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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信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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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近傍晚,漫天紅霞,仙鶴自雲端穿梭而過,微風輕拂。

宗梧關上窗,轉身走到桌邊,望舒指間夾著一個白玉杯,饒有興致地上下打量。

“我總覺得怪怪的。”宗梧心神不寧,長出一口氣,緩緩坐下。

“擔心那個鳳王麽?”望舒朝白玉杯上哈了一口氣,拿袖子仔仔細細地擦拭起來,隨口問道。

“他為什麽要幫我們?我們與龍族結下怨仇,他這樣出手相助,難道不怕也與龍族結仇麽?”

“羽族本就與鱗族不太合得來,說不定咱們傷了那龍族太子,這鳳王還得感謝我們呢。”望舒將手上白玉杯放下,指尖輕點桌面,發出“噠噠”聲。

“我看未必。”宗梧凝眉思索,“如果這鳳王當真痛恨龍族,那這杯子上為何會有龍形圖樣?”

望舒哂然一笑,無所謂道:“說不定是為了喝完以後就摔了。畢竟你可看到了,這羽族宮闕如此巍峨,吃穿用度無一不精,當王的,摔幾個杯子又能怎麽樣?”

“不。”宗梧面色沈重,緩緩搖頭,“這玉石乃是海中之物,名喚月光石,只有在極深的海域中才能找到,我幼時曾在……那人宮殿中看到過,因一時失手打碎了一個,落了一頓打,若不是我大哥,恐怕我早就被打死了,故而我對這種石頭十分熟稔。”

望舒應聲思索道,“那人”應該就是北海老龍,“這玉石很罕見麽?說不定是有人贈予他的。”

“但這上面又為何要鐫刻龍紋?若我是那送禮之人,想討好羽族鳳王,應當要刻羽紋才是。”

“唔,說不準就是送來給鳳王摔杯子的。”望舒起身走至宗梧身後,兩手按住他肩,不由分說便將人提了起來,往榻上推去。

“欸!”宗梧猝不及防之下被仰面推倒,跌進軟和被褥間,登時芳香縈鼻,羽族之王為火鳳,故而一切飾物皆為赤焰紅色,宗梧擡眼便是殷紅紗幔,一時有些目眩神迷。

望舒踢掉了鞋,指尖一揮將兩側紗幔放下,遮住了榻間風光,轉而將宗梧往榻裏邊推去,自己也擠了上去。

兩人挨地極近,宗梧幾乎能聞到望舒發間的清香,瞬間心如擂鼓,耳廓漂上一抹紅。

“怎麽……?”宗梧張了張口,話還未完,忽而被望舒一把捂住了嘴,緊接著望舒那張精致秀雅的面龐不斷靠近,幾乎鼻息可聞。

宗梧霎時身子一僵,有些不自在地微微拱起腿,望舒卻當他要躲,忙將腿壓在宗梧腰腹上,整個將人牢牢按住。

宗梧呼吸急促地看著眼前人,望舒微微側頭,朝外頭努了努嘴,緊接著豎起一根手指湊嘴邊,示意噤聲。

宗梧霎時冷靜下來,忙以眼神詢問怎麽了。

望舒靜待片刻,直至窗外風聲微動,屋內逐漸昏暗,不知過了多久,直至宗梧腿腳發麻,望舒這才稍稍起身,松開了手。

“剛才外面有只鳥,想來是他們的眼線,不可多說。”

宗梧仰面而躺,望舒俯身相依,兩人面頰幾乎相貼,望舒輕聲靠著宗梧耳畔說道。

宗梧只覺得耳根發熱,忍不住道:“什麽時候……?”

望舒略微擡起身子,卸了壓在宗梧身上的力,伸出手去,指尖輕撩起紗幔,露出一條縫,匆匆朝外瞥了一眼,答道:

“我拿起茶杯的時候,它就來了。赤哲那邊應該也會派鳥去。”

“會是鳳王的人麽?”宗梧悄聲問道。

“應當不會,鳳王若是想針對我們,完全可以直接下手,沒必要遣人來偷聽,況且我們來時,他就在大殿上,卻不召見,想來也是沒什麽好問的。”

“那這羽族,莫非還有另外一派勢力?”宗梧眉頭輕蹙。

“羽族與其他族類不同,能當羽族之王的,唯有鳳凰一脈,而鳳凰素來不與外結親,漸漸地便化生出兩脈,一脈為火鳳,也就是如今的鳳王。”

“那另一脈?”

