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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神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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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自己根本不愛的小鬼許下一生的承諾這種事,只有他做得出來。後來只要一想起這事我就會產生很深很深的挫敗感,因為按照我原定的設想,這種類似於求婚的事情應該發生在一個春日的午後。是在盛開著大片玫瑰的花園也好,彌漫著蛋糕香氣的甜品屋也好,我心愛的女孩就坐在對面,臉上帶著紅暈,睫毛輕顫,咬著嘴唇,看著我將象征永恒的戒指套上她的無名指,美麗的眼因我給出的承諾而煥發光彩——

可現在,沒有春日的午後,沒有玫瑰花園,沒有蛋糕香氣,沒有心愛的女孩——甚至連戀愛的氣氛都沒有啊混蛋!啊啊,你敢不敢給老子敬業一點?!來自獅鷲一生一次的承諾什麽的,老子要是點頭的話就要跟你死磕一輩子,根本沒有下一場了啊啊啊!

我可以不點頭嗎?可以嗎?就算這是一個美人,也不能抹殺他是一個男人的事實啊啊!完全沒有愛的感覺,要我怎麽跟他過一輩子?!

——我會枯萎的,沒有愛情滋潤什麽的,絕對會。

…… ……

雖然我梗著脖子一直沒吭聲,但這裏根本沒有人在意我點沒點頭,他們在乎的只有我身後這人的態度。老者們嘆息一聲,白袍滾滾地消失在走廊裏。馮斯特的手心裏冒出一團濃郁的黑霧,把燃到一半的香煙腐蝕成虛無,朝這邊揮了揮手:“剩下的家庭內部問題自己解決吧,我回去睡一覺。”

然而事情發展到這裏,我卻沒有松了一口氣的感覺,完全沒有。

——因為閑雜人等的退場,正意味著狗血家庭倫理劇的上演。

不過一秒之內,氣氛就再次恢覆到剛剛在辦公室裏的沈重。只見我老子陰沈地盯著修橫在我腰間的手臂,冷然道:“抱夠了沒有?”



轟——

一股氣浪沖破沙塵的阻隔,直直呼向懸崖邊上的城堡。落地窗震了震,連帶著桌面上的茶杯也跟著晃了兩下,濺出一小灘褐色的液體,浸濕了雪白的桌布。我老娘淡定地伸手給穩住了,繼續將一小塊曲奇餅送入口中,毫無壓力地品嘗夜的手藝。她微瞇著眼喝下杯子裏的紅茶,露出一個讚賞的笑容:“管家的手藝真是不錯,相比之下你的功夫就差遠了。”

我一面關註外頭的動靜,一面嘀咕道:“我肯給你做飯就不錯了……”

她惆悵地嘆了一口氣,說道:“是啊,雖然當初讓你跟人家走就知道會是這種結果,只是媽媽完全沒有想過會這麽快……”她無限憂愁地看過來,同時伸手過來摸我的腦袋,嘆息道,“一手帶大的兒子就快變成別人的了,媽媽好傷心——”

“等等——”

我胡亂地搖頭想甩開她的手,沒成功,最後還被她扯過去一把抱緊了。這女人力氣大,我掙脫不得,只好在她懷裏幹瞪眼,“老媽你……你剛剛說什麽?”什麽叫當初讓我跟人家走的時候就知道會是這種結果?!給我說清楚了啊啊!不然我絕對會死不瞑目的啊啊啊!

我老娘松開我,結果我一擡頭就被她兩眼含淚的表情嚇一跳,聲音全給堵在嗓子眼裏,任由她哀哀切切地捧著我的臉,聽她輕聲道:“小風,你已經長大了。”垂眼掃向我肚子,眼淚啪的一聲掉下來,“我的孩子,現在都已經要當媽媽了——”

口胡,老子是爸爸!

說話間又是數道氣浪沖破了空間阻隔橫掃而來,震得玻璃發出破裂的聲響。

她無視我眼裏的死光,繼續哀切地說道:“本來以為還要等上很長時間才能見到外孫的臉,畢竟理事長是亞特蘭蒂斯最難摘到的高嶺之花,兒子你又是這麽不起眼的幼年體,腦筋還跟人類一樣古板,沒想到——”

嘩的一聲,玻璃碎成了一地,狂風卷著黃沙呼嘯而至。我老娘打了個響指,在周圍撐開白色的半球形結界,把擺放著紅茶跟點心的長桌囊括進防禦範圍裏,擦幹眼淚朝我露出讚賞的笑容,“真不愧是我的孩子,所以是怎麽做到的?”

