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分錢難倒英雄好漢, 舒楊幾乎是別無選擇地在屠伯的小樓裏停留了下來。

用了一個晚上跟著機器人“小六”, 將周圍的環境熟悉了下，又和它一起將樓下的大廳整個地打掃了一遍, 這才能到屠伯幫他準備的那件小房間裏休息一下。

舒楊雖說正年輕, 但前十八年畢竟一直嬌生慣養，就算舒志毅想磨練他, 也是給他蹲辦公室吹空調的活兒。

要說真的讓他下苦力做力氣活, 那是從來沒有過。

以至於，舒楊和小機器人打掃完時，他已經累得一根手指頭不想動了。偏偏屠伯還站在樓梯上，從欄桿後面望著他, 嘲笑他這身體素質簡直是廢柴中的廢柴。

明明加了一個人的工作效率, 結果和只有小六自己的時候, 所用的時間也差不了多少。

舒楊躺在床上，下意識想去拿自己的手機, 然後才想到，他的手機在這裏已經沒什麽用了。等到一周後給舒志毅發發短信還行, 現在的話，不管幹什麽，都連不上網。

就是想找找那些坑貨工作人員, 他們都只會回一句“祝您旅途愉快。”

愉快個鬼。

照屠伯那麽說的意思, 要是他自己，根本就到不了首都星去，更別說接近帝國元帥什麽的了。簡直就是癡人說夢。

因為第一天才認識, 哪怕屠伯給了他工作休息吃飯的地方，舒楊也不敢完全交底兒，只半遮半掩的說了下自己沒身份證明，並且沒錢，還想去首都星。

屠伯一聽，就大手一揮，叫他自己找時間去帝國人口管理局補辦一個身份證明。

這……

舒楊自己也不敢去啊，到時候人家就會發現，他是個完全沒記錄的黑戶，要他解釋這是怎麽回事，他不敢保證自己能在這些專業人員面前撒個瞞天過海的謊。

身後的床板很硬，這倒不是屠伯故意為難他，而是這床一看就是又仿照了中國古代那種木頭床。木頭倒是很實在，可是上面都沒放幾床褥子墊著，簡直就是讓人懷疑人生了。

舒楊在晚上臨睡前去過屠伯的臥室，他看見那老頭的床，和他的也一般無二。舒楊就將知道了，可能是這星際人就愛睡硬板床，他就心理安慰自己，這是入鄉隨俗，這是旅游體驗的一部分。

迷迷糊糊，舒楊就睡過去了，知道第二天清晨小六在他面前重覆著電子音，才把他給叫醒。

舒楊一巴掌拍在小六腦門上，嘴裏咕噥著，“別吵了。”

“快起床。”小六發光的眼睛閃了閃，繼續重覆著這項通人性的叫醒服務。

“起了起了。”舒楊揉揉頭發，半睜著眼睛從床上坐起來，“起來幹什麽？”

他看了眼窗外，天色剛剛破曉。蒙蒙的霧氣籠罩在整座城市之中，所有的建築物都若隱若現。

他還從沒起床過這麽早……

“跟我來。”小六催促他。

舒楊隨手抓了抓頭發，臉都沒洗，就跟著小六出了門，來到小樓後面的院子。

昨天熟悉環境時，舒楊就看見了這小樓後面的院子，在這種到處都是摩天大廈的環境裏，舒楊不知道是什麽人物，才能在這種都市裏擁有一處這樣自己的小天地。

不過類比一下他們家在B市，這樣的排場，舒楊也不覺得怎麽驚訝了。

等到走到院子裏，舒楊才算是真正清醒了。可能是因為這處離著他昨天下來的那處還沒怎麽開發的山有點近，這早上的霧氣帶著濕潤和森林的氣息，深吸一口，神清氣爽。

他瞇瞇眼睛，看清了在院子裏站立的白色人影，不是屠伯又是誰？

屠伯穿著一身肥大的白色袍子，站在蒙蒙霧氣中，倒是真有了那麽幾分世外高人的典範。

昨日初見，屠伯一直坐在椅子上，舒楊還不曾意識到，現在乍一見到他站著的樣子，舒楊這才發現，這個老頭真是精神矍鑠，身材也保持的很好，肩膀和腰背依舊挺直，走得每一步也都很穩健。

“你來了。”屠伯笑笑，抽出旁邊桌子上一條帕子，擦了擦自己額頭的汗水，“昨天我看你這體質很有問題。”

他擦完汗水以後，將帕子往自己肩膀上一搭，繼續說道，“我看你這身板，也不像就這麽大潛力的樣子，是不是平日裏沒怎麽鍛煉？”

