易斯的興致不高的,因為他一直不太和他那群朋友之外的人交流,也沒人知道他到底在不爽什麽。眼見他把椅子拉到窗邊一臉憂郁地出神,作陪的幾個人相互對望了幾眼,面面相覷,只覺得現在的氣氛古怪的可以。

嚴稀全程註意他們的動靜,也看到了路易斯和鬥篷女交流的過程,雖然沒有聽到他們說話的具體內容,路易斯那一臉的嫌惡和嘔吐的表情卻並非偽造。嚴稀用腳趾頭也能猜出來他大概是對菜品或者餐廳有什麽意見了,在心中暗暗罵了句——作。

包廂門被輕輕叩擊了幾下,隔間外的服務員片刻後將門拉開一條縫隙,目光在包廂內轉了一圈,落在嚴稀身上:“嚴小先生,衍少來找你了。”

“邵衍?”嚴稀楞了一下,緊張地瞬間站了起來,他師父拉了他一把沒拉下,屋裏人都因為他這個動靜註意到了服務員的話。

高遠和鬥篷女那群人齊齊交換了一個眼神,鬥篷女扯了坐在床邊的路易斯一下,朝他小聲說了幾句話。

門被打開,邵衍帶著田小田走了進來。

他可不懂什麽待客之道,來這裏也跟其他人沒什麽關系,哪輩子他也沒淪落到去賣笑討好誰,邵衍也就全程保持面無表情,只淡淡在屋裏掃了一眼。嚴稀給他打電話的時候他正忙,到現在電話裏的內容已經忘得差不多了,只依稀記得嚴稀說自己晚上會帶來幾個難纏的客人。不過這跟他有什麽關系?

官方發言人田小田手上提著幾個酒瓶笑瞇瞇地放在桌面上:“這是各位剛才點的酒,順便先給各位送過來了。”

剛才點了酒的幾個人臉上立刻帶出了笑,一邊客氣地說辛苦,一邊迅速將幾個酒瓶朝自己包裏塞。剛才路易斯要點酒沒點到他們就覺得要糟,按照高遠他們這幾個人霸道的作風也不知道會做出來什麽事呢。高遠看他們藏酒臉色果然不好,餘光註意了他們的動靜好一會兒,視線卻一直落在沒有搭理他們的意思的邵衍身上。

邵衍的本人和他想象的有點不同,其實他也沒去認真想象過一個陌生人會是個什麽樣,頂多在腦海中下意識有個輪廓罷了。研究廚藝的嘛,尤其是做C國菜的,和油煙打交道總是難免,即便不因此變得油膩,但身上多少會帶著一些廚師的煙火氣。邵衍斯文的打扮讓他一開始還以為穿著廚師袍的田小田才是正主,等到發現兩個人相處的模式後才轉變了思路,邵衍一身白T恤配寬松牛仔外套,褲子是最普通的純色貼身牛仔款,穿著一雙高度過了腳踝的板鞋,時下比較常見的年輕人打扮,因為他身材出色皮膚也白的原因莫名多了些潮味,比起嚴稀那樣刻意的打扮還要顯得更精致一些。這樣的人跟廚房乃至於書法看去根本毫無關聯,如果不是早知內情,誰也不會將他朝這兩個職業關聯起來。

鬥篷姑娘的臉上立刻帶出了笑容,她其實只是不爽嚴稀,對禦門席和邵衍卻是沒什麽意見的。剛開始看到雜志上邵衍的封面照時她就覺得對方長相合口味,只是沒想到現在見到的真人居然比硬照還要顯得精致一些。拍硬照的時候因為化了妝,出來的效果多少有些脂粉味,邵衍本人的五官卻是根本無需用這些工具來修飾的,論精致根本比硬照差不到哪去,但卻更多了一種天然清新的味道。他平常霸道的氣質也不是硬照那一個瞬間能抓拍出來的,站在那裏自然而然的就讓人目光移不開了。

被邵衍進屋時的目光掃了一眼,鬥篷女莫名覺得自己的心跳加快了一些,一旁的高遠餘光註意到她花癡的模樣,一臉吞蒼蠅的表情在桌下踹了她一腳。

“你大爺!”鬥篷女搖晃了一下,扶著桌子才沒摔倒在地上,詫異地回踹了高遠一腳低聲罵道,“丫毛病啊?”

