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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葉興匆匆的跑進來,不等進來,就在門口叫道:“少夫人,二爺與二夫人,還有姑娘回來了!”

江素梅手裏的料子掉在桌上,忙不及的披上大氅就奔了出去。

“母親,母親!”她遠遠看到餘二夫人,眼眶一熱,大聲的叫起來。

餘二夫人快步過來,握住她的手:“這麽冷,怎麽還出來呢,快進屋去。”

她還是這般溫和,一點也沒有變。

眾人進入堂屋。

餘文君笑道:“二嫂長高了呀!”

江素梅道:“多謝大嫂的食方了。”她又轉過頭叫了一聲父親。

餘拙還是老樣子,笑著點點頭

餘二夫人拍了拍江素梅的手道:“剛才進來,看府裏各處都很好,聽大嫂說,都是你在管著的,真是難為你了。”

當初她走的時候,可是交予餘大夫人的,誰知道她那麽快就轉給江素梅了。

“大伯母也會教導的,再說,母親在家時,一切都井然有序,我原本也不用花多少心思。”江素梅看著餘二夫人,並不曾在她臉上發現什麽異常的情緒。

這一次回來,她還會走麽,當真原諒了餘拙麽?

☆、77 選擇

因他們三人的歸來,府裏一下子又變得熱鬧了,餘大夫人在這段時間很想念餘二夫人,所以幾乎每天都要過來相看,江素梅也圍著餘二夫人閑話家常。

在這家裏,餘二夫人果然是最最重要的主心骨。

餘文殊見到父親母親又安好在一起,心情也很不錯,小夫妻兩個晚上常在上房用飯,其樂融融。

“父親還去游歷麽?”餘文殊對這個問題很好奇。

這也是江素梅想聽到的,她豎起了耳朵。

餘拙笑道:“自然去呀,我與你母親說過了,去還是去的,只是時間短一些,常回來便是,”他頓一頓,“一年就兩次好了,幸好遠一些的地方以前去過不少,倒也罷了。”

那還帶不帶聽弦呢,江素梅很想接下去問這個。

可惜她是小輩,問不出口。

餘文殊也沒有問。

不過殷老太太肯放餘二夫人回京都,想必餘拙是表了很大的決心的,倘若還帶聽弦去,那不是找死呢?

殷老太太下次來,一定會把餘拙的腿打斷,江素梅對此毫不懷疑。

然而,聽弦卻自己找上來了。

她得知餘拙回來,坐立不安,眼見幾天過去他也不曾來看她,便再也忍不住,尋來了這裏。

當時,江素梅正與餘文君,姜雪卉三人在臥房品茶談天,秋蝶聽到小丫環稟告,忙過來小聲與自家姑娘說。

餘文君騰的就站了起來,滿面怒容。

“什麽事?”江素梅問。

“聽弦來了,想看父親呢!”這話幾乎是從餘文君嘴巴裏擠出來的,“我得去瞧一瞧,她別又出新的花招。”

姜雪卉拉住她,勸解道:“你別去,二叔又不是孩子,你是他女兒,還能成天盯著呢?我想二嬸既然願意回來,父親定然是想明白了。”

“看著是這樣,可聽弦在父親面前的話,誰又知道不會有變故?”餘文殊很擔心,她再也不想看母親受到傷害了。她惡狠狠道,“當初就該把聽弦賣了,怎的還留在府裏呢?大伯母也是太心軟了!”

“母親是有別的打算。”姜雪卉忙解釋,“倘若趕出去,她身子不好,二叔未免擔心,留在府裏,二叔才有時間仔細考慮麽。你別那麽生氣了,聽弦總算跟了二叔這麽些年的,豈能沒有一點感情呢?這次就當考驗,看看二叔最後會怎麽處理罷,你不要著急。”

餘文君嘆了口氣,心事重重的又坐下。

她身邊,江素梅也一樣的想法。

但願餘拙不要再讓眾人失望,當然,這眾人肯定不包括聽弦。

聽弦見到餘拙,當即就跪了下去,一邊笑道:“婢妾給二爺請安,二爺總算與二夫人回來了。”

“起來罷。”餘拙道,“你身體如今好了罷?”

