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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玉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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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貼身佩過的玉墜送給未來弟媳?◎

後頸像是有一塊冰, 一觸即離。

涼絲絲的感覺從被觸碰的地方開始,像漣漪,一圈圈漸次擴散開來。

柔軟冰涼的感覺讓崔寄夢險些以為是大表兄像夢裏那樣輕吻脖頸。

可那是夢, 現實裏她其實也不知道他的唇舌貼上來會是什麽感受,以至於她生出了錯覺, 下意識溢出聲音。

這實在是難為情。

謝泠舟定定看著他的指腹和她脖頸相貼的地方, 心跳有加緊的趨勢。

指腹上的力度也不由得重了。

他本無意捉弄, 只是系扣時不小心觸碰到她頸側, 暖玉似的觸感從指端那一小片肌膚傳到手上、傳遍全身。

腦中有個突兀的念頭, 他眼底一暗,緩緩低下頭……

溫熱呼吸比唇舌先抵達脖頸,先前都是夢裏, 崔寄夢從不知道,原來他真的靠近時,會是這般感覺。

好像羽毛, 輕飄飄地撩癢。

她情不自禁倒吸一口氣。

這一陣吸氣聲宛如火上澆油, 謝泠舟呼吸倏然變緊, 怕嚇著她,只能克制, 若無其事地擡起頭:“怎麽了?”

崔寄夢一時語塞, 她總不能直說是因為被他觸碰到了才想入非非?

很多事雖然只隔了一層紙,但只要不說出來, 就能一直粉飾太平, 於是崔寄夢壓下緊張:“沒什麽。”

兩個人都勉強保持平靜, 吊墜終於系好, 謝泠舟心裏卻無端空落。

做完這一切後, 以他們目前的關系, 該迅速保持距離,但他卻主動替崔寄夢把一頭長發從身前撈回身後。

青絲柔順閃著光澤,綢緞般的質感落在手上時,微帶涼意。

謝泠舟目光落在崔寄夢脖頸下方,她膽怯內斂,穿衣喜歡挑保守的,只是最近天熱,為了散熱,上衫領子略微開闊,他本無意冒犯,但因比她高出許多,俯視著她時,不留神就瞧見了。

一切都跟夢裏很像,又完全不同。

餘光瞥見案上的白玉糕,謝泠舟蹙起眉,腦子裏的邪念又在妄圖驅使他,只有親自品嘗過,才知佳肴滋味。

他收回目光,嘴角往下壓了壓,啞聲囑咐她:“此玉喜陰,若見光會折損靈氣,往後挑選衣裳時多留意些。”

崔寄夢楞了良久,才明白他是在委婉暗示她,別穿領子開得太大的衣裳。

可昨夜那個夢裏,分明嚴嚴實實的,往兩邊扯開時,他卻有些心急。

果然如大表兄所言,夢本就是玄之又玄的東西,不要多心,她手藏在袖裏用力掐了自己一把以示自懲:“好……好的,我會註意的,多謝表兄贈玉。”

只這句話就耗盡所有勇氣,再待下去她可能會失態,便低著頭道:“時辰不早了,我先回了,表兄早些休息!”

說完一長串的客套話,也不等謝泠舟應允,崔寄夢就要逃出書房,剛提步,聽到身後人輕聲囑咐。

“回去好生歇息,別想太多。”

她步子一頓,轉身再次對他欠身道謝,禮節相當鄭重,簡直和對待突然顯靈的老祖宗英靈差不多。

佛堂周遭林木叢生,不遠處還有一片湖,因而比府裏別處涼爽不少,出來後涼風一吹,崔寄夢人也清醒了。

方才渾渾噩噩,大表兄的一舉一動、每一句話都像把劍懸在頭頂,她甚至沒有心力去思考別的。

只覺得大表兄光風霽月、是如蘭君子,這些動作由他做出,除了會讓她緊張,並無別處不妥。

現下一回顧,戴吊墜、撥弄頭發,這些動作哪是表兄妹之間該有的?

更像是……夫婦。

可為何大表兄會對她突然這麽好?他並不是粗枝大葉的人,難道沒發覺這些親密的舉動屬實不妥?

難不成他喜歡自己?

