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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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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遇上的是一個道行極高的地精,為禍一方土地,幹田地,涸塘水,盜牲畜,百姓們辛苦耕作卻顆粒無收,苦不堪言。

兩人只當這地精與之前較量過的那些妖怪無甚差別,滿懷信心地去收伏,不料被地精狠狠教訓了一頓。

“小心!”竹青飛身而去,硬生生用自己的身體替寂塵擋了地精一擊,當即昏迷不醒。

寂塵急忙接住被打飛的竹青,奮力一揮串珠,一顆檀香珠沒入地精足前土地一寸,瞬間炸起漫天塵土,遮住了地精視線。

這一戰已經纏鬥許久,兩人不免疲累,又都受了傷,而且竹青替寂塵受的那一下不輕,受傷情況尤為嚴重,因此寂塵不得不拖著人暫時撤退。

他就近選了一個隱秘處躲避,竹青昏迷不醒,翠色的衣袍被傷口冒出的血浸得通紅,情況危急。

寂塵撥開他眼瞼,應該是要觀察他是否還有意識,哪只好像被什麽可怕的東西震懾到,整個人不住地踉蹌一步。

陸晚風好奇心起來,等到寂塵第二次求證似的撥開竹青眼瞼時湊了過去,不想卻看見了一雙因傷無暇掩飾的翠綠妖瞳,瞳孔幾乎占據整個眼珠,可怕至極。

陸晚風心道:原來這時候寂塵便知曉竹青的秘密了。

再次看見那妖瞳,寂塵不住地節節後退,臉上風雲變幻,茫然、驚訝、恐懼、慌亂……

過了一會兒,他顫顫巍巍起身,重新走回竹青身側,將手掌輕輕覆上他雙眼,默然片刻,似是鼓起勇氣一般,開始替竹青處理傷口。

因著野外不便,寂塵只得潦草包紮了一番,然後發出信號向寺中求救。

大半日後,湛明與寂遠趕來。

寂遠忙扶著寂塵,見他身上滿是斑斑血跡,左右問候:“師兄傷勢如何?”

寂塵對他點點頭安慰:“師弟莫憂,我沒事,只是竹青兄弟傷勢嚴重些。”

寂遠斜眼去看地上那人,撇撇嘴,又看回去:“師傅收到消息便與我立刻趕來了,有師傅在,師兄只管放心告知那妖精的藏身處!”

湛明從到此處便目不轉睛地看著竹青,寂塵偷偷看了眼師傅,有些心虛的模樣,走過去擋住師傅視線,說道:“師傅,我與你們一同去吧……”

湛明終於擡眼看他,輕嘆一聲後,擡手打斷一旁大聲反對的小徒弟,對寂塵說:“你與那小施主都受了傷,療傷要緊,你們先行下山回小鎮等待,為師與你師弟前去足矣。”

聞言,寂塵先是詫異地楞了楞,看師傅神情無異,便趕緊指了方向,目送兩人離去後方才長舒一口氣,滿腹心事地把寂塵背下了山。

幾日後,地精收伏成功,竹青傷勢好轉但未轉醒。

師徒歸來,湛明雖未多言,但寂塵明白師傅的意思,加上心中也郁郁,猶豫再三後付了許多銀兩雇人照看竹青,然後隨師傅師弟回了朝華寺。

當大門闔上,幻境開始了變幻,陸晚風又回到了那片竹林。

竹青正站在原地磨腳,一副焦急得很的模樣,而不遠處,寂塵正緩緩走來。

竹青懸了好久的心這才放下,急忙忙往後山跑,等終於見了面,他一把拉過寂塵,他把渾身瞧了一遍,擔憂道:“沒事就好,我還擔心你受傷了。”

寂塵有些不自在,開口道:“我沒事,一些小傷,早已恢覆了。”

竹青擡眼看他,不高興地質問:“那你為什麽不辭而別?我醒來找不著你,都快急瘋了!”

寂塵有些出神。

“寂塵?”竹青終於看出他不對勁,疑惑道,“你怎麽了,為什麽不說話?”

“啊,啊……”寂塵好半晌才回過神來,眼睛不敢看他,訥訥地說:“寺中有要事……所以……”

“是什麽要事,非要一聲不吭地走掉,你知道我找了你多久麽?”竹青委屈地說,“你叫來照看我的那個小廝,一問三不知,我的記憶只停留在與那地精的交戰時,還以為你出了什麽事……”

負手轉身而立,不再說話,留了個背影給寂塵,像是責怪冷落,又像是暗示邀寵,兩種意味模棱兩可。

寂塵欲言又止,一只手擡起又放下,看起來經歷了好長一段思想鬥爭,最後終是不忍,攬他過來拍拍後背安撫:“……是寂塵考慮不周,阿青莫生我氣……”