“拖二爺的福,已經好了,雲居胡同那裏,什麽都齊全的,婢妾算是享福了一回。”聽弦走近兩步,打量餘拙的臉,疼惜的道,“二爺瘦了呀,可是被老太太罰了?都是婢妾不好,連累二爺,早知如此,婢妾也該一同去,好讓老太太出出氣呢。”

“不關你的事。”餘拙擺擺手,“是我鐵了心要接娘子回來,才會真心忍受的,其實岳母也是為我好。”他嘆一聲,“我先前確實錯了。”

聽弦一驚,忙道:“二爺也是為寫游記,哪裏錯了呢?”

“作為丈夫,不顧妻子,不顧兒女,豈能不錯?”餘拙拍拍聽弦的肩膀,“這些年也委屈你了,跟著我東奔西走,以後你也能歇一歇,不用再做這些。我同娘子已商量好,還你自由身,給你一筆嫁妝,你往後,想怎麽過日子都行。”

“什麽!”聽弦臉色煞白,“二爺,婢妾可是您的人啊!”她眼淚唰的就流了下來,拉住餘拙的衣袖道,“婢妾跟了爺十幾年了,難道爺真忍心?婢妾離了您,還怎麽過呢?”

餘拙嘆了口氣,伸手撫了撫她的頭發,柔聲細語道:“聽弦,是我對不住你,可是我不能再對不住娘子了,她這些年守著家也是不容易的,我已經答應過岳母,一定會好好待她,聽弦,你還年輕,還能再尋個良人。”

聽弦沒想到事情真會變成這樣,她雖然早有預感,此番餘拙把餘二夫人接回來,也許就不會像以前那樣了,可是這真的成了現實,她又著實接受不了!

他們這些年,如同夫妻一樣在外面,她早已把餘拙當成自己的相公,也以為自己會跟他一生一世。

“二爺,婢妾不走!”聽弦跪下來哭道,“婢妾以後也不跟二爺出去了,只留在府裏好好侍候夫人,不會有別的念頭,爺,婢妾求您,別趕婢妾走啊!婢妾生是您的人,死也是餘家的鬼!”

餘拙看她這樣,心裏也難受,可殷老太太說了,二人只能擇其一,他不可能為聽弦不要餘二夫人的。

即便這些年她陪在他身邊,可是,終究不是他的妻子。

餘二夫人卻為他生了兩個孩子,操持整個家,無論如何都是不能割舍的人。

餘拙既已經下了決定,這會兒再如何覺得聽弦可憐,卻也不能往後退縮,他定了定神道:“就這樣罷,聽弦,總歸是我對不住你,你莫要怪我。”

聲音還是一如既往的溫和,可是卻有了與往前不一樣的冷淡。

聽弦坐倒在地上,失聲痛哭。

見他已經做了選擇,餘大夫人出面,把聽弦的事宜安頓好,第二日就派人送她離開了京城,至於去了哪裏,她也不說,只說給予足夠的錢,聽弦的生活定然不會難過。

事情到這裏,算是有了一個了結。

往後,餘拙與餘二夫人之間像是不曾發生過這些,一如往昔,江素梅頗有疑惑,到底餘二夫人的心境真得會回到從前麽?

可不管如何,日子總是要過的。

也許,年齡越大,人越會學會妥協。

那些千絲萬縷的聯系,註定都不會讓兩個人那麽容易就分離。

新年過後,俞老太太收到了俞朝清的信,信中提到一件事,叫她大吃一驚,急忙忙就坐轎子來了餘府。

“朝清要成親了!”她剛坐下,迫不及待就說道,“他寫信告訴我,說兩地實在太遠,只通知我一聲,說那姑娘定不會叫我失望的,這怎麽成呢?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都不在他身邊,他怎好自作主張?”

聽起來,俞朝清的意思是他在柳州便要娶媳婦了,而且是在俞老太太不在場的情況下,難怪她那麽著急。

江素梅忙問道:“是哪位姑娘呢?”

“說是秦知府的小女兒叫秦婧英。”俞老太太急道,“都不知道那姑娘好不好,你說,他怎麽能就娶了?我這做婆婆的都沒有見過一面啊!”

原先俞朝清在京城時,俞老太太都是準備精挑細選的,那可是他唯一的兒子!現在可好,俞朝清要娶一個她完全都不認識的姑娘做妻子了。

柳州的信送達這裏,都要半年的時間,俞朝清此刻大概已經成親了,江素梅勸解道:“那秦知府是祖父的門生,為人很是正直,肯把女兒嫁給小舅,應也是看中他的品行,再說,小舅願意娶秦姑娘,那肯定對她的人也是很滿意,外祖母無需擔心,終身大事,小舅難道不會考慮清楚麽?再說,小舅的年紀真的也不小了!”