不對。

上次在假山石撞到,大表兄親口說他認錯人了,他心裏的人不會是她。

崔寄夢仰面重重吸了一口氣,興許大表兄此舉是想助她盡快擺脫夢境。

這廂采月正百無聊賴地在外頭候著,入夜了孤男寡女還共處一室的確不好,但裏頭的人可是大公子。

那一看便是位不近女色的正人君子,她完全不擔心小姐會有何不測。

但若是二公子,就得多加留心了。

唯獨有些納悶,小姐和大公子不算熟,為何卻進去了這般久?

但也只是好奇,采月並不會多問,可崔寄夢自己卻心虛了:“方才是有事要請教大表兄,采月姐姐久等了。”

“怎麽會呢,小姐的事能解決婢子高興還來不及呢!”采月提燈走在前頭,佛堂離皎梨院不算遠,沒一會就到了。

崔寄夢本因看到佛堂布局和夢中一樣而驚恐,但經大表兄寬慰,又有了這玉墜,路上雖然黑暗,卻分外安心。

她伸手摸了摸胸前玉墜,玉是很妙的東西,剛觸碰時冰涼涼的,貼著皮肉戴了一會,漸漸沾染了她的體溫變得溫潤,貼在胸口心裏也跟著暖起來。

大表兄人真的很好,可關於他的那些夢究竟是怎麽一回事?

難道真如他所說,夢境不能用常理解釋?可關鍵不在於她沒去過佛堂卻夢見那裏,而在於她不該夢到在佛堂,和大表兄暧昧糾纏。

一路上崔寄夢越想越內疚,回到房裏時終於忍不住重重嘆氣。

采月聞聲望了過來,見崔寄夢正低頭看著胸口的玉墜子蹙著眉,可她記得小姐沒有這樣的墜子,出門前頸上也沒戴飾品,略詫異道:“咦,這玉墜子是二公子送的麽?”

“啊?”崔寄夢心裏一慌,有種和旁人有私情被抓到的錯覺,“不是,這是大表兄聽說我做噩夢才送給我的,他說是大師開過光的玉墜,能辟邪。”

采月由衷感慨:“大公子雖然性子很冷,但人是真的好啊。”

“嗯。”崔寄夢認同地點頭,又此地無銀三百兩般,補道:“這墜子雖是表兄送的,但是新的,他沒戴過。”

采月噗嗤笑了:“我的小姐呀!除了夫妻之間,誰會把自己戴過的玉墜送人?更何況表兄送表妹東西不很尋常麽,大少爺又不是親手幫你戴上,羞什麽?”

話說完,崔寄夢臉更紅了。

見嚇到了她,采月停下打趣,侍奉主子換下衣裳,準備沐浴歇息:“小姐,婢子先幫您摘下墜子吧。”

手剛碰到系扣,崔寄夢攔住了她:“表兄說了,這墜子摘下就沒用了,戴著吧,不然夜裏睡覺我會怕的……”

怕又夢到那些她沒見過的東西。

采月納悶,什麽玉摘都不能摘下?聽起來像被鎖住了似的。她雖不解,但也不多問,繼續替崔寄夢寬衣,瞥見她後頸的細繩上,又疑惑起來。

這個系扣這麽小,小姐是怎麽系上去的,莫非真是大公子幫忙?

接著替崔寄夢解胸前束帶時,她又發覺那玉墜上似有磨痕,還真像是戴過一陣的,可想到那張清冷的臉,采月笑自己胡思亂想。

難不成大公子那樣的人,還會把貼身戴過的玉墜送給未來弟妹?

這斷不是那位會做的事。

佛堂裏。

謝泠舟再度把小貓抱到膝上,但小貓卻不情不願,方才睡得正香,突然被扔在地上,動作慌亂一點也不溫柔。

它盤在桌腳,等著主子哄。

但新主人顯然沒耐心再管它,定定看著手中錦盒在想事情。

良久後,謝泠舟仰靠在椅背上,拇指和食指不由得相互摩挲,指端似乎殘存著柔軟滑膩的觸覺,想起方才她被嚇得一顫的模樣,青年嘴角綻出一抹笑。

他閉上眼,從下水救她後那些夢開始逐一回顧,更多端倪便顯露出來了。

難怪有些夢很是怪異,他好像成了崔寄夢,能真切感受到她同未來夫兄親近的負罪感,甚至還有大手撫過的酥麻感。

若他沒猜錯,他們不只是做一樣的夢那麽簡單,而是能感知到對方的夢。

有些夢是崔寄夢所做,他被她的思緒牽著走,而有些,則是他的夢。

這般想來,落水不久後他們在水下觸碰的第一個夢,是她因羞臊而做的。

初見時在杏林誇他好看的夢,在假山石林被他用戒尺堵嘴的夢,也是。

從那時起她就開始怕他?