“老媽,你……”我發誓我剛剛親眼看到她把一個眼藥水瓶子從身側扔了出去。

她捂著小半邊臉,興致勃勃地猜測道:“所以兒子你是用了色香,還是下了藥?”

餵餵,這種聽起來像是我把人家設計了的感覺是什麽?我在你眼裏原來是這種人嗎?

生硬地打斷了她的妄想,嘴角不停地抽搐:“我什麽也沒幹,只是去洗澡——”

她眼睛一亮,掩住嘴唇發出一串笑聲:“喔,濕身誘惑大作戰?”

這下子我想死的心都有了:“為什麽——”就認定是我對他做了什麽而不是他對我做了什麽?我可是什麽也沒幹就莫名其妙地被推倒了啊啊!現在不但被告知因為不幸中獎所以不給進行任何劇烈運動,還陷入人生最大的危機之中,這女人還笑成這樣——

所以給我搞清楚了,到底誰才是你兒子啊!

見我陷入暴走邊緣,她這才停下了種種不正經的腦補,將右手擱在膝頭靜靜地看我:“這樣不是很好嗎?媽媽已經想不出更好的解決方法了,這個人願意把你收到羽翼底下,給你庇護,我很放心把你交給他。”

我怔怔地聽著,看她垂著眼伸手過來輕撫我的腹部,“尤其是在這種時候,媽媽也幫不了你多少,能夠支持你的就只有修一個。”

外頭飛沙走石,塵煙蔽日,那兩個超A級的男人幹起架來完全不管不顧,動靜大得能把整個峽谷給拆了。之前在學園裏禁止械鬥,他們就一言不發地坐上飛行器,一路上釋放著低氣壓。一到平原地帶,兩個人就不約而同地從飛行器裏跳了下去,還在半空中就開始拔刀相向。我根本沒發現這兩人身上藏著武器,但他們在半空中交戰的時候,刀劍相擊發出鏗然的聲響卻讓人忽略不能。好吧,亞特蘭蒂斯的水深不是我這麽一小老百姓能琢磨透的。

刀劍無眼,我只好帶著我老娘先回城堡,免得被殃及。管家夜早早等在門口,睜著一雙眼,倒是沒有什麽黑化的跡象。進了城堡還體貼地挑了個視野好的房間,送上茶點,讓我們可以繼續觀戰——連黑化版都是這麽好的態度,真是讓人不得不懷疑那天放我過去的時候,他根本就已經預見到了現在的局面。

外面的戰火愈燃愈熾,屋裏的氣氛卻莫名地安靜下來。

我老娘摸了一會兒,沒感覺到有什麽動靜,就把手縮回去,撩撥了一下耳後的頭發,眼底浮出回憶的神色:“你姥爺說的話向來很準,當年我跟你爸爸在一起的時候,他就說過我跟他沒結果。當時愛得死去活來的,連一生一世一雙人這種話都說出來了,誰還聽得進去。”

聽到這裏我腦子裏就只剩一個念頭,就是當年我老子跟我老娘估計真是愛慘了。

大陸上的物種壽命大多十分漫長,接受的教育也是一味追求進化,像馮斯特的生物學課程上甚至還有兩個課時是用來分門別類地給學生介紹用哪些體位做會更容易受孕。更多的伴侶,更多的基因組合,就意味著更多的進化機會。他們不像人類那樣講求一生一世,像獅鷲這樣的物種,已經算得上是個中特例。

——這倆人能有這樣的覺悟,真是不容易啊不容易。

我下意識地伸手去握她擱在膝頭的手,她看向我,摸著我的頭發笑了笑,“沒事,都過去了。媽媽現在就跟你說一下,你很快就會懂我為什麽會舍得把自己唯一的孩子交給一個沒見過幾次面的男人。”

按照她的說法,我姥爺就是個鐵嘴神斷。當年他早早說過,她跟我老子註定處不久,可我老娘不信。結果等到我出生的時候,淩家那邊一看是個連L級種都比不上的廢種,馬上就逼迫我老子跟我老娘分手。他們抗爭了很久,終於沒能熬過去,在我七歲的時候正式斷絕了關系。到了十一歲那年,我老子就連來看我的自由都被族長給限制了——於是,我再沒有爸爸。