俞老太太長嘆一口氣:“總是覺得不妥。”

“再過一年,小舅興許就能回了,外祖母請耐心等待,到時候就能見到您的兒媳了,我覺得會是個好姑娘。”

“也只能如此想了,還能如何?”俞老太太無奈。

江素梅留她在府裏吃飯,與餘二夫人見了見,到得天黑才回去。

餘文殊負責繪制的地圖在今年四月份終於完工,此地圖的制作過程歷經了一年零三個月,內容十分詳盡,既結合了以前地圖的長處,又彌補了短處,尤其將來在軍事上,也很有借鑒的作用,皇帝閱後,龍心大悅,賞賜了所有參與此圖的官員。

因餘文殊在其中發揮了重大作用,又得兵部尚書大力讚賞,眾人本以為會再次得以升官,誰料到,皇帝一個旨意,把他給調到戶部當了戶部郎中。

等於一個品級都沒有升,還是五品官,不過倒是肥差,可他又不貪慕錢財的。

江素梅也很奇怪,餘文殊明明在兵部做的好好的,且他以前還抵擋過棠王的造反行動,顯露出了極強的天賦,以後在兵部肯定會有很好的發展。

這皇帝到底搞什麽鬼呢!

不過她很快就知道了原因。

不到半個月,皇帝又任命餘文殊為巡稅禦史,三日之內出發,去杭州查稅。

起因在於不久前,各大稅關上繳完稅收,原本是富庶地區的杭州,竟然排在了墊底幾位,皇帝覺得不對頭,才派餘文殊前往。

這絕對是個吃力不討好的職務,只怕要得罪不少人,這杭州她也知道的,就是在後世,都是個富饒的地方,怎麽也不可能排在大同,荊州等稅關之後的,定然是有人在背後做了手腳。

江素梅開始擔心了,不知道餘文殊這一趟會不會遇到很多困難,能否順利的把這個任務完成。

☆、78 初入杭州

餘拙夫婦也有這樣的擔憂,他這一去,最少也得一年多的功夫,孤身在外,遇到危險怎麽辦呢,還沒個人在身邊照顧!

餘二夫人果斷下了一個決定,讓兒媳婦也去杭州,多帶幾個護衛。

江素梅知道後,高興的快要跳起來。

她終於能出遠門了啊!

餘二夫人命人立刻收拾行李,一邊同她說道:“在外萬事小心些,我知道你是個聰明人,文殊有你陪著,遇到事情也能互相商量一下,再說夫婦兩個,還是不要長久分開的好。”

這是她在永平府自省之後得出的結論。

江素梅深以為然:“兒媳知道了,母親放心。”

餘二夫人點點頭,頓一頓,又緩緩問道:“昨兒書蘭在我這裏哭訴,說你要將她配出去,可是?”

江素梅老實回答:“是,相公說書蘭年紀不小了,總是留著不好,何況當時不知母親何時回來,不過我沒有定下誰呢,若是書蘭自己有看上的,我自會成全。”

這書蘭其實是餘二夫人看著長大的,原先放在餘文殊身邊,是有將來做通房的意思,但也要看兒子兒媳的想法,假若他們不肯,她也不會反對。

餘二夫人沈思會兒道:“罷了,這事兒我會處理,既如此,碧荷索性也回我身邊,你只帶你慣用的幾個丫環婆子去。”

見她如此開明,江素梅恨不得山呼萬歲。

有個這樣的婆婆就是好啊,根本不會插手他們夫婦之間的私事,江素梅道:“母親,杭州的龍井絲綢都很好,兒媳到時一定買來送與母親。”

餘二夫人好笑:“多買些,還有你大伯母,別的一眾親戚呢!”

