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交車站。

等著車，祝窈低頭看著鞋尖，無聊之際，摸出手機瞅了一眼。原澤還沒有給她回消息。把手機放回口袋，然後下一秒，手機開始震動。祝窈忙掏出手機。果然是原澤的電話。她眼睛驀得發亮，急急忙接起電話：“餵，原澤。”

“嗯……”那邊很安靜，他的嗓音低沈，“到哪裏了？”

祝窈抿唇：“我還在等公交車，應該快來了。”她垂著眼，聲音細細柔柔的，“你爺爺他，有沒有說你什麽……”

原澤的聲音溫柔：“沒有，不要亂想。爺爺他很喜歡你。”

“是嗎？”祝窈心中小小竊喜。

臥室整潔。原澤靜坐著，十指白皙，一下一下輕輕撥弄著書包上的小熊掛件，垂著眼，眼眸漾著暖意：“嗯，爺爺雖然對我嚴厲，但是高中之後，管得就很少了。因為他相信，我能把握好分寸……”

原鶴年給予原澤最嚴苛的教導，但是一手將他教育長大後，同樣給予他完全的信任。好像知道他性格和同齡男生不同，更趨向於成年人的思考方式，得失利弊，會一一斟酌。所以不需要過多的監督糾正，對他完全放心。

祝窈提著的心終於放下，然後聲音嬌嬌的和他說：“我剛才都擔心死了。”

她以為自己在他爺爺面前表現很好，但是經由程嘉蔚提醒，才反應過來。現在原澤的爺爺不是大魏時期的老侯爺。那時候，身為小公主的她，不需要做什麽，老侯爺就很喜歡她。而現在，原澤和她都只是高中生，原澤爺爺對他寄予厚望，那麽看到他和女生走得那麽近，肯定會反對的。那一瞬，她滿心都想著……不想和他分開。

原澤唇角牽起，目光散淡眺望著窗外，和她說：“不管什麽時候，公主都不必擔心。”

……

晚上寫卷子，祝窈又和蔣甜芽說了這件事情。蔣甜芽思維發散，振振有詞的和她說：“按照言情小說慣例，班長爺爺肯定非常反對你們在一起，然後想盡辦法讓你們分開，嗯……那樣古板嚴謹的老人家，一般喜歡那種知書達理出身書香門第的女孩兒，指不定就父母之命，一聲不吭的就給班長定門親事。”

祝窈覺得她說的太離譜：“不會的，原澤說他爺爺和喜歡我。”

蔣甜芽又說：“你傻啊，以班長的性格，肯定是不想讓你擔心，默默承擔自己所有的事情，嗯，一般男主角都是這樣的，這樣才能體現自己的深情嘛……”

祝窈真的沈默了。

“噗——”那邊蔣甜芽笑出聲，哢嚓哢嚓的吃著薯片，說了一句，“窈窈你不會真的信了吧。”

蔣甜芽安慰她：“你放心好了，既然班長都說了沒事，那就肯定沒事。再說了，你和班長也沒什麽啊……”

祝窈輕輕的“嗯”了聲。

蔣甜芽把薯片袋子擱腿上，接著說：“難道不是嗎？你倆現在連正式男女朋友關系都算不上吧？”祝窈明顯沈默，蔣甜芽還在說，“雖然吧，班長對你是挺好的，說什麽畢業之後再交往。但嚴格說起來，你現在也沒什麽名分嘛。就算去他家看他，也是以同學、同桌的身份。你說的那些問題，完全不需要擔心啊。”

蔣甜芽覺著祝窈單純。

得虧是原澤，要是換個男生。她肯定覺著那男生是存心吊著她。她呢，傻乎乎的等。現在她和程嘉蔚挺熟的，也偶爾從程嘉蔚那邊打聽一些關於原澤的事兒。知道原澤以前沒交過女朋友，是頭一回真的在意一個女生。由此可見，對祝窈是真心的。

蔣甜芽愈發好奇，她又拆了一包薯片，叫了她一聲：“窈窈。”

“……嗯。”祝窈應著。

接著，蔣甜芽賊兮兮、很小聲很小聲的問：“你和班長關系都這麽親近了，還不算男女朋友關系，那你倆確定關系的那天，他是不是就想睡你啊——”

睡……

腦袋“嗡”的一下。

祝窈臉蛋滾燙，捏著筆的攥得緊緊的，然後趕緊開口：“你、你不要亂說。”

祝窈本來豎起耳朵安靜聽蔣甜芽說話的。哪知道她突然冒出這麽一句……其實他們年紀也不小了，有些男女生再早一些都做過更親密的事情了。蔣甜芽平時就大大咧咧的，和祝窈關系好，說話也直接。

蔣甜芽笑了，反駁：“我怎麽就亂說了……不要以為班長看著光風霽月不食人間煙火，怎麽說都是男生。男生都這樣的，上次我在程嘉蔚家，就看到他房間裏有那些很色情的雜志——”

“你去過程嘉蔚家啊？”祝窈眼睛睜大。她都不知道。

蔣甜芽忙解釋：“有一回在外面，下雨沒帶傘，剛好遇見他，就去他家借了把傘。”然後回歸話題，“欸，這不是重點好嘛，重點是——班長也是正常男生……”

蔣甜芽笑意懶懶的說：“嘻嘻，這個年紀的男生精力最旺盛了……確定關系那天，你要當心喲。”

