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覺到胃部的疼痛，楊光成不著痕跡地把手放到胃部，想要借此緩解一下。

酒局已經接近尾聲，大家都喝的差不多了，都是一副醉著的樣子，SF公司的人和他們公司的人甚至有的還勾肩搭背，也不知道什麽時候感情變得那麽好。

嚴明喝了不少酒，可是此刻卻並不見他顯現出多少醉意。他仍在微微笑著，看著酒桌上的人。

明明看起來那麽平易近人，可是現在這種，帶給人一種能夠掌握一些的震懾力的他才是真正的他。

只可惜沒人註意到。

真是...今天還忘了帶藥。

這種疼痛，像是胃自己翻轉，不受控制，楊光成抿緊了唇，手攥成拳頭，放在腿邊極力掩飾。

卻仍然蓋不住他蒼白的臉色。

他緩慢地從座位上站起身，有些不自然地笑了，“也吃的差不多了，今天就這樣吧，咱們星期一還會有一個會議，具體的到時候再說。”

喝醉了的滋味的確不好受，大家紛紛點頭應諾，離開酒店之後，SF公司的人回到了酒店，他們公司的人也都各自打車回家。

還剩下的就是方妍，楊光成，他的助理，一個和方妍順路的公關部的人，還有嚴明。

等到SF公司的人都走的差不多了，方妍就急著去找附近的藥店要去給楊光成買藥。

被助理給攔住了。

“方姐，”小助理姓陳，剛從大學畢業，來公司實習也就兩個多月，還沒到試用期。人長得清秀，個子不高，還帶著那種在大學的朝氣蓬勃的感覺。就像一塊璞玉，還沒有被社會和人心還有利益打磨的無比光滑。

跟楊光成，方妍這種雖然算不上老江湖，但是的確磨練過的人比起來還是有很大的差別的。

他對於自己攔住方妍還有些不好意思，不過還是說到：“現在太晚了，姐你早點回去吧。經理這邊還有我呢，”

方妍其實也不好意思讓同事等自己，但是也的確是很擔心楊光成，所以才會兩頭都在忙。

“嗯，那小陳，經理就麻煩你照顧了。”同事伸手攔下一輛出租車——到了深夜，路上的空車不少。

方妍上車之前還不忘叮囑楊光成，“你趕快吃藥，要不就去醫院...”

其實楊光成只是胃病犯了，倒是的確很難熬，不過在此時的話，就算多出來一個人也沒什麽用處。

他真的不喜歡去醫院，這一點方妍也知道，所以盡管心裏可能希望他去醫院檢查一下，卻也沒有說出來...

這次可能是吃辣的惹的禍，要不就是喝酒喝多了...這東西傷身他也不是不知道，就是...

雖然疼，但是的確算不上是太嚴重。

他自己的身體還是自己最清楚，吃點藥，之後再註意點就沒問題了。

“小陳，你也回家吧...”

“不行，經理，我答應方姐了。”

小助理也挺關心他的，扶著楊光成的一條胳膊就不放開。“經理我送你回家吧。”

“其實不...”

拒絕的話還沒說完，嚴明就在一旁開口。

“沒事，你先回去吧。我送楊經理回去就行。”

“嚴總這怎麽能麻煩您...”

助理堅持送楊光成回去，畢竟都顧忌著楊光成，所以也沒多說什麽，三個人打車去了楊光成的家。

楊光成側過身，從兜裏拿出小區門卡和鑰匙，放到嚴明手中。

嚴明打開門，之後十分自然地扶著楊光成的另外一條胳膊。

他個子很高，比楊光成還要高一點，扶起他的時候就輕松了不少。這樣的姿勢，楊光成再靠著助理就反而不舒服了。

他移了一下重心，嚴明順勢讓楊光成靠在自己身上，把重量的大部分都放到他身上。

助理在一旁倒是清閑，其實這樣的情況兩個人就足夠了。他也想幫忙，只是不知道做什麽比較好。初次來到經理的家，他什麽也不熟悉，更不好亂動東西。

有些局促地站在楊光成的身邊。

看著經理被嚴總扶著慢慢坐到沙發上。

之後，嚴總本想站起來，手臂上卻突然出現了經理的手。

“疼...”楊光成的確很疼。

他沒有半分緩解，反而變本加厲，額頭上滲出冷汗，嘴唇都失去了血色。

握著嚴明的手臂的手也是虛軟無力。

但是不想讓他離開。

嚴明沒有執意離開，而是維持著站立的姿勢，伸出手輕輕撫上他的額頭。

“我不走，我去給你拿藥...”