“淩家不要你,但秦家沒這種說法。”她輕握著我的手,淡淡地回憶道,“你是我兒子,我一個人也可以把你養大,你姥爺也不像淩家的老古董。你在我們的世界裏沒有立足之地,在人類社會中卻能活得很好,即使沒有父親,也從來沒有比別人差,所以我一直以你為榮。”

只是在我十四歲生日的時候,事情又產生了變故。

那年生日party結束後,姥爺把她留下,父女之間進行了一次談話。

就是這次談話,斷定了我日後的命運。

她端起涼透的紅茶,湊近唇邊呷了一口,“我本來已經打算讓你永遠脫離亞特蘭蒂斯,但你姥爺告訴我,在你十七歲的時候會發生一場基因突變,但不清楚契機是什麽。亞特蘭蒂斯已經沈寂了數千年,傳說中的evolve-key再現,必將引起暴動。這之後的三年,我們一直在想辦法,我重新聯絡上了你父親,希望他能夠為自己的兒子負起一點責任。所以在那三年裏,他一直派人跟著你,你幹了什麽好事他都一清二楚。”

我郁卒地撓臉頰,皺眉道:“我就說他怎麽要打斷我的腿,原來——”

我老娘低低地笑了幾聲:“我挑人的眼光還算不錯,他雖然不是做丈夫的人選,卻是個沒得說的好父親。說起來,你們倆父子一個是子控,一個又戀父,如果不是理事長大人最後出現,我都說幹脆你們——”

“……老媽,我可不可以問你腦子裏裝的都是些什麽?”就算亞特蘭蒂斯的教導方式有問題,你也不可以這麽沒下限吧!為什麽會把這種腦筋動到我老子身上啊啊!

此時,窗外又是一陣狂風大作,九條白色的尾巴在風暴中心狂暴地甩動,發出無數聲氣爆——啊啊,爸爸你徹底獸化了!我激動了,起身朝風暴中心張望了一下,沒有發現另一只巨獸的影子——呃,所以修還沒有獸化,直接以人形對決超A級的九尾狐?

好吧,果然是站在大陸巔峰的種族,實力什麽的根本不是我能揣測的。

於是默默地坐回去,聽我老娘繼續道:“所以那天你出車禍的時候,我就有這種預感。結果等你醒來的時候,身上的氣味果然變了,你姥爺的話又變成了事實。於是當他提出讓理事長成為你的監護者時,我沒有再提出反對意見。”

……原來你才是罪魁禍首啊,姥爺。鐵嘴神斷什麽的,說是只要強大起來,全世界美人都是我的——我勒個去,現在根本沒機會了啊!

“你受到的一直是人類社會的教育,可能一生都無法認同亞特蘭蒂斯的思想觀念。然而在這裏,身為key的你一旦接受某一個體,就意味著接受了對方的整個種族。”見我一臉錯愕,她輕輕地嘆了一口氣,“之前那只小百靈的事情,我都聽說了。怎麽說呢,果然還是應該慶幸人類的教育把你變成了一個註重所謂道德的個體嗎?”

我抖了抖,腦海中冒出了少女小雀的身影。雖然她的臉已經有些模糊,但容易臉紅的可愛模樣還是很輕易就能想起來。這樣單純的女孩子,居然會給我下套?如果當時就這麽答應了她,是不是意味著現在就要跟百靈一族的所有族人上床?

……如果是那樣的話,老子跟播種機有什麽區別?

一陣驚天動地的連環爆炸聲,之後天地間重新歸於沈寂。即使是沈浸在失望中,我也忍不住朝窗外張望了兩眼,那兩人終於分出了勝負,也不知是個什麽結果。

正想著呢,就看見我老娘露出了意味深長的笑容,說道:“是你爸爸輸了。”

“他們還沒回來呢。”我飛快地說道,意思是別這麽快下定論。

她又喝了一口冷掉的紅茶,興致缺缺地道:“在來之前你姥爺就預測過結果,輸的人會是你爸爸。以及——”掃了一眼我的肚子,“裏面那個,是很活潑的小男生哦。”

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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