“是,不過母親總是不一樣的。”江素梅笑著挽住餘二夫人的胳膊搖了搖。

餘二夫人拍拍她的手:“都說餘家百年望族,可惜你嫁進來時,卻不是好時光了,以後要承擔的恐怕也很多,我多疼你些,望你記得,也是我私心。”

對於現今的局勢,餘二夫人也知道一些,餘文殊這一行,進難,退更難,若是失敗,只怕官位都會丟掉。

餘家轉瞬間便要沈下去。

江素梅跟了餘文殊,風險很大。

她正色道:“母親,我既嫁入餘家,自是會風雨同舟,無論發生何事,只要他不負我,我自當也不離不棄。”

她不會給出空話,既然說了,便是坦蕩的諾言。

只是,這是有條件的,不管何時何地,她都有自己的底線。

“好,好。”餘二夫人眼眸彎起,“我沒有看錯人,文殊若負你,也是他不好,我絕不會偏幫,我可是把你當女兒一般看待的。”

“我也是把母親當親生母親一般的。”江素梅毫不掩飾自己的感情,“我喜歡母親呢。”

餘二夫人笑了,揉揉她的頭發。

江素梅回去之後,便開始收拾行李,也選了要同行的人,如今只翠羽與桃葉二人不曾婚嫁,便只帶了這兩個丫環,至於婆子,挑了四個身強力壯的。

至於餘文殊,則帶了四個小廝,八個護衛,零零總總加起來也有二十人,還有隨身的物什,共需四輛馬車,四輛騾車才能順利出行。

因皇帝下令三日之內就要出發,故而他們也來不及與那些親戚一一見面,只派人去通報之後,便與餘家眾人告別,踏上了前往杭州的路程。

從京都要杭州,大概需要七八日的時間,這還是在交通略微便利的情況下,若是像柳州這種地方,即便是一樣的距離,也得要一個月呢。

江素梅內心雀躍,坐在馬車裏,時不時的掀開車簾往外看,像一支從籠中放出來的小鳥兒。

餘文殊看著有趣:“你那麽高興?”

“當然了,去杭州呀,我從來都不曾想過我能去那兒!”這是大實話,她以為自己嫁人了,就會被困在宅院裏,偶爾出出門就算不錯了,哪裏能去那麽遠的地方。

“也不是難事。”餘文殊笑道,“只要你隨時跟著我,還有得是別處可以去。”

“哦?真的?”江素梅大喜,“你願意帶著我?”

“若我哪一日去打仗,你願意跟著?”他反問。

“願意。”她點頭,只要可以自由自在的,她可以付出很大的代價,“我可以給你出主意的!”

他哈哈笑起來,他這自以為是的娘子,當真是什麽都不怕。

可戰場,卻是比風景如畫的杭州可怕多了!

江素梅眼睛轉了轉,坐近了一些,問道:“你昨兒出去了半日,可是去找祖父了?”

“嗯,同祖父告別去了。”餘文殊解釋,“沒有帶你一起去,是見你太忙了,祖父不會介意的。”

什麽太忙了啊,肯定是兩個人有事商量呢,不想被她打攪而已,江素梅問:“那你心裏有個底了麽?”

“沒有。”餘文殊眼眸微沈,“祖父離開朝堂已有好些年了,杭州那裏,換了好些官員,祖父也不甚了解,還是去那裏再說罷。”

他這幾年也都在兵部,並沒有涉及戶部的事情,精力有限,對杭州更是不了解了,所以這一趟,還充滿了未知的危險。

江素梅便也有些緊張起來。

幾日過後,一行人終於達到杭州。

此刻已是五月初了。

杭州的城門很高大,城墻巍峨,光是在外面一看,便知此地的不凡,進入城中,只見熱鬧不輸於京都,人來人往,物資豐富,眾人都滿是好奇的四處打量。

餘文殊第一次來杭州,也免不了欣喜,拉著江素梅去各個鋪面逛,只一會兒功夫,就買下了數十樣東西,首飾,衣料,小吃,還有雞血石。

江素梅哭笑不得:“以後咱們常住這兒呢,不用著急的,可以慢慢挑,不然被人坑了都不知道。”

餘文殊想一想:“也是。”遂罷了,只帶她進去一家看起來很是豪華的酒樓,挑了一個靠窗的雅間坐下。

夥計來候命。

二人看了菜單,商量著點了六樣特色菜。

“杭州還真是繁華啊!”江素梅從窗口望下去,又見一排排的鋪面攤子,忍不住發出感慨,“一點不比京都差。”

“所以咱們才會前來,這等地方,稅收幾年不增,若說是因水災,旁的城縣也一樣有。”餘文殊卻在想著公事,事實上,他一路上,也沒有停止過思考。

“如果是有好些人逃避交稅,這膽子也太大了一些罷?杭州如此顯眼,不怕被皇上追究?再說了,那原先的巡稅禦史是怎麽辦事的,被收買了不成?”

