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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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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新的一天,八點,工作日鬧鐘準時響起,許言腦袋猛一抽抽,皺著眉嘶了聲,他摸起手機關了鈴,兩片眼皮簡直像粘在一起,睜不開。

床頭櫃上放著杯水,許言嗓子幹得快冒煙,伸手拿起來喝,喝到一半,他低頭看看水杯,雜亂的記憶慢慢拼湊起來——許年跟葉瑄回去後,自己蹲在樓下,回家還吐了,接了個虞雪的電話,後來就睡了。

好像還缺了什麽來著……沒空再想,十點多有拍攝,他艱難爬起來,扒掉上衣去洗漱。刷完牙洗完臉,許言想了想,決定先煮個粥再來洗澡。他出了洗手間,開房門,同時聽見廚房裏傳來水聲,一瞬間還以為自己昨晚沒關水龍頭。但不對,許言扭頭看著客廳茶幾上的筆記本電腦和旁邊的一疊資料,以及沙發上的西服外套……

外套——錢包——照片——

想起來了。

許言搓搓臉,潛意識真挺可怕的,大腦竟然直接屏蔽了昨晚有關沈植的記憶。

沈植洗完手走出廚房就看到許言光著上身站在房門口,低頭揉臉。以為他是宿醉後頭疼,沈植立刻走過去,拉下他的手腕,捏著許言的後頸把他的頭擡起來一點:“怎麽了,不舒服?”

“不是。”許言把手抽出來,“沒睡醒而已。”

沈植松懈下來,問:“餓了嗎?我煮了粥。”

許言就擡眼看他,不知道這個十指不沾陽春水的金貴大少爺什麽時候學會下廚了。他問:“什麽粥?”

“瘦肉青菜粥。”

許言沒說話,往餐桌走,沈植站在他身後,看著他的背:“衣服不先穿上嗎?”

“沈律師給我講講,哪條法律規定在家必須要穿衣服?”

他的語氣懶散隨意,沈植莫名笑了一下,說:“沒有。”

許言整個人蔫蔫的,頭疼,尤其是昨晚酒後的對話開始漸漸在腦海裏變得清晰,其實沒什麽,但確實不太應該。

“今天上班嗎?”沈植問。

“上。你怎麽還不走。”

“要在這邊處理點事,晚上再回去。”沈植頓了頓,試探地說,“我送你去公司。”

“不用。”

粥有點燙,許言迫不得已吃得很慢,沈植坐在對面看著他,全程沒有再說話。喝完最後一口粥,許言拿碗去洗,沈植起身:“我來洗。”

“不用。”許言繞過他走去廚房水池邊,“你收拾好東西就走吧,我要去上班了。”

沈植在這方面有著充耳不聞的高超能力,他幫許言倒了杯熱水,放在一邊涼,突然問:“還記不記得昨天晚上你說了什麽?”

“不記得。”許言回答。

“你說……”

“你說了不算。”許言立刻打斷他,“你學法的,應該比誰都清楚,說話要講證據。”他知道那些話算不上出格,但仍然非常抗拒自己的酒後失言被提起,這是醉酒人最後的尊嚴。

沈植沒說什麽,拿出手機,許言警惕側頭,見他打開了錄音機。

“你還錄音了?”許言很詫異,不是詫異自己被錄音了,而是詫異沈植竟然真的會做這種事。

但沈植隨即又切回主屏幕,看著許言,很淡地笑了一下:“沒有,開玩笑的。”他說,“沒關系,你忘了也不要緊,我可以從頭開始。”

反正他親耳聽到了,那點甜頭也嘗到了,雖然只有一點點。

許言洗完澡收拾好,在房間裏給許年打電話,他篤定許年醉成那樣肯定早就忘了讓司機把車開回來的事,果不其然是這樣。等司機再開車過來可能有點來不及,許言準備打車。

他出房間的時候沈植正收拾完東西,雖然被拒絕過一次,但沈植還是說:“我送你去公司。”

“不用,我自己開車。”

“你的車昨天不是被開走了嗎。”

許言停頓一秒:“司機已經給我開回來了。”

“我一直在客廳,沒有人來敲門送車鑰匙。”沈植說。

“……”果然,對律師撒謊是個錯誤的決定,許言於是直接說,“我打車。”

“一起去吧,正好我要去你們公司拿資料。”

許言懷疑他在說謊,但是沒有證據。他沈默了會兒,沒說好也沒說不,開門出去了,沈植跟在他身後出了門。

“昨天晚上在你家衛生間洗了澡。”沈植開著車,忽然說。

許言還以為他在洗手間裏發現了什麽外星生物,但等了很久,沈植也沒接著再開口,許言才發現他是認真地在向自己匯報事實。

“知道了。”許言說。

沈植的手機響了,許言下意識擡頭看了眼,但沈植動作很快,伸手按斷來電,屏幕上的名字被他的手背擋住,許言只看見一個“藍”字。

一路無話,半個多小時後,車停在公司門口,許言解開安全帶,說了聲“謝謝”就下車,直奔攝影棚。剛剛在車上王雯安給他發微信,說準備工作都差不多了,等他來了就開始。

號稱要來公司拿資料的沈植坐在車上一動沒動,看著許言的背影消失在視線裏,他才拿起手機,給藍秋晨回了個電話。

“剛剛在開車。”

“你不是說昨天回來麽?”