蔣甜芽笑得很壞，祝窈不和她說了，臉蛋通紅的掛了電話。

……

晨色昏沈。衡中教學樓彌漫在冬日濃霧中。時間尚早，唯有四號樓三四層亮著燈。祝窈昨夜和蔣甜芽聊了些亂七八糟的，壓根兒沒睡好。今早五點半就迷迷糊糊的醒來，也沒繼續睡，幹脆就早起。

進九班教室時，就看到張柯拿著手機，和幾個男生占著講臺說話：“這張怎麽樣？漂亮吧，程曉瑩腰可真細啊，皮膚也白，就是性子高傲了點……”

有男生打趣：“就算不高傲也輪不到你啊。”

張柯揮手拍了下那人的腦袋。

男生們嬉嬉笑笑還在聊，堵著講臺位置。祝窈要過去，背著書包提醒了一句：“麻煩讓一下。”

男生們聞言轉頭，見是祝窈，忙讓道。

等祝窈回位置後，有男生就說：“元旦匯演那天程曉瑩芭蕾是跳得不錯，不過我覺得還是彈琵琶的祝窈好看……”高一的程曉瑩的確腰細膚白，可他們班祝窈腰更細、皮膚更白啊。

張柯聞聲沒反駁。這是實話。剛想說，祝窈平時穿著校服，看不出來身材還挺有料的，嘴一張，看到進來的高挑身影，忙閉上，然後呵呵笑了聲：“班長。”

這邊祝窈剛拉開椅背，就聽到“啪嗒”一聲，有什麽東西從桌肚裏掉了出來。

她低頭看去。

還沒看清，正在打掃衛生的錢薇突然開口：“哇，祝窈，有情書啊，誰寫的呀……”話音剛落，班上同學都好奇的轉過身看祝窈這邊。這個年紀的女生嘛，對情書之類的尤為感興趣。

祝窈去看錢薇，接著就看到她身後，原澤走過來。對視了一瞬，祝窈莫名有些心虛。然後趕緊和錢薇說：“我也不知道。”

錢薇手持掃把，滿臉興奮：“趕緊撿起來看看呀。”

好吧。祝窈彎腰，把落在地上的情書撿了起來。粉色信封，邊沿畫了一幅碳素筆勾勒的簡筆畫，女孩兒抱著琵琶的簡筆畫，寥寥幾筆，卻很傳神。手指摸了一下，裏面是疊著愛心形狀的信紙。

錢薇湊過頭來瞧了眼：“高二一班——張予迦……呀！那不是新晉的體育部部長嘛。”

祝窈蒙頭學習，根本不知道什麽體育部部長。九班其他女生好像都知道，一聽這個名字仿佛都很起勁。有女生就說：“就是個子高高的，很帥，笑起來還有倆酒窩的那個，據說平時性格挺高傲的……哇，祝窈你魅力真大啊。”

祝窈不認識他。素白的指尖信封一角，拆也不是，不拆也不是。

錢薇雖然很好奇，但情書這種東西嘛，畢竟是人家隱私。也就不打擾她看，笑呵呵的繼續打掃。其餘同學都窸窸窣窣私下議論，倒是沒有過來探個究竟。

祝窈捏著情書落座，原澤也順勢坐到她的身邊。她轉身，瞅了眼原澤側臉，然後低頭望了一眼情書。

——祝窈同學親啟。

很幹凈利落的字。

這種感覺很奇怪。兩世以來，祝窈都是眾星拱月的存在，唯獨缺少那麽一點普通少女被追求的體驗。貴為皇家公主，穿著飲食都是經過層層檢驗，別提有書信傳到她的手中。說起來，這還是她第一回，實實在在的，收到男孩兒的情書。

原澤握著筆，輕聲說：“想看就看吧。”

啊？祝窈看向原澤，眼睛輕眨了幾下。說：“可以嗎？”她還以為他會不開心。

原澤好像沒有不開心，看著她說：“嗯。”

那就……看看。信封用小小的愛心貼紙封著，祝窈把貼紙撕開，然後將裏面折成愛心的信紙拿出來，慢慢攤開。裏面密密麻麻的，篇幅很長，看上去就寫得很認真。大概是以為她喜歡古風，所以情書運用了大量的古詩詞，遣詞造句很費心。洋洋灑灑一大片，從圖書館偶然看到她，然後是平時校園裏的擦肩而過，再後來，是元旦匯演舞臺上的琵琶演奏……

祝窈視線輕輕掠過。

然後，一只修長的手出現在她的視線內，握著筆，筆尖在字裏行間，靈巧的捕捉到一個字，並且圈出來：“這個字寫錯了，多了一點……”

原澤聲音清潤平靜。祝窈扭過頭看他，見他側臉俊逸，低斂著眼睫，非常認真的模樣。

“……還有，這個詞是貶義詞，不能這麽用。”原澤又用筆圈出一個詞。

祝窈沒心思繼續往下看，原澤倒是看得很認真，一邊看，一邊面無表情的圈出用錯的成語、錯詞錯字，甚至標點符號。

祝窈嘴角迅速揚起。

沒有再看情書，只歪著腦袋望著他英挺的鼻梁，用手支著腦袋，小聲叫他：“原澤……”

“嗯。”原澤看著她，眸色清明，對上小公主含笑的眼睛，“怎麽了？”

祝窈唇畔溢出笑容。

略仰頭與他對視，語重心長感概道：“——你真的好嚴格啊。”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是很嚴格的太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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