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個人在周圍找到一家很小的奶茶店，裏面的東西很少，沒什麽可選的，陳知故幹脆給三個人都點了原味奶茶。

年紀不過四十上下的女人，頭發就已經白了一半，佝僂著背手指一直不安的摳唆著，這是一個被生活摧殘了的女人，或著還有來自她丈夫的摧殘。

而說起李雯雯，她話還沒說出來，眼淚就先掉下來了：“是我對不起她。”

徐圖之適時的抽了一張面巾紙地給她，安慰了幾句，之後他們從她的嘴裏知道了更加詳細的關於李雯雯的事情。

這是一個典型的重男輕女的家庭，生了李雯雯之後，李媽又連著流了三個孩子，才生了李輝這個兒子。得了個兒子，李輝他爸幹了幾年活，可惜好景不長，新鮮勁兒過去他又舊病覆發，成天嗜酒成性，賺來的錢都進了他的酒肚子裏。

李雯雯能上學還是在她跪在她爸她媽面前整整三天才求來的。

這一次，李輝闖紅燈出了車禍，李輝的兩條腿直接被車碾了過去，傷勢還挺嚴重，僅僅是保腿就要花一大筆錢，他們家所有的錢掏出來都湊不夠。

他們村裏有一戶人家聽了這個事，提出願意幫忙，但是有個條件，他們相中了李雯雯，只要她嫁過去，他們立刻就把錢拿出來。

想娶李雯雯的這戶人家條件很不錯，是村子裏最早蓋起小二樓的人家，家裏面人口也簡單兩個老的，一個小的。

是的，還有個小的，這一家人什麽都好，就是想娶她的男人，年紀差不多要四十了，差個幾歲都能當她父親了。結過一次婚，前妻病死了，留下了一個十歲的兒子。

“……根本不是病死的，是被她男人活活打死的！”李雯雯的母親眼睛像是開關壞掉了的水龍頭，眼淚一直往下掉。

“那是個火坑吶！”

哪怕她知道這是個火坑，卻因為在家裏人微言弱，李雯雯她爸根本不聽她的，一心要把女兒嫁過去換錢，而她只能眼睜睜的他收了錢，她女兒在家裏差點哭瞎了眼睛。

常言道為母則剛，懦弱了一輩子的女人為了孩子也能勇敢一次，在李雯雯被她爸綁起來要送回鄉下的前一天晚上，她媽偷偷的給她解了繩子，讓她快點離開。

“那是個好孩子，不能就這麽毀了。”她雙手捂面嗚嗚的哭著。

“那您知道她現在在哪嗎？”陳知故在她情緒稍微平靜的時候問。

“她走了以後就沒有和家裏聯系了，就是前兩天她找到我給了我兩千塊錢。她這是哪兒來的錢啊，可千萬別……”後面的話，她沒有說下去，只是整個人抖得厲害，痛苦自責到了極點。

要是她有用一點……

至此，沒有人知道李雯雯去了哪裏。陳媽只有李雯雯的手機號，但是女孩卻倔強的不肯告訴她，自己現在的住址。

送走李母之後，兩個人站在街頭，一時不知道該怎麽辦了。

“我們再給她打個電話吧？”徐圖之掏出手機，給那邊打了過去，毫不意外沒有人接。

一時沒有線索了，兩個人挫敗的回了醫院，剛走到病房門口，陳知故就聽到他媽樂呵呵的笑聲：“你們別忙了，坐！坐！”

有人來了？

他走進去一看，丁曉偉和戚言一左一右的坐在他媽的床邊，他爸不知道去哪兒了。

率先看見陳知故的是戚言，她一看見陳知故立刻有些羞澀的喊了聲：“師兄。”

陳知故點點頭，問丁曉偉：“你們怎麽來了？”他媽住院的事他並沒有給丁曉偉講過。

“你還說呢，還是不是兄弟了，阿姨住院這麽大的事，你都不給我說！”丁曉偉臉一虎，“要不是我偶然聽你導師提起來，我都不知道！”

“這不，我一直到就趕過來了。”

陳知故聽了，眼神不知痕跡的落在了戚言的身上，那她又怎麽跟來了？

也不知道是戚言的註意力一直在陳知故身上還是感覺到了他的目光，在陳知故的目光落在她身上的一瞬間，她就笑著解釋：“丁哥走的時候，我正好遇到了，就跟著過來看看阿姨。”

陳媽的目光一直落在戚言的身上，真是怎麽看怎麽滿意。現在再一看戚言對她兒子的態度，就明白了七七八八。只是看她兒子這反應，也不知道是沒開竅還是沒感覺。

她心裏一著急：“知故，還不趕緊給小言他們洗蘋果去。”

陳知故楞了一下才反應過來小言是誰，他看了一眼他媽又看了眼戚言，閃過一絲不詳的預感。

“楞著幹嘛還不快去。”陳媽又瞪他一眼。

“我和他一起去。”徐圖之提起一袋子蘋果，推著陳知故走出去。

在水房洗蘋果的時候，徐圖之問他：“我看你媽對那女孩真熱情，不會是看上她了吧？”