“你知道就好!”竹青如願以償等到安撫,嘴上嘟囔著,腦袋還是靠過去,沒鬧了。

兩人並排坐下,竹青把自己這幾天的經歷都說給寂塵聽,不時眼巴巴地向寂塵嗔怪,弄得人不得不連連道歉,使勁安慰。

此情此景,狀似和好如初,但誰心中有事唯有誰自己知曉。

陸晚風若有所思的看著。

晚些時候,兩人告別,陸晚風隨著寂塵回到朝華寺,推開自己的房門時,發現師傅在房中。

湛明盤腿坐於蒲團之上,兩手撥弄佛珠,口中低聲念誦著經文,寂塵悄然進屋關上房門,立在一旁等待。

少焉,誦經完畢,寂塵上前將人扶起,問候:“師傅何時來的?”

“不多時前,見你不在,便擅自等著了,”湛明搖頭沒有落座,淡淡一笑:“徒兒方才可是去了後山竹林?”

寂塵垂頭,不敢看他,“回師傅,是的……”

湛明卻未在此事上多言,話頭一轉:“昨夜為師入睡,沈入夢中,意外憶起一件往事……”

他停了一下,寂塵疑惑地望師傅。

“為師少時還未出家,曾於鄉中救下一只為其他孩童欺辱的短毛犬,此犬感恩,從此日日跟著為師,看門護院、玩耍取樂……直至為師與朝華寺結下佛緣,寺中派人親臨家中接為師上山,”湛明喚徒弟一同坐下,提起熱水壺,倒水入放有茶葉的陶杯,洗茶,“那日為師發現小犬異常焦躁不安,縮於窩中不敢出來,為此甚是擔憂,而前來接為師的僧人跟來瞧見,大吃一驚。”

寂塵接過師傅遞來的茶,略有些燙,他沒喝也沒放下,捧在手中,問道:“犬有問題?”

湛明搖搖頭,又點點頭,“僧人說此犬已修煉成犬精,不多日便要修成人身,彼時將妖力大漲,必會為禍人間……一聽是妖,為師便害怕地躲起來,直到僧人告知犬妖已收伏擊殺。”

“師傅!”寂塵把茶杯一放,立身而起,急道,“那犬終日與師傅為伴,可曾害過人?為何只因它是妖,您便放任他人殺了它?”

陸晚風虛本坐在木床上,差點也跟著跳起來,好在只聽寂塵已經替他把話說了。

湛明擡頭看他,未置一詞。

寂塵被師傅看得臉上發燙,趕緊低頭道歉:“徒兒知錯。”

陸晚風剛才也是腦子一熱,現在想來自己是沒人看得見,可哪有徒弟如此頂撞師傅的,再者,他也聽說過朝華寺湛明大師的故事,傳聞他五歲便上山求佛,既然如此如何能指望五歲的孩童對這個世界有多清晰的認知?恐怕聽到有妖怪就害怕得要縮進被子裏。

於是他又坐了回去。

湛明示意徒弟坐下,並沒有責怪他,反而說道:“你何錯之有?為師確是錯了,那時小犬死亡,臨死前的哀嚎之聲中日在為師腦海中盤旋,為此為師許久不能安睡,直到上山受到你師祖點化,為師這才想通。”

磨礪得粗糙的手指在杯邊摩挲,湛明輕嘆一口氣,突然盯著徒弟的眼睛繼續道,“是妖會如何,不是妖又如何,它不曾害人,且知恩圖報,陪伴在為師身邊,亦仆亦友;不作惡,為何要承擔作惡之人的結果?可惜當時的自己年幼,不懂這個道理。”

“師傅……”寂塵為難起來,滿是窘迫的眼神四下躲避,欲言又止。

湛明自然是看出來了的,又對徒弟道:“萬物從未生來便有善惡之分,存於世間最原始的目的是求存,有人為此向善,有人因此從惡,除卻初心,更需一位良師益友,由此便有了佛祖普度眾生,若善惡不分,豈不是違背佛祖的初衷?”

寂塵手上一抖,再次起身,鄭重地向師傅行了一個大禮,鏗鏘道:“多謝師父教誨,寂塵豁然開朗,定會時時刻刻銘記於心!”

湛明欣慰地點頭,取過徒弟那盞微涼了的茶,重新添水泡制。

所謂當局者迷旁觀者清,陸晚風聽著兩人師徒情深掏心對話,自然也知道湛明大師在開導徒弟,回想起自己在這些幻境中走走停停,至此為止也沒看到過竹青有何惡念惡舉,確實,寂塵與竹青如此深刻的友情實屬難得,為此心中存了芥蒂不值得。

師徒二人秉燭夜談,天近蒙亮湛明才離去,眼看離早課的時間沒多久了,寂塵沒睡,在屋內做起晨操,神情輕松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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