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icky就在顧時身邊，這句話顧時聽的清清楚楚。

這一次他沒有再問能不能和南顥宸說一句話之類的問題，他直接將手機從ricky手裏拿了過來。

“南顥宸。”電話裏換成了顧時的聲音。

南顥宸沒有回應他，他將手機從耳側移到了眼前，手指放在掛斷上，猶豫了一下，卻最終還是沒有按下去。

“有事？”他的聲音比哪一次都冷漠。

顧時頓了半秒：“這次是我錯的太離譜，我會接受公司的一切處罰。”

“你知道就好。”南顥宸的聲音依舊冰冷。

“今天下午的會我也要在場。”顧時說道。

“不行。”

“為什麽？”

南顥宸終於壓不住火：“為什麽？你覺得現在全世界的人還都特別喜歡你是嗎？劇組外面逡巡著多少憤怒的粉絲和雇傭來的偽粉，我不在國內，這個節骨眼，唯一能護得住你的也就是趙霆緯！”

聲音再嚴厲，南顥宸終不過還是在心疼顧時。確實，這個時候暴露在眾人視線內，顧時就是在找死。

“可是——”

“沒有可是！你現在沒有話語權！我告訴你顧時，你要是再敢任性不聽話——”南顥宸沒有說下去。

“你就和我分手嗎？還是把我雪藏？”顧時的聲音太冷靜。

“我不知道。”南顥宸的聲音非常嚴肅：“我也不知道我會做出什麽來，但是，勸你別玩火——惹怒我，你絕對會得到印象深刻的教訓。”

顧時忽然笑了，他沒顧ricky就在身邊，直接問道：“有多深刻？踩臉慘死那麽深刻嗎？”

南顥宸沒有說話，電話另一頭死一般寂靜。在遙遠的加州，南顥宸的臉色鐵青鐵青，讓身邊的胖子助理第一次連氣都不敢喘。從來沒有人，見南顥宸發過這麽大的火，說是雷霆之怒也不為過。

顧時走遠了些，ricky猜出他不想讓自己聽見什麽，便也配合地推開衛生間的門走了進去。顧時對著電話笑了一下，“南顥宸，我確實是被你寵昏了頭，寵到忘記了上一世我也被如此寵過。也忘記了，你和他一樣，都是高高在上的人，我再好，不聽話惹你們不高興，都是被踩死的命。”

電話的另一頭南顥宸依舊沒有說話，但是傳來一聲清脆的斷裂聲，南顥宸生生把一支筆捏斷了。他只覺得一股火窩在五臟六腑裏橫沖直撞，就要將他吞沒——他不是不想說話，而是強自控制，他不想對顧時大嚷大叫。

末了，南顥宸深吸一口氣，盡量讓自己的語氣平靜，或者說，一種公事公辦的淡漠：“從你剛才的話語裏，我沒聽出半點反省。”

“反省要看身份。”顧時回答的很快，“以公司藝人的身份，我一定會認真反省自己的大意錯失。”

“你的意思是，以情人的身份，你就沒有做錯任何事情嗎！”

“我有錯，但……”顧時說到這裏停下來，過了許久，他忽然輕笑一聲：“這件事鬧得很大，但說到頭我無非只是去e家裏吃個飯而已。瞞你是我不對——可是南顥宸，這就真的值得你氣得連電話都不接我？”顧時說著，沒有等南顥宸回答，便直接自己接口道：“我討厭你的失聯。”

南顥宸只覺得自己被氣得神志已經不清楚了，從小到大，他斡旋過多少真正的奸詐小人，卻從來沒被誰氣成過這樣。一句話在嘴邊一下子溜出去，連他自己都剎不住——“我喜歡你，但不是欠你，你憑什麽要求我在你做錯事後必須要反過頭來安慰你？”

顧時被問的一楞，他終於意識到，這次吵架已經朝向他不可控的方向去了。理智在瘋狂地叫他住口，然而他卻不肯停——“大概，是因為你給了我太高的期望。”

南顥宸笑的非常諷刺：“那大概要讓你失望，情人背著我出去約會被爆醜聞，我還要在第一時間出現安慰。不好意思，我沒那麽好的風度。”他說完這一句，沒有給顧時任何回駁的機會，直接道：“如果你要因此而覺得我和叢天嘯沒什麽兩樣的話，我也無能為力。emolier是玩藝術的，大概比我們這些企業家更合你的要求。這次幫你渡過了危機，你不如直接接受他的示好——提前聲明，我不會打擊報覆你，以後在公司，該是你的還是你的。等你的處罰期過去後，公司還是會看重你——畢竟我沒有叢天嘯那麽狂，也沒有他那份心力推翻一臺印鈔機再建造另一臺。”

顧時楞了一下：“你什麽意思？”

“我沒意思。”南顥宸話說得飛快：“顧時，你過分了。公司方面的處罰我還要再想想，個人方面，我想，我們還是先分開吧。”