真是膽小。

謝泠舟的嘴角又禁不住揚起。

再往後回想,知道落水時救她的人是他那日,夢到在水裏對他說別抓我,隨後看到二弟出現的夢;鐲子一事後,夢到在他懷裏說要送琴報答他……

這些夢,應當都是是她做的。

如此一想,便也合理了。

只不過區別在於,她做的那些夢裏即便有越禮,也是受先前水中的接觸及更早之前他的那些夢影響,她只是被迫承受,對他應當是沒有那樣強烈的欲念。

但是他對她有。

所以才會夢到在杏林裏揉按她紅唇威脅她“別叫”、夢見她變成貓鉆入被窩、夢到當著二弟的面強制褻玩、甚至中藥後夢到在佛堂每一處角落放肆。

這些夢,皆因對她的欲念而起。

謝泠舟頭靠著椅背,修長的脖頸後仰,頸上的喉結不動時,像青竹上的骨節,倏地重重滾動了下,就變成蟄伏在地底的巨獸,正蓄勢待發。

雲飛進來時,看到的便是這樣一幕。

公子靠在椅背上,姿態略顯散漫,還把那只貓從沈水院帶過來了,這就夠見鬼的了。

更要命的是,他怔怔望著上方房梁,目光略有茫然,過一會竟笑出聲了!

直笑得胸腔微震,眼神也從最初的迷離變得堅定幽邃。

相比多數人,這已經很含蓄了,但雲飛跟在謝泠舟身邊近十年,印象中他素來喜怒不形於色,高興了也只是輕輕勾一勾唇角,此刻見他如此暢快,雲飛也忍不住跟著高興起來:“公子可是有喜事?”

謝泠舟端正坐姿,又是風雨不驚的端肅模樣,隔著一層面具般叫人猜不透,他將錦盒蓋好,語氣頗輕松:“算是吧。”

表妹和他做一樣的夢,原來那些越禮的欲念,不止他有。

那他就不必克制掙紮了。

但還不夠,他們之間還橫著一個二弟,僅憑崔寄夢那些夢,他只能判定她對自己有幾分依賴和好感。

但她是否對二弟更為依賴?

且他們還面臨著一個更大的困局,便是表妹和二弟之間的婚約。

那樣規矩乖順的孩子,要讓她轉嫁未婚夫的兄長,無異於離經叛道。

至於二弟,謝泠舟略怔忪了會,在謝府,與他最親近的便是二弟。

自小他就對二弟多有謙讓,但那不僅出於兄弟之誼,更是因為那些東西他覺得可有可無,正好二弟喜歡,便給他了。

可這次不行。

二弟會有更喜歡的姑娘,表妹也並非只能嫁給二弟,二房更不是她的歸宿。

更何況……

謝泠舟再次看向錦盒。

共夢這樣的事,本就玄乎其玄,偏偏發生在他們二人身上。

天意如此,她只能是他的。

謝泠舟垂眸思忖時,雲飛腦中亦閃過萬千疑惑,公子今日實在反常,往日他就算內心有謀劃,面上也不會露出破綻。

雲飛一直認為這是公子最厲害也最可怕的一點,旁人無法從他的神情中判斷他的動向,可這會他清楚地瞧見,公子看著錦盒,眼裏盡是勢在必得。

那是一種毫不掩飾的占有欲。

雲飛不禁順著謝泠舟的視線看向錦盒,訝道:“這、這不是那玉墜的盒子麽,怎麽玉墜沒了?!”

他第一反應是遭竊了,這墜子是公子從小戴到大的貼身之物,是已故皇太後所贈,皇太後當年極疼愛公子,太後薨逝後,公子便將這玉摘下來妥善收起。

雲飛額角瞬間冒出冷汗,他身為護衛卻讓書房進了竊賊,這實在失職!