“嗯,昨天晚上回來的。”

“你在北京的病歷我看過了,什麽時候過來?我再給你安排做個檢查。”

“下周,住院這幾天耽誤了點事,要處理一下,後天還要出差。”

“你……”藍秋晨氣結,“算了,勸不動你的。”說完掛了電話。

沈植倒是很平靜,調回導航界面,重新開動車子。

周六晚上,許言翻著天氣預報,顯示明天下午有雷陣雨,原本他打算早上沒雨的時候去,但臨時有個拍攝要補,只剩半天的空。

許言決定中午過去,大致轉一圈定個點,趕在下雨之前離開。虞雪給他弄了條小摩托艇,方便他來回,搞得許言還有點興奮,上一次開摩托艇還是在蘭卡威,大半年了都。

計劃趕不上變化,第二天的拍攝超出了預期時間,許言到碼頭時已經下午一點多,好在太陽還挺大,暫時沒有要下雨的征兆。許言背好相機,跟著駕駛員粗略地熟悉了一下操作,就跨上了摩托艇,往小島開。

很近,十多分鐘的路程,許言把摩托艇停在沙灘邊,往裏走,穿過一條林蔭道,看見一棟小別墅,別墅後面是處高地,一座完全透明的陽光房坐落在上。透過玻璃可以看到陽光房裏一簇簇淡紫色的花,是虞雪說的丁香。

別墅的門是鎖著的,外圍全是攝像頭,虞雪昨晚把大門密碼發給許言,完了又忽然想起來說門是雙重鎖,密碼加指紋,外人打不開。許言倒是無所謂,他本來也沒打算進屋。

島不大,許言繞了一圈,風景跟海邊沒什麽差,最特別的應該還是那座花房。他走回去,輸密碼打開陽光房的門,迎面撲來一陣淡雅清香。許言從前沒仔細觀察過丁香花,今天一看,發現真的是很漂亮,簡直像油畫。

他在腦內構想了一下虞雪化淡妝站在花團中的樣子——很完美。主編和策劃這次想法不錯,虞雪平常都是美艷路線,照片風格難免會膩,這次劍走偏鋒讓她清新一把,算是換換口味。

時間也挑得準,正好在這屋丁香花盛放的花期。

許言拍了幾個空境,認真地把每個角落都看過去,預設角度,布局構圖,調整光線……調著調著,許言猛一擡頭——完蛋,光線沒了。

天陰得很突然,風起得也很突然,許言看著玻璃頂外的烏雲,半晌,又低頭去看手機時間,他發誓之後做事情一定要定鬧鐘,不能放任自己沈浸其中。

匆忙收拾器材,許言試圖趕在下雨前離開小島,但是老天非常殘忍,許言聽到吧嗒幾聲,隨後屋頂上立刻響起了類似下冰雹的聲音,有水珠順著玻璃墻往下流,暴雨開始。

幸好在房子裏不用擔心淋雨,但孤身一人滯留在陰沈沈的島上確實算不上什麽美好經歷。許言不害怕,就覺得挺感慨,也許這就是人生,你越不想面對的事,它就會越想方設法地在你身上發生,以此力證命運無常。

他在一張木椅上坐下,現在三點多,天氣預報上顯示六點是多雲,那麽再等兩個多小時應該就……轟隆——!有道雷跟劈在了地上似的,許言被這聲突如其來的巨響震得心都快炸了,整個人變呆滯,懵逼地看著外面風雨飄搖,閃電時不時飛過,照亮一片模糊景象。

“許言……許言……”

遙遠的喊聲伴隨著篤篤篤的敲玻璃聲隱隱約約傳來,許言一楞,開始沒出息地哆嗦,懷疑自己幻聽了,要麽就是見鬼了,總之這兩種情況都不是太美妙。他從背包裏摸出簡易三腳架,抻直,握在手裏,朝聲音來源走過去。戰勝恐懼的最好辦法是面對恐懼,許言在心裏鼓舞自己,膽小鬼是可恥的,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又一道閃電劃過,那瞬間許言看見玻璃門外有道人影,非常高,在敲門,整個場景簡直跟恐怖片沒有區別。許言頓時不想面對恐懼了,他站在原地,開始思考走哪條路線往回躲比較好。

“許言!”

許言一怔,丟下手裏的三腳架,跑過去,把門打開。

剎那間,風和雨來勢洶洶地往裏猛沖,許言還惦記著要保護丁香花,立刻把人拉進來,用力壓上門。

許言回過頭,看見沈植渾身濕透地喘著氣,白襯衫貼在身上,劉海全部往後捋,露出光潔的額頭。他身後是大片大片的淡紫色丁香花,光影綽綽,暗香湧動,混合著暴雨中的青草泥土氣味,有種觸之可及的真實感。

雨水順著沈植白皙的臉往下滾淌,像眼淚。不知道為什麽,許言在這一刻驀地想到,三年前他和沈植決裂的那晚,在那個漆黑的包廂裏,如果他能看清,沈植的臉上應該就是這樣流著淚,哽咽著跟他說對不起。

作者有話說:

沈植:老婆別害怕,我來啦!

許言:謝謝,本來不害怕的,差點被你嚇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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