“另一脈為白凰。”望舒頓了頓,坐起身子,思索道:“如今羽族中,白凰有兩位,應當是她們那邊的人。”

宗梧沈默了一會,低聲道:“我們還是要盡快離開這裏。”

“我也這麽想。”望舒笑了起來,眉眼彎彎霎時好看。

“先睡吧,養精蓄銳,明日才是重頭戲。”望舒揮手間褪了外衫,只著一身雪白裏衣,青絲散落枕間,仰面扯過被褥,闔眼呢喃道。

“為何?”

“明天,鳳王會來見我們一面。”望舒出了口氣,闔眼入睡。宗梧雖是不明其中含義,卻也依言入眠。

月上柳梢,月光輕柔似薄紗,籠罩住流火宮前的那一棵參天梧桐。

流火宮漆黑一片,夜色下分外寂靜,一名白衣男子赤足斜倚在梧桐樹下,一頭墨發披散垂地,清冷月光灑落在他面上,稱得額間火紋熠熠生輝,恰如火焰流動。

男子足下踩著一條赤龍,龍身纏繞在梧桐樹上,赤龍雙眸黯淡,腦袋一搭一搭地抵在樹枝之上,好似被抽去了魂魄一般。

白衣男子面色淡然,仰頭看了眼明月,偏頭不語。

倏而,一道輕柔女聲響起。

“雩靈見過王上。”紅衣女子一襲盛裝,姿容俏麗,款款行禮。

鳳王眼也不擡。

“我聽聞今日羽族來了幾位貴客,恰逢明日姐姐回來,按照我們羽族的風俗與待客之道,合該有兩場盛宴,我心道既然這麽巧,不如就並在一處,明日一起辦了罷?”雩靈笑著說道,擡手揮退身後侍女。

“隨你。”

“夷辛這幾日也累著了,方才見到他時當真嚇了我一跳,幾日不見竟憔悴如斯,不如這宴會就由我來操辦罷,權當給夷辛休息休息。”雩靈說話間不住去打量鳳王臉色,見並無異狀,這才往下說道:

“不然我天天在宮中閑著無事,回來姐姐又要說我了。”

“你若是閑著無事,下回便由你去天庭值事。”鳳王雙眸輕啟,隨口道。

雩靈掩唇,“我去了天庭指不定怎麽弄得一團亂呢。”

“多與你姐姐學學。”鳳王說完便不再看她,繼續側頭望向天際一輪明月。

雩靈知道這麽說來鳳王便是同意了此事,當即心中一喜,也不在這裏煞風景了,直接行了一禮,退下了。

鳳王輕出一口氣,朝著梧桐樹輕擡手,掌心朝上,樹間那赤龍便緩緩降低身子,將腦袋放在鳳王掌心,雙眸輕啟,偏頭蹭了蹭他掌心軟肉。

鳳王眸中情愫莫名,輕聲道:“他回來了,你知道麽?”

赤龍雙眸微動,龍身挪動間摩挲樹幹發出輕微簌簌聲,混雜著夜風恍若在回應著什麽。

翌日,風清雲淡。

望舒坐在窗邊,雙手趴著窗框,下巴抵在手臂上,望著遠處金色雲霞,懶懶道:

“住在天上也無趣,整日裏就是這雲卷雲舒,不如人間有趣,四季輪換,風霜雨雪。”

赤哲與雪妖一大早便來了望舒的房間,此刻四人安安分分坐在屋中,有一搭沒一搭地閑聊。

雪妖也學著望舒的動作趴在桌子上,拿了一個杯子在桌上滾來滾去。

赤哲與宗梧坐在桌旁,俱是一臉無聊。

“咱們什麽時候走?”赤哲問道。

“約莫就這幾日,這羽族水深著呢,咱們還是早離開早好。”望舒懶懶道。

望舒絲毫不敢輕視羽族,尤其是那鳳凰。

上一世,宗梧聲名遠播權勢滔天,三界之中無人不知無人不曉,龍族地位水漲船高,可偏偏,總被那羽族隱約壓制著,僅憑這一點,望舒便巴不得離那鳳凰遠遠的。

雖說知己知彼,百戰不殆,可望舒自從踏入羽族地界以來,內心總是有一種焦躁感,直覺告訴他,羽族之中定然有什麽秘密,他們知道的越多,反而越是不利。

望舒想了很多,若說夷辛是故意設局將他們引入其中,那夷辛也未免裝地太好了,望舒感覺地到夷辛對他的關切與擔憂不似作偽。

雖說有那麽一絲滑稽,但有時候,直覺反倒是真相。

“依我看,咱們還是回你的三仙潭。”赤哲懶懶道。

宗梧聞言附和道,“我也這麽覺得。”