他心急如焚時,謝泠舟卻笑了。

“沒丟,我送人了。”

雲飛大松一口氣,同時更疑惑了,什麽人能讓公子把最重要的玉墜送出去?

深夜時分。

崔寄夢推門而入,伸出食指把他戳醒:“我要吃櫻桃糕。”

“嗯?”謝泠舟伸手將人攬過來,卻發覺她沒帶著他送的玉墜,故意冷下臉輕責:“為何摘下了墜子,不聽話?”

崔寄夢有些委屈:“分明是你說想再給我戴一次,就親手摘下來的。”

謝泠舟這才留意到那墜子正乖乖躺在他手心,雖疑惑,但還是起身,讓她坐在床邊,親手把玉墜給她戴上:“無妨,我給你戴上,下回不許摘下。”

崔寄夢乖乖地點頭。

他伸手把她的長發撥到一側,露出細長白皙的脖頸後,才意識到他為何想重新給她戴上這玉墜。

是因白日裏有遺憾。

這一次謝泠舟沒有克制,低下頭,雙唇輕觸上去,如他所料,比白日裏吃的糕點還要細膩柔滑。

他想起白玉糕,夢裏的崔寄夢亦想起來了,她縮了縮脖子,試圖離他遠一些,卻被他制住脖頸,舌尖緩緩掠過,含糊地命令她:“別動。”

崔寄夢乖順地任他品茗,口中依舊咕噥著:“我要吃白玉糕。”

謝泠舟擡頭,將她轉過來,正對著自己:“先前給你怎麽不吃?”

她有些氣餒,懊喪地垂下頭:“我姑娘家面皮薄,一回去就後悔了。”

他銜住緞帶輕扯,“櫻桃糕還留著呢,但你吃了,我怎麽辦?”

崔寄夢別過頭:“那你吃吧。”

“那就恭敬不如從命。”他雙手小心掬起白玉櫻桃糕,許久沒松口。

後來他親手給她戴上的玉墜晃了很久,肩背上的蝴蝶也展翅欲飛。

蝶翼如上等白玉,沒有一點瑕疵。

謝泠舟輕吻蝶翼,側臉貼在上方,聽著撲通撲通的聲音,一手穩住她,令一手從後伸到她身前將玉墜握在手裏。

“喜歡麽?”

……

黎明時,從夢中蘇醒過來後。

謝泠舟松開拳頭,掌心空空如也,既沒有白玉糕也沒有玉墜。

那墜子是他四歲時長公主和皇太後去大慈恩寺求的,主持說他命格冷硬,冷情冷心但又易受執念困擾。皇太後疼愛外孫,求法師想法子化解。

法師稱他需要些柔軟之物克化,因而特地選了一個略顯女氣的墜子,又因謝蘊素來反對這些怪力亂神之事,長公主便囑咐他貼身佩戴,莫要示人。

後來父母和離,在謝蘊影響下,他只希望自己能更冷情寡欲些,便取下墜子,為懷念長輩一直妥善珍藏著。

今日看到崔寄夢時,他忽地想起此事,這玉墜給她,再合適不過。

如今她也正好可以代替這玉墜。

謝泠舟平躺著,手放在胸口處,這是原先他戴墜子時的位置,取下墜子時他才十五歲,但也比現在的崔寄夢高出不少,她戴的話,應當要往下一些。

手往下挪了挪,定在心口處。

指尖那處像冰山上燃起火堆,雖是很小一點,卻有源源不絕的熱意散開。

他頭一回不抗拒這股熱意,而是任它漸次擴大、膨脹,再直直下竄。

最後所有熱意被困於一處牢籠中,籠中有一只困獸,被巖漿折磨卻不斷生長變大,四處亂撞,折磨得額間滲出熱汗。

但謝泠舟紋絲不動,竟很享受這種折磨,他輕聲笑了,笑得胸腔輕震。

昏暗的室內,傳來低低的笑聲。

旋即化為重重的悶哼。

作者有話說:

啊,大表兄真壞,我們貓貓看不得這些!

(你們都猜錯啦,要真親了,老婆估計就嚇跑了,追妻路漫漫,大表兄還得徐徐圖之啊。)

感謝在2023-04-12 16:00:00~2023-04-13 18:00:00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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