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歉，久等了。”

楊光宇知道楊光成還有工作要忙，讓楊光成指出了車停的位置就讓他離開，只不過楊光成不太放心，堅持把行李都放到車裏，看著楊光宇把車開走之後才沿著小路一路小跑到側門。司機已經把車停好，王助理坐在副駕，看樣子嚴明坐在裏面，把王助理後邊的位置留給他。

楊光成風塵仆仆地打開車門，進了車裏面，裹挾著深秋的涼氣。車裏大概是等了一段時間，溫度升高，楊光成解開了大衣裏面的，襯衫的扣子。

他其實不愛系領帶，只是因為在公司裏，不能太過懶散。他覺得領帶像是有形的束縛，而那些沈重的無形的束縛已經讓他壓力夠大，就不想再讓自己多一些煩心的東西。外面穿的大衣其實只有一條腰帶而沒有扣子，稍微松一松就會覺得很舒服。

慢慢地平覆呼吸，他又感覺到了那種熟悉的氣息。混雜著男士香水和那個人身上的，不知怎麽來的味道，他仿佛回到了過去，打完籃球帶著一身汗坐到他的車裏，從氣喘籲籲地，胸口劇烈的起伏，再到平靜下來之後，靜靜地體會到車裏淡淡的香氣。

很舒服。

讓他總是會嫌棄自己，順便吐槽一下對方竟然還會噴香水。之後看著那人挑眉看向他，鏡片後面的戲謔讓他有一種自己很蠢的感覺。

“我噴不噴香水，你不知道嗎？”

仿佛就發生在昨天。

“你比較趕時間，我在車裏把大致的內容跟你說一遍，到了公司拿到文件就沒事了，到時候公司派車送你回去。”

“不用了...”楊光成想要拒絕，卻被嚴明不容置疑的聲音止住了。

“沒事，不麻煩，司機直接就送你回去了，我待會還要再跑一趟規劃局那邊。”

SF公司在c市的分公司正好在中間的位置，一邊是楊光成的家，而規劃局在另外一邊。本來楊光成也不是特別熟悉c市，畢竟c市不小，而他除了上班下班吃飯買衣服之外也不去什麽別的地方。但是這陣子忙著在政府跑來跑去上交各種申請和文件，這讓他閉著眼睛都能開車從公司到市政府稅務局土地局規劃局...

“嗯，多謝...”

“好，現在有幾個問題需要解決。”

“請說。”

“第一個，瀾江家園前期準備工作還差一些，那麽，什麽時候能夠動工。”

“前期工作還差施工隊的招標和其他的一些最後的工作，設計圖紙我們盛輝公司有固定的合作設計院，之前的合作圖紙各方面都很好，不需要擔心。C市冬天氣溫較低，不適宜施工，所以前期準備時間充裕，預計明年三月份，氣溫回升後開始動工。”

“嗯，還有就是，瀾江濕地公園項目審批，受阻了？”

“是。”

一提到這件事，楊光成就有一種深深的無力感。明明一切程序都符合標準，但是審批的時候總是會有拖延。他有嘗試著疏通關系，但是即便是在酒桌上，那些人的口風依舊很緊。貿然送禮只會起到反效果，所以他也不知道如何是好。

竟然還有錢不能疏通的，這方面的問題？不自覺地，楊光成長長的呼出一口氣。

“沒事，我會解決。”

“嗯？”

楊光成以為，這種時候，“沒事”二字的後面應該是“不著急”，畢竟對於追求一絲不茍的甲方來講，能夠做到盡可能的體諒都已經是十分難得的事情。況且這本就是盛輝公司的職責所在，這樣已經是失職了。

“抱歉，這應該是我們的...”

楊光成止住了自己後面的話，因為他看見嚴明緩緩轉過頭，從英俊的輪廓分明的側臉變成正臉。看著他的時候，嘴角勾起了熟悉的笑意。

他心裏很清楚，嚴明一定能解決這件事情。

雖然他們才重逢不到一個月，中間的連間隔時間太長太長，長到能讓一個人放下另一個人，能讓時間撫慰留下的傷痕，能讓一個青澀的男孩成長為成熟的，能夠獨當一面的男人，但是，有的東西依舊沒有變。

有的時候放下一段感情僅僅需要七天的時間，但是這麽長的時間裏，嚴明好像沒有變，容貌幾乎沒有，聲音也沒有，就連他的眼鏡，身上的味道，什麽都沒有變...