高遠捂著被高跟鞋尖踹到的部位失語片刻。

邵衍早已經習慣了被註視,他將一個花釀瓶子放在嚴稀面前,上下掃了對方幾眼後道:“這是才出來的百香果酒,我嘗著味道還不錯,家裏和你哥那邊都已經留了,這瓶是給你的。你都幾天沒回去了?阿姨前幾天還問起你了,有空記得給她打個電話。”

嚴稀受寵若驚地看著他,沒想到這種好事情也會與自己的一份。酒瓶被放在桌子上,桌上其他客人們的視線下意識就被吸引過來了。不同於花釀幽幽的綠,百香果酒是淺金色的,盛放在透明的瓶子裏時折射出的光芒顯得耀眼許多,酒瓶上的點點紅梅配上金色又呈現出另一種氣勢。方才收起幾瓶花釀的客人們盯著酒瓶根本移不開目光,一邊想象著這酒會是什麽味道一邊又是羨慕又是嫉妒地去看一臉驚喜的嚴稀。桌邊的路易斯聽不懂他們說的話,只看到邵衍帶著田小田進來送酒,還以為這酒是拿來分給大家喝的,開口問邵衍:“這是什麽?”

邵衍不喜歡外國人,聽他嘰裏咕嚕對自己說話,便扯了嚴稀的衣領一下,低聲道:“這人說什麽鳥東西?”

他手勁大,嚴稀差點被扯開座位,慌亂地踉蹌了幾下後才意識到邵衍的意思,他趕忙幫著回答。

邵衍對和陌生人應酬沒什麽興趣,見路易斯喋喋不休,外國話聽得腦袋都疼,轉身就走:“那我先走了。”

嚴稀招架不住路易斯自來熟要酒喝的態度,見他離開立刻慌亂了,門剛關上他就學著剛才幾個師輩那樣想要迅速收好酒,手卻被周圍的幾個人齊齊按住了。

“……”嚴稀欲哭無淚,盯著酒瓶遲緩道,“這是我的……”

首座的高遠他們沒說話,反倒是嚴稀老師輩的這群人不幹,一個兩個的滿嘴好話,死活要把他的酒給搶出來。

高遠見他們爭奪戰熱鬧得跟做戲似的,心裏覺得好笑,和幾個朋友們對了下視線,也都看到對方眼中的不以為然。不就是一瓶酒麽,搞得跟什麽瓊漿玉液似的,這群人也不至於那麽沒見過世面,可姿態實在是太難看了。

嚴稀滿臉被玩壞的無力,縮在自己的位置上心中拼命扇自己耳光——有病!有病!沒事非得帶這群人來禦門席,現在好了,連酒都被搶了,下次再幹出這種事情他就是烏龜王八蛋!

他心中又是不甘又是不舍,眼見這群人開始啟封還想撲上去搶回來,被他老師死活按住了,這種場合舍一瓶酒混個臉熟絕對是很劃算的。嚴稀也知道這個道理,但意識無法支配自己的身體,他眼睜睜地看著明明可以只屬於自己一個人的酒被慢慢啟封,心中的痛簡直無需多提。

酒瓶蓋一打開,首座高遠他們不以為然的眼神就立刻收起來了。尤其是路易斯,瞬間就繃直了自己後背的肌肉。

開蓋子那人舉著酒瓶塞陶醉地深吸了幾口,百香果釀造後和鮮果時完全不同的芬芳像洩洪般霸道地奔湧了出來。沒有一點果酒本該有的恬淡清新,這股味道橫沖直撞,在人來不及抗拒的瞬間就侵略了高地。高遠從沒見過哪種酒的香味能傲慢成這樣,開蓋的瞬間就幾乎充盈了整個包廂,就和釀造它的原料百香果一樣根本不講道理。路易斯嗅著這股味道忍不住瞇起眼睛,深呼吸片刻後,直接起身朝拿著酒瓶還舍不得倒的那人伸出手:“給我。”

這人下意識縮了縮手,等到意識到說話的人是誰後才忙不疊地遞了過去。酒瓶入手的時候路易斯整個人的氣質都變得銳利了起來,他盯著瓶身來回搖晃查看,取過一枚白瓷的小杯子,用一種非常鄭重的姿態嚴肅地倒出了小半杯。

