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群人回到了班級，因為之前操場上的事，大家基本上都聚在了那裏，剩下的就是在班級，所以嚴明把孩子們帶回班級，班級裏的人就都齊了。他擡頭看了一眼表，離下課還有二十多分鐘。

一路上，他沒有說話，身後的孩子們可能也覺得事情不太好，所以也就不像平時那樣吵吵鬧鬧，有說有笑的，都低著小腦袋，大氣也不敢出。

嚴明面無表情地向後看了一眼，又轉回頭自顧自地走回教室。

其實心裏強忍著笑。

他們怎麽這麽像一群垂頭喪氣的小鴨子啊。

不過紀律在他身後，倒是像往常一樣面無表情。他也習慣了。

一路上，他在腦海裏也大致想了一下要說什麽。大家坐好之後，都紛紛找出作業或者練習題，頭也不擡，飛速地寫著。

嚴明敲了敲講臺。

“我說一下。”

嚴明雖然是班主任，不過平常為人和善，給人一種溫潤的感覺。所以說，此時他雖然只是十分嚴肅，沒有笑意，卻也讓學生們偷偷瞧他的臉色，一個個無比乖巧。

他用手指推了推眼鏡，

“今天這件事，我說一下。”

他們紛紛放下手中的筆，有的人擡起頭直視他，有的人低著頭不看他。

而紀律，仍然是平常那樣，面無表情地坐在那裏，直視著他，眼神中毫無波瀾。

“你們認為，什麽才算早戀？”

這話一說出口，大家面面相覷，不過還是沒有說話。

“不管你們怎麽想，我覺得，並不存在早戀這個說法。

一個人。從出生開始，就有愛與被愛的權利，你這輩子的另一半，可能甚至是你的初中同學，重點不在這裏，重點是，你在對的時候，遇到對的人。

但這還不夠。”

此時的嚴明，不像是在對他們進行“說教”，反而像是，像每天一樣，在講一節數學課。

“你需要在正確的時間裏，做出正確的選擇，還要做出正確的事情。

我承認，現在的學校，對於學生戀愛是過於嚴苛，但即便身處於如此嚴苛的環境，每年仍然會有你們這麽大的孩子，去醫院墮胎，為情所困，甚至有的還會因為失戀選擇自殺，放棄生命。這是所有人都不希望看到的。所以才會有這麽固執僵化的約束。”

說到這裏，他嘴角勾起，笑了笑。

“當然，如果以後班級裏的大家真的有走到一起的，如果你們願意，我也很樂意去參加你們的婚禮，祝福你們，但是現在，我還是希望你們能夠以學業為重，不要在年少輕狂的時候做出讓自己後悔的事情。

我知道紀律和蔡佳佳不是一對，身為男子漢，有擔當，會保護身邊的同學，不論是處於班長的責任還是朋友的身份。”

一向溫潤的嚴明突然笑的很開心，“而且我竟然還能看到紀律在這個時候的樣子...”

講臺下，同學們也都笑了，嚴明對著擡頭看他的紀律眨了眨眼。

大家都放松了下來，所有人也都從最開始的大氣都不敢出，到現在放松地坐在椅子上，聽著嚴明講話。

“好了，多餘的我就不多說了，你們自己好好體會吧。還沒下課，你們累了的話就趴桌子睡一會兒，紀律，你過來一下。”

嚴明走出教室。

本以為事情已經結束，但是大家聽到嚴明的最後一句話還是彼此交換眼神。

蔡佳佳心直口快，也擔心嚴明會因此批評紀律，“班長...我跟你去吧。”

“沒事。”紀律面色如常，像是平常上課前去找老師一樣，“嚴老師既然說了這些，就不會再追究什麽。不用擔心。”

說著，他走出教室，加進步伐跟上了嚴明。

兩個人從B樓走到嚴明在A樓的辦公室。

沒有說話。

很難得的，紀律正在處於一個放松的狀態。沒有各式各樣的題去思考，也不用想班裏的事，還有...最近的一些...事。

就像上周的周末，媽媽拎著包回家，看到他做的簡單的晚飯之後特別開心地揉了揉他的頭。

爸爸照例沒有回家。最近公司好像特別忙，不是在出差，就是有事回不來，媽媽每天也更加忙碌，有的時候讓他去韓芳志家睡一晚。

他其實不是很熟練，不過做好了準備工作，也就差不多了。擺好了碗筷，母子二人坐到餐桌前。

一開始氣氛很好，吃過飯之後，媽媽要去刷碗，卻還是搶不過紀律——他雖然在高三，學習比較忙，但是刷碗和做家務什麽的還是不算耽誤時間的。

他在水池前站著刷碗，能夠感受到媽媽站在門的旁邊看著他。

紀律不是一個話特別多的人。

其實他不像在班級裏表現得那麽冷靜自持。他也喜歡打籃球，上網，聽音樂，喜歡和關系好的朋友互相打趣調侃。雖然話不是特別多，但是面上也不是總是面無表情。只是在班級裏，既然作為班長，就要拿出讓人信服的氣勢來。