舒楊扯了扯嘴角，怎麽每個人都想讓他“鍛煉鍛煉”？不是精神上就是身體上，這真的讓他很為難。

“學沒學過拳？”屠伯饒有興趣地望著站在門口稍顯茫然的小孩。

這小少年從昨天到來以後，就看起來和這周圍的環境格格不入。屠伯有心地沒有打破砂鍋問到底，他相信，這小孩身上雖有些秘密，但要說他能威脅到什麽，還真的不能。

他本也就是隨口一問，若是小孩學過華夏功夫，這體質也不至於這麽羸弱。

但他沒想到的是，舒楊竟然茫然了一瞬，才不確定的說道，“學，學過？”

屠伯眨眼間就想起，這小孩昨天也是這樣不確定的語氣說學過華夏字，但是轉眼間卻給他了一個驚喜，莫非……

“來比劃兩下。”屠伯饒有興致地看著舒楊，招招手讓他走過來。

舒楊撓撓頭，他看了一圈，這四周裏只有小六，他也得不到任何鼓舞，只得順從地走到屠伯指定的位置。

他深呼吸一口氣，想著自己在高中學的“二十四式太極拳”……

他們學校將這個作為課間操的內容，一天上午下午來回做兩邊，一直持續了三年，所以說，哪怕這兩個月沒做操，舒楊自己在心裏數著拍子，也算是順利地靠著肢體記憶將這個完整地做出來了。

做完以後，舒楊心裏也有點沒底。他是看屠伯穿的衣服，有點像他見過的小區裏大爺穿著練太極的衣服，他這才將自己的這二十四式拿出來顯擺一下。

他也不傻，根據昨天他寫了幾個漢字，屠伯就這麽高興的份上，就足以知道現在華夏的東西在星際其實是極少一部分人才懂的。

舒楊只盼望著靠這點東西拉一下好感度，等到屠伯發現他是個黑戶的時候，也不會主動把他掃地出門。

收式。

屠伯看著恢覆到正常站姿的少年，看著他黑色的頭發和眼睛，還有年輕挺拔的身姿，心裏是那種看自家小輩越看越優秀的心態。

原本他對舒楊的背景不是很感興趣，但是舒楊這一套拳下來，他倒是有了幾分興趣。

“你家裏人教你的？”屠伯不知道什麽時候又拿起了他昨天拿著的蒲扇，一搖一搖的。

這清晨的天氣，雖說有點清涼，但是剛才舒楊每一招一式都力求力度和美的結合，以至於這剛一放松下來，鼻尖上竟然也冒出了一點汗珠。

他用手背一抹，“是我的老師教我的。”

“這樣啊。”屠伯越看舒楊是越歡喜，“不知道你師從何處？能不能為我引見一下你的老師？”

他這一輩子都在研究和華夏有關的事情，對於和華夏沾點邊的他都很感興趣，這也是他為什麽收留舒楊的原因。

現在他認為，能教育出舒楊這麽優秀的孩子，那他的老師也一定十分優秀，他確實是動了要結交的心思。

“我……”舒楊尷尬地摸摸鼻子，“我不記得了。”

舒楊心裏直叫苦，他若是真的說出來一位老師的名字，屠伯要真的去找他老師，他去哪裏變出一位老師來？而且，他這話也不算騙人，當初教他們太極拳打法的老師，是一個臨時代課老師。

高一就學的東西，和那位老師相處了只有五六節體育課的時間，就連那位老師的姓氏，都是後來他們自己老師告訴他們的。

現在時間這麽久遠，舒楊還模模糊糊記得那位老師的樣子，只不過姓名什麽的，他還真的不記得了。

他這麽說，屠伯卻不這麽想。

屠伯看著舒楊的眼神，第一反應是這孩子並不像透露關於他家中的事情，第二反應是，這孩子不像是說謊，也有可能是真的發生了什麽，導致他不記得這件事。

“你說你的身份證明丟了？”屠伯試探道。

“對。”舒楊不知道為什麽屠伯突然問起這個。

“正好我今天有時間，咱們去幫你補辦一個吧。”屠伯知道舒楊想去首都星，進首都星的重要條件就是經過身份的安檢證明。

畢竟首都星生活著許多重要身份的大人物，若是不小心混進去亂七八糟的人，那是誰也負擔不起的損失。

“啊？”

“擇日不如撞日，吃過飯我們就過去。”屠伯收起蒲扇，悠閑自得地進了屋子。

屠伯有自己的想法，等到去人事管理處一核對基因庫的信息，這孩子的來歷，不就全都清楚了麼。

舒楊在原地苦了臉，這……

怎麽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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