“小陳...”楊光成微微擡頭，“茶幾下面...水也在那兒。”

小陳拿來了水和藥箱，楊光成找出了自己最常用的藥，倒出兩粒就著水咽下。

嚴明沒有再想要走開，而是坐在沙發上，緊挨著楊光成。

兩個人這樣的姿勢，倒是說不出的協調。

也默契無比。

藥雖然吃了下去，見效也不會很快，楊光成簡單地理了理藥箱，扣上蓋子，看著正在一臉關切地看著自己的助理，笑了笑。

“這是老毛病了。”

嚴明的身子在聽到這句話之後有一瞬間的僵硬。

“你別擔心，我吃了藥就沒什麽大事了，”他看了一眼嚴明，對方看起來沒有要離開的意思，“我和嚴總還有點私事要談，就不留你了，現在太晚了，你....”

嚴明聽了，拿出自己的手機，“我讓人送他回去...”

助理趕忙起身，也沒什麽東西可以收拾的，“不用了，謝謝嚴總，我出門打車就行...”

楊光成也沒說些別的什麽，“那你一定註意安全，到家了給我發短信或者打電話都行。”

“好，那我走了，再見。”

說著，小陳走出楊光成家，輕輕關上了門。

關門之前習慣性地向裏看了一眼，兩個人這樣，放在其他人身上是無比違和，可他們卻融洽無比。

嚴明，還有楊光成，他們兩個人本以為在助理走之後，這樣的姿勢就會有些改變，可是氣氛詭異地僵在了那裏。

兩個人都沒有動。

氣氛就這樣凝滯在這裏，兩個人都一言不發，可是眼神交接中卻包含著千言萬語。

一切盡在不言中。

是誰想起了過去的事，又是誰溫柔卻堅定無比地向對方伸出手。

即便不知前方是春暖花開，山高水長，還是萬丈深淵。

背後就是一片迷霧籠罩，看不清楚。

還是嚴明有了動作。

他輕輕理了一下楊光成被冷汗沾濕的額發。拇指輕輕撫上額頭的肌膚，緩緩摩挲。

他在席間幾乎沒有喝酒，飯菜也沒吃多少，每一樣都嘗了一點就放下筷子。

可能是出門前特意準備裝束的緣故，身上沒有刻意噴灑香水，但是身上卻隱隱約約的有一種，說是氣味有些詭異，但是說是香氣卻又過於輕浮。

令人安心的氣息。

楊光成像是被蠱惑了一樣，身上的疼痛的感覺都被額間嚴明的手指的觸感無限放大，整個人籠罩在這樣的氣息之下，目不轉睛地看著嚴明。

看著他的腦袋一點一點低下來，英俊的面龐即便是放大也找不到任何死角。

微微有一點豐潤的唇印在額頭上。

一個吻。

僅僅是貼了一下，隨後就不著痕跡地離開，但是卻有無數種情感混雜其間，勝過一切激烈的言語和動作，勝過那種熱烈的，唇齒相接的吻。

不用任何言語，雖然覆雜無比，卻能夠讓楊光成體會到，深深切切地體會到的。

因為他也是懷著一樣的心情啊。

楊光成輕輕合上眼。

他的眼睛有些濕潤，有些發酸發脹，他害怕自己不受控制地流露出一點弱勢。

他苦苦維持的“冷漠”和拒人於千裏之外的疏遠其實在見到嚴明的那一刻就已經無影無蹤。在七年裏每一天的努力過後全副武裝的心丟盔卸甲。

一敗塗地。

楊光成不得不承認，不論發生了什麽，他和嚴明的過去，兩個人一起經歷的事情，體會過的快樂、心酸、痛苦...一切都無法抹消。

因為這的確發生過。

他愛過嚴明，他還愛著嚴明。

所有的在分別之後的他以為的“放下”，“釋懷”，“無所謂”，這些都僅僅是“他以為”。

即便那些嚴明帶來的傷害依舊存在，即便能夠彌補，卻永遠無法抹消，無法掩蓋。

發生過就是發生過。

但是，即便再深的傷口，也沒有“嚴明”這個人在他心中來得深。

“現在怎麽樣了？好點了嗎？”

“嗯，好多了。”

楊光成又睜開眼，預料之中的客廳吊燈的明亮的光卻並沒有晃到他的眼睛。

嚴明的手輕輕遮在眼睛上方。

“那休息吧。”

嚴明點頭。

“你...睡...”

“有客房嗎？沒有的話我就睡沙發也行。”

楊光成沒有擡頭看嚴明。倆個人現在都已經從沙發上站了起來。

茶幾上東西堆得很多，他卻不想現在收拾。

“有客房，我帶你去。等下我就把毛巾和牙刷給你找出來。”

“嗯，謝謝。”

兩個人先後洗漱完，楊光成又找出了一套他的睡衣——嚴明比他高一點，穿起來有點小。

說過晚安，回到各自的房間。楊光成躺在床上輾轉反側。

嚴明卻面對著天花板，睜著眼睛。

半晌，才發出一聲長長的嘆息。

合上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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