因此，也常常在私下裏被韓芳志吐槽“你真是悶騷，”之後不滿地晃著他的肩膀“就應該讓那些喜歡你，覺得你高冷的小女生看看你的真面目”！

不過他也不常會和父母說一些瑣事，說的話，也就頂多是韓芳志的近況。

就算不說話，家裏的氣氛也很溫馨。紀律有些享受，這種母親在身邊陪伴，即便沒有什麽舉動，但是心裏能夠體會到，父母對於自己的愛。

“兒子，媽媽問你一件事。”

“怎麽了？”紀律回頭看了一眼媽媽，“說吧。”

“假如...我和你爸離婚了。你想跟誰？”

紀律刷碗的手一僵。

本來已經扭過去的頭又轉過來看著媽媽。

肯定是發生了什麽。

即便在他小時候，父母吵架的時候，也從沒有人問過他這樣的問題。

大腦在飛速運轉，聯想到父母最近異常的忙碌，還有爸爸經常性的不回家。如果夫妻二人創辦了一家公司，那麽分開的理由通常只有兩個。

一是公司方面，財產上出現問題，還有一個，就是，其中一方的出軌。

他不敢再想下去，即便已經觸碰到了真相的一部分，他卻不想繼續想下去，也不敢繼續想下去。

他從未想過，自己的人生中，有一天，也會出現這樣的狀況。

紀律敏銳地察覺到，她的臉上是那種很平淡的表情，真的就像在和他隨便聊天一樣。只是，在廚房溫暖的鵝黃色燈光下，能夠看到微微濕潤的感覺。

一向要強，不論是在公司裏，還是別的地方都以“女強人”著稱的媽媽，此刻應該不希望被他看到她的脆弱吧。

但是他還是加快了速度，把碗擦幹放到櫃子裏，之後走過去摟住媽媽。

“不管發生了什麽，還是會發生什麽。媽媽，我一直都會在你身邊。”一個男子漢，保護母親是天經地義的，這甚至都不需要去思考。

即便母親再強勢，也終究是一個女人，會更加感性，也會有脆弱的一面。強勢的人會把這一面隱藏起來，所以受傷的時候就會更痛苦，也會需要更長的時間好起來。

紀律覺得，現在的自己，即便是不夠強大，也具備了保護媽媽的能力——雖然他沒辦法在有一些事情發生之前就保護她。

他感覺到自己的後背也被媽媽的手環住，之後，過了一小會兒，被輕輕的松開，拍了拍。

“好了。”

媽媽對他笑著，眼中已經沒有了淚光。

“你真的比媽媽高出這麽多了，也能保護媽媽了。”她比了比自己的腰的位置，“記得你上學的時候，才這麽矮，還會撒嬌要媽媽抱。現在...真的懂事了。”

紀律微笑，沒有說什麽。

“媽媽這邊的事你不用擔心，現在...先別想太多。你已經足夠大了，但是媽媽也希望你能不受幹擾...好了，沒事了。”她拍了拍紀律的肩膀，“回你房間吧，要是不想學了就玩一會兒，或者直接休息。”

“好，媽媽。”

既然媽媽已經這麽說了，他就不會再表現出對於已經發生的事情的好奇和探究。他會表現得，像媽媽期望的一樣，像是什麽都沒有發生過。

但是又怎麽能不去想呢？

跟著嚴明走到辦公室，坐到椅子上的時候，紀律還在發呆。神游天外的時候，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麽。不過一直在放空自己，倒是難得的輕松。

他的思緒一會兒近，一會兒遠，看著嚴明坐到他對面，摘下眼鏡隨著地放在辦公桌上，又開始看著嚴明發呆。

嚴明啊...不得不說，真的是一個很有氣質的男人啊。

性格溫潤，在他身邊的時候，總是會覺得很舒服，五官精致，更是讓人賞心悅目。言出必行，對他們這些學生，也是包容更多一些。即便是上課溜號，他也只是會一種溫和的，不被他人察覺的方式來提醒。

這樣的包容和理解，和縱容是完全搭不上邊的。

看他的年紀，也不會比他們大上太多，氣質風度也不是一般人能夠養成的。

但是...

摘下眼鏡的時候...

感覺就會不一樣，他的眼睛像是可以穿透人心，看穿一切。

不是那種被暗中窺伺，而是他目光所及，所有的遮蔽和隱藏就會無所遁形。

因為既是班長又是數學課代表，毫無疑問，他和嚴明相處的時間就是最長的。

他只看到他摘下過兩次眼鏡，一次是開學的時候，另一次就是現在。

這個男人也是“表裏不一”的啊。

紀律仍然沈浸在思緒之中，卻一下子笑了。

作者有話要說：

勤勞的(並不)紫菜菌(?˙▽˙?)

新的一年要到了

真快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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