“倒是沒有,聽說上任日子過得也頗為清苦,被撤職的時候,連馬車都雇不起呢。”上一任巡稅禦史也是素有功績的,才會被首輔金大人派來此地,結果兩年來什麽事情都沒有做成,灰溜溜的被撤職。

江素梅奇怪:“這是為何?他既然沒有好好辦事,定是收了別人賄賂啊,怎的會還那麽窮呢?”

餘文殊淡淡道:“也許是怕罷,便只能無為了。”

可無為的下場也不是好的,江素梅暗想,莫非這裏窩藏的地頭蛇來頭很大?那人竟然寧願被貶官也不敢做出點成績。

那餘文殊如何著手呢?

這麽想著的時候,再美味的吃食到了嘴裏,也變得無味起來。

巡稅衙門位於杭州城的梅花巷,此巷之所以有這個名字,便是因後面一大個梅園,到初冬時節,賞梅之人十分之多,眾位才子流傳下來的詩歌都是不少的。

衙門內院不大,有個三進院子,但也足夠他們住了,江素梅命下人先把四處清理一下,再把行李一一搬進來。

幸好上一任才離職沒多久,地方還是幹凈,並沒有花多少功夫,下人收拾完畢,餘文殊剛進臥房,茶還沒有來得及喝一口,長德道:“杭州知府陸大人來了。”

餘文殊一怔,他這才到衙門,連手下都還沒有接見,知府竟然就來了。那知府是四品官,比餘文殊高了一個品級,他整一整衣袍,出去迎接。

陸象晉是個四十來歲的中年男人,中等身材,面孔清瘦,眼睛細長有神,留一把漂亮的胡須。

“下官見過知府大人。”餘文殊行了一禮,抱歉道,“本該下官前來府上拜會的。”

陸象晉笑道:“餘大人客氣,餘大人得聖命而來,乃是咱們杭州的福氣,陸某已擺下接風宴,還請餘大人賞臉。”

這陸象晉穿的一身半舊長袍,全身沒有一點貴重之物,看起來像是過得頗為簡樸。

餘文殊笑了笑道:“多謝,下官會準時到的。”

陸象晉便很高興:“聽說餘大人還帶了家眷來,倒是請一起前來,餘某的內子,女兒都在家中,定會相陪。”

“好。”餘文殊也應了。

陸象晉便說不打攪,先行離開。

江素梅這才從門口走出來,吃驚道:“這知府大人倒是不擺架子啊,居然親自前來請你吃飯呢,你當真要去?”

這人端得是謙虛,但也有諂媚之嫌,餘文殊道:“此人名聲不顯,我對他毫無了解,自然要去,探探虛實,你也一同前往。”他來杭州著實是倉促,現正是一團亂麻呢。

“也好。”江素梅點點頭。

二人遂進去準備。

☆、79 宴席

到得傍晚,餘文殊與江素梅去了知府衙門後方的內堂。

此處布置頗為清雅,顯見是常打掃的,一塵不染。

陸象晉與他夫人方氏,兒子陸彰,女兒陸雲三人在裏面等候。

二人進去,鄭重的行了一禮。

陸象晉回禮,請他們入座,又叫下人看茶。

方氏笑瞇瞇看著他們夫婦倆道:“真是珠聯璧合呀,京都來的,果是不一般,不似咱們這種小地方。”

江素梅笑道:“杭州素來是魚米之鄉,人傑地靈,陸夫人您謙虛,您與令千金都是渾身透著靈氣的,咱們看上去反倒粗糙了些呢。”

這母女兩個與陸象晉一樣,打扮都很簡單,尤其是陸雲,頭上只插了一支銀燕尾釵,但二人的面色都是白裏透紅,可見平日裏養的不錯。

陸雲羞答答低著頭,並不說話。

方氏請江素梅進去裏屋,過來拉她手道:“一見少夫人就覺得親切,咱們進去說話罷,一會兒就在裏面用飯,您餓了沒有?要不先吃些點心?”

江素梅也不客氣,朝餘文殊看一眼,隨她去了隔壁的偏廳。

那偏廳顯得有些空,只一張八仙桌,幾張圓凳,兩側各有高幾,擺著盛開的鮮花,江素梅四處打量一下,坐下來,看著桌上的杏仁糕笑道:“早聽說杭州的美食聞名天下,這糕點是出自哪家鋪子呀?”