“……”陳知故沈默的洗著蘋果，別問他，他也在想這個可能性有多高，前幾天才和他說過找對象的事情，現在就出現一個人選。他媽不動心的可能基本為零。

“真的啊？那那個誰怎麽辦？”

“誰？”陳知故關了水，轉頭看他。

“就顧川野啊。”

“……我和他已經沒關系了。”陳知故垂下眼。

一直沒有出現的顧川野已經給他最後的答案，他們之間從來就沒有未來。

“那你現在打算怎麽辦？”徐圖之不是一個好奇心很重的人，在自己的感情生活都一團糟的情況下，他懶得去關心別人的生活。只是今天和陳知故一天跑下來覺得兩個人之間熟稔了一些，從朋友的角度上關心一下他。

“還沒想好，但是我希望我媽開心。”陳知故的語氣很平靜。別看他媽現在的精神狀況還不錯，但是醫生已經說了，她的腎衰竭很嚴重了，除了透析就只能換腎。

但是她上一次等到換腎等了差不多十年，這一次又要等多久呢。沒有□□，一旦她的病情加重，到時候……

陳知故不願去想，只是盡自己做大的能力去滿足他媽的願望。

“走吧，回去吧。”陳知故看徐圖之也洗好了，轉身回了病房。

回病房的時候就看到戚言拿著一個小杯子給陳媽餵水。動作很輕柔，一邊餵水一邊小聲的和他媽說話。同時還拿了一張紙巾，時不時擦一下她的嘴角。

果然還是女孩照顧人更細心一些，陳知故看到這一幕，腦子裏突然想起顧川野，要是換了顧川野，他恐怕根本不願意這麽勞累的照顧病人。

苦笑一聲，他把這些不著邊際的想法拋之腦後，走進去，把蘋果分給大家。

陳媽一看又瞪了眼她不來事的兒子：“給人家小言把皮削了呀！”

“……”這個他真做不到。

“阿姨，沒事兒。”戚言笑著接過蘋果。

陳媽笑瞇瞇的看著戚言，覺得這個女孩真是善解人意，溫柔大方。這麽一想轉頭又瞪了眼陳知故。

“……”

有了丁曉偉這個活寶，再加上徐圖之特別會說話的人在，病房裏氣氛一直挺好。

到了天邊擦黑之後，幾個人才告辭，把人送到病房外，丁曉偉說：“我這幾天都在這邊，你要是有什麽事一定要給我打電話！”

陳知故感念他特意回來的情，再客氣就是不把人當朋友:“好，有事一定給你打電話。”

戚言在一邊欲言又止，最終還是鼓起勇氣：“我也是，師兄你有事也可以給我打電話。”

陳知故看著她，有些為難，他心裏清楚他和戚言之間全無半點可能，他不願意拖著人家女孩，可是他也清楚，他媽很喜歡戚言，或者說，他媽把戚言當成了她的願望寄托——希望她兒子幸福的願望寄托。

沈默半晌，他笑著說：“今天謝謝你了，以後你有什麽事我一定盡力。”

把人都送走以後，陳知故回了病房，果然看到他媽笑瞇瞇的笑臉，他頓時感覺頭大，有點扭頭就走的沖動。

硬著頭皮走過去，剛坐下他媽就問：“那個女孩是誰啊？你的同學？我看著很不錯啊！”

“媽，我們只是普通的朋友，你別多想。”

陳媽不死心：“這女孩多好啊，長得也好，你就沒感覺……”

陳知故一個頭兩個大，趕緊岔開話題：“我今天去李雯雯家裏了，她早就不在家裏住了，你給她打電話的時候，她有沒有說過她在哪兒上班呢？”

果然一說到這個，他媽的註意力立刻就轉移了，有些心疼：“這個孩子果然在騙我，還說什麽過得很好！”

她擰著眉毛，仔細思索電話裏她說過的話：“她好像說過，但是具體在哪我也不知道。”這越想越覺得憂心，“這還有一個月就要高考，她不好好覆習怎麽能行？這孩子既聰明又能吃苦，這就差一步的事情，怎麽能就這麽放棄呢！”

她拉著陳知故絮叨著既是是重病也放心不下的學生：“這孩子考試從來沒有下過前十，人也聽話懂事，我只是給他們上過幾次心理課，這孩子見了我永遠都是笑瞇瞇的和我打招呼，看到我抱著重東西還幫著我抱，說是知道我身體不好。”

陳知故不能理解他媽這種教書育人的心理，但他心裏也為這個女孩覺得可惜，大好的前程卻被突如其來的噩耗砸斷的前路。

“唉！我就是想幫幫她，那可是一個孩子的未來啊！”

陳媽憂心不已，陳知故怕他媽想多了傷身，而且時間也晚了：“好了，您別多想了，明明我去她的班上問問吧，我會解決的。”

不過，在這件事上除了陳媽操心不已，還有一個人也在盡力的想著辦法，那就是和陳媽同在一個學校任職的陳爸。

第二天他來給母子兩送飯的時候帶來了一個消息。

“我聽李雯雯的朋友說，她好像在市中心的圖書館裏打工。”

☆、第 5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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