略微粘稠的酒傾倒完後拉出長長的酒絲,透明淺金和雪白三色搭配的極其周到。高遠也坐近了一些,心中莫名有種這個瓶子上的花紋應該換成五爪金龍的感覺,他看到路易斯用手指抹了下瓶口快要流淌下來的酒液放進嘴裏皺著臉思考的模樣,自己莫名也開始滿口生津。路易斯含著手指半晌沒有動靜,看得高遠都快急死了,好半晌之後才砸吧砸吧嘴,也沒說什麽,直接把小酒杯裏的酒倒進了嘴裏。

高遠等著他分酒,下一刻就看到對方摸來瓶塞把酒瓶給蓋好了。

他遲疑了一下:“……你幹嘛?”

路易斯眉開眼笑,是吃到了中意的美食後心滿意足的表現,他非常自然地順手把瓶子塞回了自己外套的口袋,口中回答:“我要把它帶回去。”

哪有這個道理!

高遠都不幹了,剛才還一副興致缺缺的樣子,現在碰到了好東西就要吃獨食?鬥篷女皮笑肉不笑地和他對了個視線,高遠下一秒默契地按住了路易斯的雙手,口袋裏的酒瓶被鬥篷女一下掏了出來!

路易斯驚呆了:“你們怎麽能摸我的口袋?”

“是你先不要臉的。”鬥篷女心直口快,直接回嗆了過去,隨即粗暴地打開了瓶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將小瓶子裏剩餘的酒全給倒了出來。丁點大的酒杯盛一半,恰恰夠倒出十二杯,路易斯被按在凳子上阻擋不及,眼睜睜看著對方將空掉的瓶子放在自己面前,滿眼都是失去愛人的蒼涼。

寬敞的包廂因為鬥篷女的動作酒香越發充盈,嚴稀心如刀割,起身分辨了一下,顫抖地將手伸向那杯看起來比較滿的,中途卻被高遠截了個胡。

高遠端著酒杯看了一會兒,香氣的源頭湊近了,卻並沒有濃郁到令人不適。雖然閱盡美食,但這杯酒入口的時候,甜蜜的滋味還是讓高遠忍不住沈醉了一下,他多少能理解剛才的路易斯為什麽會做出那樣不講道理的舉動了,因為現在的他確實也有種想把桌上的酒杯全部包攬下來的沖動。

嚴稀捧著酒杯珍重地抿了一小口,嘴裏不同於花釀甚至更勝一籌的酒香和口感讓心中的悔恨越發濃郁。他忍不住想,要不怎麽說莫裝逼裝逼遭雷劈呢,他上午才裝了個逼,現在報應就來了!

小酒盅瞬間被瓜分,路易斯握著自己的小杯子不舍得再喝。服務員進來送菜的時候也被這香味弄得楞了一下,隨後就見到屋裏那個外國人嘰裏咕嚕地朝自己說些什麽,高遠在一邊翻譯:“他說我們喝的這個酒再送一些過來。”

服務員分辨了一下,抱歉地笑了笑:“不好意思,這個酒還沒有正式開始銷售。”

路易斯聽到這話立刻就急了,拽住高遠的衣服責怪他剛才按住自己的舉動,服務員將餐盤放到桌上的舉動落入餘光,盤子裏寶塔形狀擺開的菜色拉走了一部分他的註意力。

濃郁的鮮香開始慢慢蓋過百香果酒留下的味道,氣味伴隨著慢慢升騰的熱氣飄過鼻端,路易斯皺著鼻子嗅了嗅,無法抵抗這樣的誘惑,只能憤憤地丟開了手裏抓著的衣領。

他筷子使得極好,標準又靈巧,大概確定了盤子裏的東西是豆腐後,用的力道就輕了些。豆腐極嫩,也不知道如何定型的,外殼被炸得金黃酥脆,像給豆腐圍上了一圈厚厚的細絲。湯芡味道豐厚,被澆在豆腐酥脆的表皮上卻沒能滲透進去,在豆腐被夾起來的時候重重地滴落進盤子當中,一點也不會影響豆腐的口感。