方氏道:“也不是什麽大鋪子裏的,就是咱們慣常吃的那幾家,味道還是不錯。”

用來招待客人的,竟然也不是大鋪子裏買的麽?江素梅又看一眼方氏,微微笑了笑道:“我來嘗嘗。”一邊就取一快放入嘴裏。

綿軟香甜,又不太膩,她點頭:“確實好吃。”

方氏笑道:“聽相公說,餘少夫人是京都江家的三姑奶奶?不知你外祖母可好呢?”

江素梅驚訝,“您認識我外祖母?”

“我父親原先在荊州當差,我也在那裏住過一段時間,當時年紀還小呢,隨父親去過俞家。”方氏笑了笑,“不過次數甚少,只怕你外祖母不記得了,畢竟也有些時日。”

這段關系好像一下子拉近了距離,二人說話也隨意了些。

方氏便與她談到公事。

“巡稅禦史可不好當呀,咱們這幾年總是在鬧災,農田欠收,這不稅就收不上來麽,相公也是著急的很,不過不能逼老百姓啊,他們過得也不容易。”

聽起來,這夫婦兩個都是懷有善心的,江素梅深以為然:“您說得不錯,相公也常說,萬事當以百姓為先,不管如何,百姓總要吃飽飯的,沒有他們,咱們這國家也不能如此富饒啊。”

兩位夫人講起話來都像是胸懷底層百姓的,越說越投機,陸雲聽得有些不耐煩,在袖子裏剝指甲。

等到用飯時,下人們送上來四菜一湯。

最好的一道菜乃是黃泥煨雞,別的是些蔬菜,菇類,湯卻是有名的湯,因這蒓菜是西湖特有的,與火腿絲,雞脯絲一起下鍋燉煮,不光色澤鮮艷,味道也是清香美妙。

江素梅連喝了兩碗,大為稱讚。

眼見天色暗了,她吃飽喝足與餘文殊離開了知府衙門。

“你吃了什麽?”在路上,她第一個說的竟是這個問題。

餘文殊道:“饞貓,也無甚麽,只叫花雞,蒓菜湯幾樣罷了,這陸大人看起來很是清廉。”

“看起來確實是。”江素梅把那“三個字”咬得很重。

餘文殊哈哈一笑:“你可曾發現什麽端倪?”

“端倪倒沒有,只不過他們屋裏的擺設很奇怪,我後來發現原是少了些東西,像那個偏廳,我見地上痕跡,當是擺過大屏風的,還有那陸夫人,陸姑娘,也太樸素了些,總是四品官夫人,會見客人,該當鄭重些才是,我覺得她們有欲蓋彌彰之嫌。”她哼了一聲,“也太小瞧人了,這樣就豈能騙過咱們?”

“夫人真厲害呀!”餘文殊握住她的手拍了拍,“只是吃頓飯竟能瞧出這麽多事情。”

“少來了,你難道看不出來?”江素梅斜睨他一眼,“那陸大人與你說什麽了?”

“沒說什麽,都是客套話,大意是他會幫助我,有什麽難題,盡管找他。”

江素梅嘴角撇了撇:“等於白說,什麽幫助,上一任禦史不是什麽都沒做成麽,難道他不曉得?那麽,他當時伸出手幫忙了沒有,我猜是沒有。”

餘文殊笑笑:“官場各色人等,也不好那麽快就下判斷,等我把歷年稅款查一遍再說罷。”

隨後的日子,他先把杭州各部門官員拜訪一遍之後,一頭就紮進了堆積的賬冊中,江素梅此後便顯少見到他的人,常常半夜醒來,才發現他已經睡在旁邊,早上一起,人又不見了。

幸好她初來乍到,對這杭州城也是好奇的很,每日都出去逛一圈,優哉游哉,甚有旅游的愜意,也不覺寂寞。

直到一個月後,餘文殊才把所有賬冊看完,自己攜帶的冊子都已經記錄滿了。

“可查到什麽?”江素梅詢問。

“都是些小魚。”餘文殊搖頭,眉頭緊鎖,“難改此前的禦史什麽都沒做,確實是無從下手呢!”

看起來很棘手,江素梅道:“我最近也沒有白白游玩,原來杭州確實鬧了不少水災,良田淹沒,有一年更為厲害,顆粒無收,不過聽百姓說,衙門的糧倉是滿滿的,只因此處常年風調雨順,就算遇到一些差的年頭,也不會有太多損害,還有那些商鋪,都是人來人往,交易不絕。”

怎麽看,都是一派繁榮景象。

餘文殊唔了一聲:“定然是哪裏不對。”

正說著,有小廝在門外報說:“有位姓文的爺求見。”

餘文殊奇怪:“叫什麽?”

