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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4章 壓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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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用看那男人,也不用去看女人懷裏的孩子,只需看著女人那張跟我七八分像,與宋媛除了神情無處不像的臉,我就知道這是誰。

可原本以為我會激動,會憤怒,或者會怎麽樣的情緒,全部都沒有。

似乎院中那對夫妻跟我已經沒有關系了,我居然無比平靜的看著他們相擁的站在我面前,沒有任何的情緒波動。

算下來,我跟宋媛相處的時間更多,無論是前面十八年相依為命也好,還是近大半年來相對相殺也罷,都是我跟她。

游婉和雲長道。只不過一次又一次聽到的名字和猜想,有時我甚至會想,如果不是在巴蛇骨洞見過游婉,我都要以為那只是宋媛精神分裂出來的另一個人格了。

可現在她真真實實的站在我面前,我不言,她不語,大家就這樣默默相對。

“今天過年。”過了半晌,還是白水先行開口:“進來喝一杯吧。”

游婉那張稱得上極美的臉蛋激動的抖動著,嘴唇抖得厲害,臉色微帶感動的看著白水,雙眼卻帶著淚光看著我,依舊並未說話。

雲長道瞄了她一眼,微微點頭,伸手圈過她的腿彎。將她打橫抱起,跟著白水進了屋。

他長得確實和阿得挺像的,泰龍村的人還是記得他的吧。

屋內清心帥哥和何必壯都退到了裏屋,錢夫人將還不明所以啃著雞腿的二狗子拉走,重新煮了餃子端上來。

“敬你。”白水倒了兩杯酒,遞給雲長道一杯:“謝謝你們讓雲舍來到這世上。”

雲長道一手緊緊環著游婉,免得她骨軟撐不住倒下去,一手端起酒,並不看白水也不看我,一口悶了下去。

大家覆又沈默,我看著熱氣慢慢散去的餃子,有許多問題,許多話,卻又不知道從哪裏開始。

難道我該問,他們明知道宋媛有圖謀,卻還將我和阿得丟在泰龍村,任由我們跟著外婆和宋媛不聞不問嗎?

還是問,游婉怎麽又生了一個?

或者問,雲長道修成人首蛇身就真的是神了嗎?

他一直想要的是不是這個?

問為什麽要大過年的來這裏?

這些問題有的只是我私人情感上的,有些我問了,雲長道也不會說。

“過年了。”雲長道嘆了口氣,從嶄新的棉衣裏掏出一個小包袱放在桌上,從他露面後,第一次正眼看著我:“給你壓歲!”

“呵!”我抑制不住冷笑出聲。

壓歲?

我已然成年,懷了孩子,他現在來給我壓歲?

過去十八年他去哪了?從我們發現的種種跡象來看,他就在這附近,可他卻一直沒有露面。

那時我以為外婆自殺,阿得中了屍蛇混毒,當作娘的宋媛失蹤,泰龍村混亂無比,那天底下似乎根本無處藏身親人全部離去的慌亂時,他就在附近,可他卻冷眼看著我一個人一步步倉皇無措的走著,直到黑門現他才露點蹤跡。

如果不是白水,我死過多少次了?

現在說來給我壓歲,真是一個好詞。

游婉十分激動的看著我,白得似乎長久不見天日的雙手緊緊的抓著雲長道,想說什麽,卻始終開不口。

“驚蟄快到了。”雲長道深深的看了我一眼,緊緊的摟著游婉,反手抱著她就朝外走,到了門口才聲音有點哽咽的說了句:“自己小心。”

游婉懷裏的孩子還很嬌嫩,帶著一股子奶香,跟神龍村被宋媛作餌扔在樹上的嬰兒沒什麽區別,並沒有讓蛇胎異動,想來是個正常的孩子吧。

或者說,雲長道和游婉想讓他再當個正常的孩子吧。

游婉被雲長道抱在懷裏,卻依舊執著的扭過頭看著我,眼中淚光閃閃。

雲長道一步步朝外走,院中魂植似乎因為前主人的到來,全部騰到半空,葉片如蛇信吞吐嘶嘶作響,帶著興奮的嘶叫聲,就連屍鸞都飛到他身邊,似乎十分依戀。

他到院門口。那手中的黑傘輕輕一撐,那把取名為“遮天”的黑傘隨之上升。

就在他要踏出院門時,他懷裏的游婉突然張大嘴,朝我痛苦的喊道:“阿舍!”

那一聲如同生離死別,帶著撕心裂肺般的痛,淒厲得如同錢夫人抱著二狗子朝我撲來時的聲音。

一出口,她眼中的淚似乎再也撐不住了,雙目淚四行,直唰唰的落下。

雲長道卻一手扶住了她的頭,將她的臉貼在胸口,似乎並不讓她再看我。

他身上純黑的蛇尾突然湧現,一甩而起,瞬間消失在了天邊。

而遠處,一些等不及天黑的孩子放著煙花,五光十色之中,光亮的顏色將他留下的最後一點身影沖散。

我半擡著頭,看著天邊綻放的煙火,心底五味雜陳。

他們藏身那麽久,心願達成,本應該高興的吧?