一口咬下後,出乎預料的鮮脆瞬間充滿整個口腔。路易斯享受又困惑,只覺得嘴裏的豆腐味道有些特別,比起凝脂豆腐還要軟爛一些,帶著一股他從未嘗過的特殊的氣味,像松露糅進了肉桂。特殊的食材配合起外層恰到好處的湯汁,外脆裏嫩香濃適口,讓人一吃就停不下來了。

路易斯被百香果酒激活的味蕾頓時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滿足,豆腐很大塊,被他三兩口塞進嘴裏,直到吃完也沒能分辨出這究竟是什麽做法。他抽了下鼻子,用手捂著自己略顯狼狽的吃相,含糊地用英語問服務員:“這個菜叫什麽名字?”

服務員顯然見多了這樣的客人,對他還在不斷嚼動的嘴視若無睹,面不改色地回答:“這是香留客步,徽派菜。豆腐從點制到發酵工序都很特別,只有發酵足夠徹底,煎炸起來外殼才能這樣酥脆。外面的芡汁是我們少東親手調的,澆上去之後必須趁熱吃,又酥又脆。冷掉之後味道就沒那麽好了。”

路易斯直直地盯著他的嘴,咀嚼的頻率明顯慢下許多。他看了看盤子裏經過眾人哄搶後不剩多少的豆腐塊,又分辨了一下剛才服務員說的菜名,幾秒鐘之後遲疑地重覆:“香留……”

他慢慢轉頭看向正埋頭苦吃的鬥篷女,鬥篷女擡眼朝他露出一個壞笑,路易斯僵直片刻,緩緩放下筷子捂住了自己的胸口。

意識有點想吐,身體卻誠實地更餓了。

臭豆腐……

這居然是臭豆腐……

他居然吃了一整塊臭豆腐……

上帝……

路易斯眼裏有淚光閃過,又怎麽哭都哭不出來,服務員雪上加霜地送進表面鋪滿細碎配料的臭鮭魚,他這次學聰明了,在動筷子之前就問清楚菜色,頓時縮在位置上不肯動筷。

也沒人勸他吃,高遠手上迅速地夾斷了鱖魚的尾巴放進自己碗裏。腌的恰到好處的鱖魚肉像蒜瓣那樣結實地團在一起,雪白鮮美,彈性驚人。魚鱗煎脆後重新烹調,吸滿了美味的湯汁,鱖魚肉則風味獨特,非但聞不到一點臭味,反倒鮮香無比,肥美非常。

一條魚尾下肚,高遠非但沒有滿足,肚子反倒更加張狂地饑餓了起來。鱖魚的濃烈的鮮香吊足了他的胃口,令他食欲大增。他不由有些後悔剛開始把話說的太絕,現在落筷的時候似乎都少了兩分底氣。

路易斯聞著鱖魚那股似臭非臭的味道一副要敬而遠之的表情,但看到高遠他們的吃相時又有些垂涎。倒黴的鱖魚瞪著自己無法瞑目的雙眼冤屈地與路易斯對視,路易斯心中有些膽寒,但眼看著一盤菜已經快要被瓜分幹凈,莫名的勇氣一下子蓋過了那股膽寒。強大的本能讓他短暫無視了鱖魚可怕的來歷。鮮美肥厚的魚肉一入口,他忍不住緊了緊拳頭,下一秒什麽臭啊香啊的念頭全部拋到了腦後。

嚴稀那邊的人幾乎都沒怎麽動,路易斯和他的一群朋友就著湯汁把魚吃到只剩下一條幹凈的骨架。眼看距離下一道菜上桌還有些時間,路易斯擦了擦嘴,起身道:“我出去打個電話。”

沒人理他,高遠撥弄著盤子一副漫不經心的模樣,發現到有漏網的魚肉,立刻夾出來吃掉。嚴稀大覺揚眉吐氣,視線總似有若無的瞟向他,高遠覺得羞恥又壓抑不住本能,實在被看的受不了了,就狠狠地瞪回去一眼。

嚴稀撇撇嘴,心說什麽玩意兒啊,定力還不如老子我呢。

路易斯出了包廂,走到一處僻靜的角落後才掏出手機撥電話。聽到那頭許久不見的朋友熟悉的聲音,他壓低嗓子難掩興奮地宣布:“準備一下快點來C國,有活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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