他印象裏,好像沒有姓文的朋友,且整個杭州城裏,好似也沒有姓文的官員,會是誰呢?

“說叫文達。”

餘文殊忙道:“請他進來。”

江素梅滿是好奇的看著門口,誰料小廝領進來一個人,頭上戴著草帽,什麽也看不見,餘文殊同他進屋,屏退下人之後,他才把帽子摘下。

此人長了一張很瘦的臉,下巴還很尖,淡眉細目,眼睛還常咕嚕嚕的轉,江素梅很不禮貌的想,真得好像一只老鼠啊!

餘文殊怎麽會有這樣的朋友?

他出身世家,舉手投足盡是優雅貴氣,周圍的朋友也許不如他,但氣質也差不了多少,可眼前這個人怎麽看都不是同一種類型。

莫非不是朋友?

可下一刻,她就見餘文殊與那人的手握在了一起。

“王大叔!”餘文殊笑道,“您怎麽會來?”

不是叫文達麽,怎麽又叫王大叔了?江素梅瞪大了眼睛。

文達笑道:“聽說你是巡稅禦史,我豈能不來?這趟差事不好做啊!”一邊看向江素梅,嘖嘖兩聲道,“你還帶了妻子來呢,倒是不嫌麻煩。”

江素梅抽了下嘴角。

什麽麻煩,她可是賢內助好不好!

餘文殊笑起來:“您別小瞧她,常幫得上忙的。”

江素梅忍不住,此時問道:“相公,這位王大叔到底是何人啊?”

餘文殊剛要回答,文達撚了撚胡須道:“你祖父以前常參加的書畫茶會,便是我辦的啊,有一回,在來青軒,你好似也跟了來的,我還問你祖父為何帶你一個姑娘家呢。”

天那,這人難道是祖父後來常掛在嘴邊罵的王勝!

他不是依附於章醇的嗎?

江素梅這下嘴都合不攏了,看看餘文殊,又看看王勝,一腦袋的漿糊。

王勝哈哈大笑。

“哦,你原來是細作!”幸好她也不笨,很快就叫起來道,“你在章醇身邊,其實是為推到他啊!”

“孺子可教也,你可比你祖父聰明!”王勝委屈道,“你不知道,我被你祖父罵了多少回,哎,幸好躲到這裏來了,他就是要罵也罵不到了。”

江素梅躬身行一禮:“您真不容易呀,我這兒替祖父說聲對不住。”

王勝拍拍胸脯,嘆口氣:“這會兒,我這裏舒服多啦。”

三人都笑起來。

說得一會兒,餘文殊道:“我還不知您原來調到仁和縣了。”

“你忙於公務,自是不知的,再說,這些乃是吏部之事。”王勝端茶喝了幾口,“這天氣真熱啊,我原先在昆顛,那可是四季如春呢!”

當時他在章醇手下,章醇倒臺之後,就被降職到雲南一個小縣做縣令去了。

不過才歷經兩年多,他又被調任到杭州這個富庶的地方,可見其厲害,江素梅不由佩服,倒不知餘文殊與他是如何認識的,他又為何願意為打敗章醇,付出那麽大的代價?

見二人有要事相商,江素梅始終是女子,雖然餘文殊不會讓她走,可她怕王勝介意,便自行退了下去。

王勝問道:“你現在有什麽打算?”

“沒有,才查完賬冊,各種稅款,加起來總額竟然欠了二十五萬餘兩!”

王勝搖搖頭:“杭州歷年常占頭三位的,最近是一年不如一年,難怪皇上會派你前來。”他在仁和縣當縣令也有一年多了,對杭州城的情況算是有些了解,頓一頓道,“你前任洪大人是如何離職的,你知道罷?”

“一事無成。”

“是啊,所以你此番前來,也有此危險!”王勝道,“不過洪慶此人雖說經歷過風浪的,然性子仍太懦弱,吃不住人,凡事又不敢拿主意,不果斷,才一拖再拖,弄到這個結果。”

餘文殊沈吟片刻,像是答非所問道:“我頭一天來,陸大人便宴請我。”

“他?”王勝笑了笑,“洪大人頭一天來,他也請了洪大人的,聽說山珍海味鋪滿一桌啊,他請你吃了什麽?”

餘文殊一怔,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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