南顥宸話音落，電話另一頭沈默了很久，而後電話就被掛斷了。

聽著電話裏斷了線的嘟嘟聲，南顥宸忽然感到前所未有的疲憊，這一次，他是真的將手機關了，閉著眼緩緩靠倒在那張很大又很冷的真皮沙發椅裏去。

他什麽也不想再思考。顧時的話，太傷人。

無論你再多委屈，怎麽能質問我，會不會和叢天嘯一樣對待你。

在你心裏我究竟是什麽，和他真的沒有區別嗎？和他一樣只是一個願意捧你則捧你，捧過了就丟開的人渣嗎？

你將我置於何地，你將自己置於何地，又將我們的愛置於何地！

南顥宸放在座椅扶手上的手狠狠地攥了起來——顧時，這一次，我絕對不會輕易原諒。

……

ricky在衛生間裏待了很久也不見顧時叫他出去，擔心顧時和南顥宸吵得太厲害，便小心翼翼地出來，然而屋子裏卻沒人，往前走了兩步才發現顧時已經收了電話，一個人站在宿舍外頭的小陽臺上吹風。

他大步走過去把顧時拉了進來：“你瘋了！不怕被拍到！”

顧時嗤笑一聲：“拍就拍，有什麽好怕的！他們還能怎麽造謠？‘被揭穿醜聞，失意過氣明星天臺尋死’嗎！”

ricky這才發現某淡定帝藝人聲音不對、情緒更不對，他仔細一看，這才看見顧時通紅通紅的眼眶，顧時把手機往ricky懷裏一丟：“你走吧，告訴南顥宸不用再替我救局，讓他們封殺我，事業不要了，覆仇也不用了，讓我回去，一場火燒死算，從此和他沒有半點關系！”

ricky沈默了半晌，末了低聲開口：“……顧時，你是不是發燒了？怎麽開始胡言亂語？”

顧時呵呵笑了兩聲，直接把人推了出去，順手插上門，仰躺在冰涼的地板上，一時間真覺得自己不如死了算。

如果南顥宸不提分手，他從來都沒有意識到，不知從什麽時候開始，南顥宸已經取代了覆仇，取代了他重新再來的事業，變成了他這場重生唯一的意義。

他不再是為了重寫人生而覆仇，而是為了能留在這一世，和南顥宸好好在一起。

我知道我有些無理取鬧呵……但是對你而言，難道說分手會比安慰我幾句更簡單嗎？

萬籟俱寂，心死如灰。

顧時覺得自己一瞬間失去了所有鬥志，他懶得去想該如何應對，懶得點進系統，甚至想，要不就這樣吧，他回去吧，回到原來的世界，一場火燒死算了。清靜。

不用再在腦海裏一遍遍回放，南顥宸對他說分手。

他亦從來沒想過，南顥宸會和他說分手。不是變心了，也不是厭倦了，只是因為——顧時你錯的太離譜，分手是我對你的懲罰。

顧時想，如果有一天南顥宸做了法官，這世界上大概就只有兩種審判結果——無罪釋放，還有，死刑立即執行。

隨便吧。

顧時就這樣蜷縮在冰冷的地板上，胡思亂想了一大通，而後竟慢慢睡著了。

夢裏有很多前世今生，叢天嘯和南顥宸一左一右牽著他的手，他掙開了一個，一扭頭卻發現，另一個也已經走了。

就連在夢裏顧時都忍不住感慨，自己的前世今生，不同的兩種心態，卻是相同的荒唐可笑。

……

顧時覺得這一覺睡了很長，長到讓人迷惑，恍恍惚惚間前世今生都不真實了似的。直到他被人搖醒，睜開眼卻看見ricky帶著責備和關切的眼神。

“這麽大人了，怎麽一不開心就睡在地上！”ricky忍不住責備道，一邊卻拉顧時起來，“現在是冬天，你以為劇組是你家還有地熱嗎？凍壞了怎麽辦！”

顧時任由他數落沒說話，過了許久，他從嗓子眼裏擠出來一句對不起，聲音卻幹啞的厲害。

ricky遞給他一杯熱水，看著雙目失去神采的顧時，沈聲嘆了口氣：“一開始來找我信心十足要做最好的藝人的你哪去了，南總氣頭上數落你幾句，你怎麽就能頹成這樣。”

顧時只低頭看著杯子裏的水，啞啞道：“是我沒用。”

“說這些才是沒用。”ricky揉了一下顧時的頭發，“行了，別一臉苦大仇深。這次算我主動犯錯，你被動牽連，收拾一下，跟我去公司開會。”

顧時聞言微楞，驚訝地看著ricky。

ricky又嘆氣：“和總裁吵狠了吧，就算我攢人品，再給你創造一次挽回的機會。”

顧時沒說話。ricky看著他，意味深長道：“生活不是電視劇，並不是每次爭吵都會有個誰對誰錯。這世界上的事對錯哪那麽容易分清，雙方都委屈、雙方都憤怒，但如果你們真的珍惜彼此，誰先低頭又有什麽分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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