可為什麽他們在過年時突然來見我,游婉還那麽痛苦。

似乎不是我死,就是她亡,當真是生離死別啊。

“別想太多。”白水伸手摟著我,右手輕輕撫著我的小腹,輕聲道:“我和孩子都在呢。”

是啊,他一直都在,在我倉皇無措的時候,一直都是他在。

將頭擱在他肩頭。遠處鎮上轟的一聲,一個大大的煙花散開,照得開始昏暗的天空都變得無比的明亮,似乎能沖散夜色的黑暗。

白水的眼裏閃過亮光,映著他臉如玉,我心中一動,湊過去想吻他的臉頰一下。卻沒成想還沒親到他的臉,他猛的回過頭,銜住了我的唇。

火光四射的空中,依舊有著轟隆的響聲傳來,我閉著眼,依舊可以想象得到煙花的絢麗。

過了一會,屋內被錢夫人放開了的二狗子,歡呼的沖出來看煙花,邊看還邊招呼著帥哥快出來放。

大家都站在屋檐下,看著遠處煙花綻放。

節日就是這樣,能讓人放下且忘記一些不開心的事情,歡樂喜慶的過節。

大概這個時候,也沒有記得當時蛇眼入體,全部人內心陰暗的事情了吧,也可能就是因為那時的陰暗,讓人們覺得現在更加美好。

帥哥帶著二狗子,招呼著何必壯和錢夫人去幫忙放煙花,他是個不甘人後的佛系青年啊。

“看看吧。”我和白水相依站在屋檐下,看著帥哥他們忙碌,清心拿著雲長道給我壓歲的那個小包遞給我道:“他也有他的難處。”

那小包袱就是用普通的布包著,剛才沒註意,這會發現隔著布,也透著一股子沈重的氣息。

能讓雲長道這由人變成人首蛇身的爹拿出來壓歲,肯定不會是普通東西。

看了一眼拿著香和二狗子歡快點著煙花的帥哥,我帶著白水和清心退到庫房,這庫房四面墻都是特殊的村料所制,房門為整塊桃木制成,內裏有魯班傳人縷空雕的避行符紋。無論佛魔鬼怪,無令一律不得入令。

要不然當初熬人蛻時,外面鬥得這麽厲害,可庫房裏卻風平浪靜。

我也是後面才知道,這看似簡單的庫房,原來這麽多的玄機。

帶著清心和白水進來後,關好門,我這才緩緩解開那個小包袱。

一解開,白水立馬掏出他那塊白帕,飛快的遮住。

我和清心都震驚無比,沒想到雲長道已然厲害到這個地步了,人蛻蛇蛻我都見過,可從未想過,人首蛇身居然也會蛻皮。

“人首蛇身。是為神身,我也並不了解。”白水眼珠跳動,沈聲道:“人就是人,蛇就是蛇,在媧祖造人時就已經分開了,就算是我也是幻化成的人形,內裏依舊是蛇骨蛇心。可他既然能得蛇身,想來修為已經大成。可……”

我明白他的意思,雲長道只是一個普通的人,雖得何家造畜之術,可變人為畜,但又如何借游家血脈成的人首蛇身,還蛻過一次皮了。

沒錯。那包裏包著就是一道蛻皮,我們並未解開,但入眼就是銜接之處,上面是夏荷蛻下人皮的纖薄的樣子,下面卻是蛇蛻般帶著鱗片的紋路。

“人蛻和蛇蛻都各有用處,這人首蛇身蛻的皮?”清心雙眼放光,看著我興奮地道:“你這老爹出手大方啊?”

我瞄了他一眼,確定不會有事後,讓白水拿開白帕,將蛻皮展開。

薄薄的蛻皮裹成一團,上半身是成年人的大小,下面是一條粗壯卻修長的蛇尾。

展開時,一道什麽軲轆的滾了出來。

白水手一揮就到了掌心,眼中覆又有什麽湧動,只見那是一條蛇骨,細若指尖,但卻是人首蛇身,還帶著軟軟的觸感,明顯是幼蛇的。

“戴著。”白水將那條蛇骨纏在我手腕那條疤痕的地方,沈聲道:“蛇性邪,骨更甚。但體內蛇性卻能以骨壓之。當初白思伴你而生,就是為了吸收你體內游家血脈的蛇性的,這條蛇骨怕是游婉懷裏那個孩子相伴而生的,這是天生的,抽了蛇性而成,對壓制你體內游家血脈再好不過了。”

我知道那種冷血再不控制,也不行了。

任由白水纏上,還將蛇骨的骨刺插入我手腕之中,卻並沒有感覺多痛。

清心依舊在唏噓,說早知道雲長道這麽厲害,他就不應該避開我們父女見面,應該跟他探討一下修為的。

“他沒有時間。”我將他手裏的蛻皮拿走,鎖進九轉連環鎖裏:“他每次出現都是一閃而過,連這次也是一樣,而且還在過年的時候來,明顯他在避開什麽,或者說他在守著什麽。”

游婉最後那一聲撕心裂肺的痛喊是因為我吧,驚蟄將至,鱗片人出,我要面對一場廝殺,而她卻只能任由我去,或生或死,她都不可能看到。

也許她們有更重的責任……

希望是我想的那樣吧。

大家守完夜,初一安心的睡了半天,下午我和錢夫人去泰龍村給了卻他們送素餃子,又在泰龍村轉了一圈,除了那神無跡少女的腳印和歌聲,那口井不只是封了符紙。還特意用水泥給倒上了,據說上半段都是雄黃為土,童子尿為水給兌的,就是要死死壓住螣蛇。

了卻說這個的時候,有一種無論什麽招,能用的我們通通往上用的狠勁。

送回東西回家,白水抱著我狠狠睡了一晚,第二天一早,我正準備重操舊業去賣個湯,一起身,就見夏荷正站在院子裏看著何必壯餵著四眼鬼雞,臉上依舊帶著青澀的笑意,一如當初我們第一次見面。

見我下來,她朝我輕聲道:“驚蟄還有一段時間,知道你忙,但你能跟我去見一個人嗎?她想見你很久很久了,從你出生,她就想見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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