“到時候找個理由離開就行。”望舒話音剛落,外間一只小鳥忽而撲簌簌地飛了進來,落地時化作一名清俊少年,少年躬身說道:

“今日宮中設接風宴,殿下托我來邀幾位貴客赴宴。”

望舒與宗梧,赤哲對視一眼,齊聲道:“那就勞煩你了。”

雪妖迷迷糊糊地在兩方之間來回打量,最後一頭霧水地跟著望舒等人出了門。

一路上望舒本想與那少年搭話,未料那少年像根木頭一般只顧悶頭在前帶路,任憑望舒怎麽搭話都不回答,望舒只得洩了氣,回頭朝宗梧輕輕搖頭。

少年將四人帶至後花園,花園中假山嶙峋,四周環水,水聲清冽,花團錦簇,兩排分坐數十張案臺,最前頭擺放著三張王座,中間的王座上雕刻著金色翅狀紋樣。

四人來的尚早,花園中並無旁人,只有來來往往的侍從。

望舒與宗梧等人挑選了最靠後排的兩張案幾,坐下等待。

不多時,雩靈一身盛裝,頭戴珠翠,身姿窈窕款款而來,身後跟隨者兩排侍女,皆手執長燈與花枝,亦步亦趨地跟在雩靈身後。

雩靈看也不看望舒等人,徑直走向王椅,隨後坐在最左側的椅子上,艷紅衣擺拖曳在地,雩靈隨手一抖袖袍,霎時滿園花枝盛放,春風陣陣。

“聽聞王上有客,我昨日被雜事纏身,沒能親迎各位,實在是我的失職,今日正逢我姐姐回宮,不如湊在一處,一起辦場宴會。”雩靈巧笑著對望舒等人說道,素白指尖上蔻丹霎是惹眼。

“我們鳥兒就是喜歡熱鬧,貴客別介意了。”

望舒笑道:“有勞殿下。”

雩靈面色微動,饒有興致打量著望舒,隨後輕嘆一聲,故意道:“嗳,難怪夷辛總是要往下界跑,果真是有那麽幾分味道了,這羽徽顯現後更是像。”

望舒不知雩靈在說些什麽,但總歸不是什麽好事,自打她進場,望舒便敏銳地感覺到她似乎有意要給自己與宗梧等人一個下馬威。

望舒轉了轉眼珠,正思索著該如何回答之時,忽而手背覆上一張溫厚大手。

望舒側目看去,只見宗梧抿了抿唇,卻並未收手,反倒是握地更緊了,還得寸進尺地要掰開望舒的手指好指尖相扣。

望舒內心暗笑,面上不露聲色,實則對宗梧這番動作受用至極,連帶著看那雩靈都順眼了不少,索性懶得與她譏辯,只笑笑不說話。

雩靈倒也不氣餒,低頭擺弄起自己纖長指尖,指腹抹過蔻丹繼續自言自語道:“細細算來,如果夷辛那兄弟還在,約莫也就是你這麽大吧。”

望舒懶得理會別人,一心只有雙膝上與宗梧相扣的手掌,望舒微微側頭,見宗梧一本正經地端坐於旁,目不斜視。

望舒心道,假正經。

這般想著,望舒指尖輕扣宗梧掌心,宗梧身子一顫,忙轉頭看向望舒,下意識便要收回手,誰料這回卻是望舒一把攥緊,不讓他收走。

望舒偏過頭去,面色如常,望向另一側。

雩靈見無人搭話,頓時倍感無趣,也熄了挑刺的心,心裏頭開始盤算起姐姐何時歸來,便也轉頭看向天際。

一時間,眾人紛紛轉頭看向天邊。

望舒輕咳兩聲,眼尾驀地瞥見一道黑影跌跌撞撞地從外頭飛進來,一下砸在望舒的案幾前,將瓜果弄散一桌。

眾人皆是一驚,望舒定眼看去,才發覺是一只毛茸茸的小鳥。

小鳥跌地七葷八素,待感知到望舒後登時一躍而起,嘰嘰喳喳地便跳到望舒肩上亂叫一氣。

望舒面色逐漸蒼白,握著宗梧的手不住發抖。

“怎麽了?”宗梧忙將另一只手伸去,關切道。

望舒眸中露出一絲慌張,雙唇翕張顫聲道:“重音出事了,他在向我求救。”

“冷靜!什麽時候?發生何事了?”

宗梧忙安撫。

“一年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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