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入了冬，同學們都紛紛換上了厚重的冬季校服。校服外套是棉服，材料一般，倒是很大。稍微胖一些的同學穿上就成了個大企鵝，即便是紀律的良好比例的身材，也挽救不了這個臃腫的校服。

所幸這個大外套還是用秋季校服的藍白配色，介於藍和深藍之間的顏色搭配白色，還算是說得過去。

平常的有很多女生，甚至是男生，都會把校服褲子改成那種貼合腿型的褲子，只是很少有人會改校服上衣，所以校服的大外套也沒有人改。

又是星期一，紀律到了班級，先是摘下書包，之後脫下了外套，從書包裏拿出要做的卷子。

早自習的時候，班級裏很安靜。同學們有的人早上起不來，沒吃早餐的，也會偷偷摸摸安靜地吃上兩口自己帶來的食物。

“紀律，你來一下我的辦公室。”

班級後門，嚴明打開門說了一句。

紀律聽到之後，放下手裏的筆，起身出門。

“老師？”

辦公室的門沒有關，而班級裏人多本來就溫度偏高，大家為了保持溫度所以沒有開門。嚴明的辦公室窗戶完全敞開，讓只穿秋季校服外套的紀律感覺到突如其來的寒冷，一下子打了個噴嚏。

嚴明聽到紀律叫他就擡起了頭，看到紀律打噴嚏的時候用雙手捂住嘴巴。紀律的手很大，手指細長，骨節分明卻又不特別突出，再加上皮膚白皙，淡青色的血管都清晰地顯現在手背上，有一種稍顯脆弱的美感。這樣的一雙手幾乎捂住了大半張臉，只是露出眼鏡和額頭，讓嚴明無端想起小松鼠鼓著腮幫子的模樣，那種不谙世事的天真，和紀律的那種已經開始涉世卻又懵懵懂懂的樣子雖然不同，卻又都是單純的可愛。讓人心裏柔軟的一塌糊塗。怎麽會有這樣的人？又怎麽會讓他變成這樣？

他這樣的孩子，即便腦子聰明反應很快懂得人情世故，也對社會上的人情險惡有所耳聞。但是他們沒有完全經歷過社會的洗禮，總是會不自覺地相信他人。

就比如現在。

他能看出對方眼中沒有意識到的，已經流露出的仰慕和親近之情。沒有算計和步步為營，而是執著和一往無前的勇氣。

傻孩子。

嚴明的眼神在不知不覺中已經變得柔軟。

“平時我還沒看出來，原來你這麽怕冷啊。”

紀律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之後想要辯解一下來挽回自己的形象，“主要是班級裏比較暖和，這邊窗戶還開著，風一吹就受了刺激，所以打了噴嚏。”

他看見嚴明起身關了窗戶。

這個男人在這種大家都穿著稍厚的衛衣的時候仍然只穿著襯衫。椅背上搭著的是一個休閑的外套，看起來只比秋季校服厚一點點。門口的衣帽架上掛著的是風衣。沒有任何他覺得的，適宜這種天氣的厚度的外套。

“老師，你不怕冷啊。”

嚴明回到座位上，“還好吧。”

又想了想，“也有一些怕冷，只是早上的時候早起有點困，為了保持清醒的狀態，所以...”

“這樣啊...老師，”紀律突然想起來自己的來意。

“有什麽用我拿的嗎？”

“嗯，對，差點忘了這裏有兩沓卷子，咱們班和二班的，你待會給二班送過去，告訴他們班課代表，還有你也要記住。只做正面，背面的題有問題，所以就不要了，他們班第一節是數學課，我要用的。”

“嗯。”

“我有用鉛筆標好哪個是咱們班的，你看一下。”

“好，那我走了。”

他轉身要出門，餘光暼到另外一張空閑的辦公桌。

這間辦公室就是為了方便一班和二班兩位數學老師所以特意整理出來的，這個是由空教室改成的辦公室，所以放下兩張辦公桌還會空出一些地方。嚴明的東西並不多，所以連帶著辦公室也顯得空曠。二班的老師大概是沒什麽近期回來的可能，桌子上依舊是空空如也。這個老師其實在搬到這邊辦公室的時候就已經生病了，他的東西都是拜托二班同學幫他放到每個老師配備的櫃子裏。

所以說，看起來還算整潔，實際上一打開櫃門，就會覺得已經雜亂無章到了無法拯救的地步。

嚴明代課又要到什麽時候啊...自己班的老師被別的班分走，就算是只分走一小半也足以讓人感覺不爽，畢竟嚴明實在是太過優秀。

“二班老師什麽時候才能回來啊...”