好像那時的他上了這輛車，也能毫無芥蒂地打招呼聊天，也能親昵地在一起，不管是否坐在一起，始終有一條線連接著兩個人。

但是他卻變了太多。

“我會解決。”

嚴明又重覆了一遍，鄭重的語氣讓楊光成不自覺地去信任，就像巴甫洛夫做的實驗，只不過這種條件反射在很久，很久，很久以後仍然奏效。

看到楊光成不再堅持，毫無保留地，甚至是沒有聽到原因就去選擇信任，嚴明的目光柔和了些許，“這裏面有一些公司上的事情，他們是需要SF公司私下出面的。”

“嗯...”

嚴明沒有刻意尋找話題，他沒有了別的事情，只是希望，兩個人可以多待一會，即便不是獨處。

這對於過去的他來講並不算什麽，但是放到現在卻已經足夠奢侈。

他沒有刻意地每天出現在他眼前，沒有利用自己的職務之便強硬地把他放到自己身邊。不過仍然在以一種誠懇的方式，通過自己的努力來陪伴著他。楊光成像是放棄了掙紮，就任由這樣的狀態繼續持續下去。

但是剛才還有人交談的車內安靜下來，氣氛凝滯，更顯得這裏安靜的讓人難以忍受。

只不過司機和王助理什麽也沒得說，嚴明也不敢再試圖開口努力尋找話題。楊光成想要打破這種氛圍。

“嚴總...”

“嗯？”

只是他想了半天，依舊只有公事。楊光成有些懊惱。大概是沈浸在工作中太久沒有好好放松，得到真正的休息，所以不管什麽時候，腦子裏總會把工作放在第一位。

“沒什麽事了。待會你取一下這次我們帶過來的一些文件就行了。”

“還有別的問題了嗎？”

“沒有了。”嚴明把頭轉回去，看到楊光成因為自己的視線別開了頭，他貼心地不再看著他。即便是早就已經將他的容貌刻在心底，每次還是看不夠。

永遠，永遠都看不夠。

嚴明發出了一聲微不可查的輕嘆。

到公司了。

因為sf公司之前C市的分公司只有幾個人員負責裝修等其他事宜，對於和盛輝公司的合作業務的相關人員也沒有派來。所以楊光成也沒有來過幾次。

坐電梯到13層，電梯門開啟的時候，一個SF公司的標志就出現在眼前。

司機去停車，王助理不知道去了哪裏，只剩下嚴明和楊光成。

嚴明像是對這裏十分熟悉的樣子，在前面帶領著楊光成，穿過不同的房間和辦公室，最後來到了總經理辦公室的門前。

指紋驗證之後，隨著一聲輕響，門開了。楊光成在嚴明示意之後也進了辦公室。辦公室裏面比較空曠，看起來是還沒來得及裝飾。最醒目的就是辦公桌，和旁邊的裝著卷宗的大櫃子。

嚴明讓他稍等，自己從櫃子裏抽出一本裝訂成冊的資料，翻了翻之後遞給他。

“這是我們公司對瀾江家園的一部分要求，其實大致的規定咱們兩方都已經有了溝通，這裏面的重點就是一些小的細節，你要註意。”

“嗯。”

嚴明到了辦公室裏就像換了一個人一樣，給他講這些東西的時候十分嚴肅，就像當初，高三，他講課的時候。

不管內容多麽有趣，他講課的方式多麽輕松，大家都在放松的時候，他永遠是這麽認真嚴肅。

每次問他這個的時候，不論是聽課的學生還是來借鑒經驗的老師，他的答案一直都是：

“對待知識的時候一定要嚴肅。”

只有對他，兩個人單獨在一起的時候，他的答案才會改變。

“我要是不嚴肅，誰會信我的話？”

而他每次都會對這一點提出質疑。

“大家明明什麽時候都信你！”

“你看，你現在就不信。”

最後的結局總是以他氣呼呼地止住話語告終。明明下定決心不跟他說話，最後總是被他在耳邊的低語打敗。

唉...真是...

“沒什麽別的了，你等下就回家吧，司機會送你回去。”

“嗯...”

嚴明沒有拒絕，這邊都是辦公的場所，出租車司機每次只會在上下班的時候等候在這邊。他著急回家陪媽媽和大哥，也就沒有拒絕。

“好，謝謝...”

他轉身走到門口，卻沒有聽見那個人的腳步聲。帶著遲疑向後回頭看去，現在已經是下午。

逆光看著那個人，他的輪廓被鍍上了金色的光暈，並不像神祇那樣伴隨著聖潔的光輝，但一如嚴明帶給別人的印象，溫柔又儒雅。

那人對他淺笑，張口的語氣柔軟到讓人心都能夠融化。

“快回家吧，我在這裏就不走了。”

他會一直，一直，在這裏等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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