有些不滿地嘟囔著，卻不曾想被嚴明聽得清清楚楚。

他還是背過去抱著兩沓卷子離開了，走的時候還悄悄地關上了門。

他沒看見的是，嚴明在他關門以後無奈地笑了笑，之後起身開了窗戶。

“誒，紀律，”

下課的時候，蔡佳佳走到他跟前，看到紀律同桌大概是有事出去了，還得一會兒才能回來。她就順便做到了紀律同桌的位置上。

“怎麽了？”

紀律正在做數學題，倒是沒有在計算方面忙的焦頭爛額，不過一直在畫輔助線尋找思路。

兩個人平時私交不錯，雖然沒有經常聊天什麽的，不過友情也不僅僅是兩句話就能地比天長。

即便是紀律凡事想的周密，身為男生總會有避免不了的粗心大意之處。而對於情情愛愛更是晚熟一些，懵懵懂懂的樣子。

很多事情蔡佳佳看的明白，紀律卻是身在其中。

始終看不通透。

“你上周末跟嚴老師一起回家的吧。”

“誒？！”

紀律有點驚訝，卻並不是那種做壞事被抓包，或者明明藏著掖著的事情被發現的驚慌失措，而是那種單純的感覺奇怪。

“你怎麽知道的？”

在班級裏習慣了面無表情的樣子，所以雖然有些驚訝，他仍然面上是淡淡的。

餵！想知道一件事情的話，是要適當地求人啊。

即使蔡佳佳明白紀律並不是像他平常表現出來的那麽冷淡和嚴格，她也不敢將自己內心的想法說出來。

算了算了，就當我自己婆婆媽媽多事的代價。

蔡佳佳在心裏翻了個白眼，好聲好氣地給那個帶著探究和疑惑眼神的男生解釋。

“我聽他們說，看到嚴老師搖下車窗叫你上車，之後你就上車了。”

“哦，這樣啊。”紀律並非不懂人情世故，只是有時候想的少了點。他十分鄭重地道謝：“真是謝謝你提醒我，只不過這還是第一次嚴老師跟我一起走。”

“誒，”蔡佳佳露出一個笑容，裏面帶著點壞壞的味道，“寧在寶馬車裏哭，不在自行車後座上笑嗎？”

“... ...”紀律一時接不上話，

他想他大概是明白了蔡佳佳話裏的意思。

有些執著，或者說固執地解釋道，“他很好。我心裏...大概是明白了，我知道我自己要怎麽做。”

即便是蔡佳佳並沒有那麽直白露骨地說出口，紀律也起碼明白了一大半。他不知道自己該找誰傾訴，他也不知道自己心裏到底是有多喜歡嚴明這個人。他害怕韓芳志不接受這種事，貿然說出來會面臨著失去摯友的風險，而且一個比他還要大大咧咧的男孩子自然是不會體會的那麽清楚這種細膩的情感。

他也沒有人去傾訴，他不知道自己的媽媽是否可以接受，況且她為了這個家也忙的不行，更別提自己父親那檔子事...

找不到傾訴的出口的時候，所有的一切都憋悶在心裏無法宣洩，而此刻蔡佳佳大概算是一個好的對象。

他不會說的太多，只是想要說一下，想要有個人知道...

“我大概知道我要怎麽做，既然已經有了決定我就會用盡全力達成目標。可是這種事...單憑我自己...我對他一無所知，什麽都不了解，更別提一個普通人能不能輕易接受。”

師生戀，同性戀...哪一個大多數人都不會去接受，而他這一次，就算是這兩種性質。

他自嘲地笑了笑，更何況嚴明那麽優秀，當個老師已經算得上是屈才，他知道嚴明一定會站在頂點俯瞰世人。他不應該被指指點點，戳脊梁骨。他也不應該去談一段見不得光的，不被他人所接受的戀愛。

自己...也根本配不上他。

蔡佳佳聽懂了嚴明的話，心裏卻有了決斷。

快要上課了，紀律的同桌也回了班，蔡佳佳一下子從座位上站起來，看著紀律。

“你要有自信，不要妄自菲薄。既然心裏有了想法就去做，只要你想清楚了，不管什麽樣的結果都不後悔。”

紀律點點頭，“嗯。”

“那我先回去了，你再好好想想。”

“好，你回去吧。”

紀律遲疑了一下，最後還是拿起手中的筆。寫了又寫仍然沒有思路。不知不覺間出了神，還是任課老師走進教室，大家問好的時候同桌偷偷拍他一下他才回過神來。又坐下的時候低頭整理卷子，，看到草紙上無規則的線條，大概是隨手亂畫的。

大概...是剛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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