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爸現在……”

“舒總剛剛睡下。”助理說著, 輕輕轉開了身後的門把, 三人就看到舒志毅正閉著眼睛躺在床上，面色倒是沒有過分蒼白, 看起來和平時無異。

舒楊放輕了腳步, 走到舒志毅的床邊坐下，看著舒志毅熟睡的表情, 幾乎是微不可見地嘆了口氣。

看樣子他沒有離開的打算, 就想這麽靜靜守著舒志毅了。

助理看了一會，然後退出房間，將門給重新關上。病房裏只剩床上的舒志毅和舒楊弗蘭西斯三人。

弗蘭西斯不想上前打擾舒楊，就默默在舒楊身後的凳子上坐了下來, 看著少年的背影。

沒過一會, 床上的病號就動了動眼皮, 醒了過來。

“你來啦？”舒志毅咳嗽兩聲，聽著他像要把肺都給咳出來似的, 他一只手將自己的身子微微撐起來一點，頭往外側著, 生怕汙染了床單。

“你慢點慢點。”舒楊一見他這樣，連忙起身扶住他，用一只手輕拍著舒志毅的後背, “怎麽突然就這樣了？”

“沒事。”舒志毅擺擺手, 然後躺回床上，“醫生的檢查報告都出來了，我沒事, 明天就能出院了。”

“助理和我說了，檢查結果要等兩三天。”舒楊等人完全躺在床上以後，這才松開手，站在床邊看著舒志毅，“出來結果之前，你在這裏養養吧。”

“沒事兒，我自己的身體我知道。”舒志毅掀開被子就想起來，被舒楊一把按住。

“在這裏呆呆總歸沒壞處，再說了，你都工作那麽久了，給自己放個假，破產不了你放心。”舒楊按住舒志毅的手，眼睛一眨不眨看著他。

弗蘭西斯看著這裏的動靜，很自覺地選擇隱藏起自己，盡量減少他的存在感。這算是家事，他貿然插進去不太好。

舒楊將人按住以後，“舒老板，身體才是革|命的本錢。”

“……”舒志毅沈默了，然後也不再要站起來，他重新躺倒在床上，“舒楊，原先我並不想告訴你，但事實是，現在公司的情況確實不太樂觀。我必須保證，這份事業不能毀在我手裏。”

“前幾天不是說剛剛投了一個新項目？怎麽會不太樂觀？怎麽了？”舒楊有點驚訝，他對自家公司的事情一向不怎麽關註，但是也不至於這麽大的事情還不知道。

“是投了新項目不假，但是新項目需要投入的資金太多，短期內看不見利潤回報。而且，公司裏也總是有那麽部分人，總想著打公司利益的主意。”

“那把他們全辭退。”舒楊的想法非常粗暴簡單，哪怕他知道不能這麽做，但還是想說出來試一試，畢竟現在舒志毅的身體最重要，他不管什麽公司和利益，掙那麽多錢有什麽用？他只需要舒志毅老老實實在醫院待著等檢查結果出來，並且好好休息。

“孩子，沒你想的那麽簡單。總之，公司裏沒人看著我不放心。”舒志毅這話算是欺騙舒楊了。

按照舒志毅的職位，能麻煩到他這個級別來做決定來監督的事情實在太少。舒楊見得不多，就連自己家的公司大廈也沒去過幾次，到底還是不知道公司是怎麽個章程。

“找你助理幫你看。”舒楊看著舒志毅，隱隱覺得有點不對勁。

“恩。”舒志毅也知道不能再說了，再說就目的性太明顯，按照舒楊的聰明和對他的了解，肯定能知道他在做什麽。

舒志毅雖然嘴上答應了，但是行動卻絲毫不慢，他從床上下來，走了兩步，還給舒楊說“看，沒事。沒啥大毛病。”

“……”

舒楊鐵了心想讓舒志毅放個假。這人就算是沒有毛病，一直那麽長時間的超負荷工作，也逐漸生出毛病來。人的身體就像一張弓，老繃著弦兒，早晚藥丸。

舒楊不說話，舒志毅就去看他，這一看，他才發現了病房裏還有第三個人存在。

“你怎麽在這？”舒志毅沒查到這個人的來頭，但對他拐走了自己兒子還是非常不滿意，“你還在工地工作？”

那次弗蘭西斯說過自己的工作場合以後，舒志毅還讓自己的助理去看了。結果這人真在那裏幹活，並且幹的相當不錯。

舒志毅從來都欣賞能吃苦肯幹活的年輕人，但不代表他想要自己的兒子跟著這樣的人生活。不過……現在嗎，倒是可以利用一下這點。

出於一個優秀商人的自我修養，就算舒志毅對這個人再有所不滿，也從不會主動表現出來。還是一副和氣的樣子，不過總之臉上也不會帶笑容就是了。

“那工作怎麽樣？”舒志毅看了一眼舒楊，然後繼續說道，“要不，來我們公司發展發展？看你這一表人才也不像沒有追求的人，我們公司歡迎一切想要上進的青年們，怎麽樣，我給你一個機會。”

弗蘭西斯在搭話前，也下意識看了一眼舒楊。

“不用了。”弗蘭西斯淡淡拒絕，也不在乎這樣就成了舒志毅口中的“不思進取”的人，“我現在做得挺好的，收入也可以。”

“是嗎……”舒志毅走到弗蘭西斯面前，拍拍他的肩膀，“我很欣賞能堅持自己想法的人。”

舒志毅是個商人，他也總在日常的聊天中習慣性使用商場談判那一套。

“但是，弗……”舒志毅一時想不起弗蘭西斯的名字，只能先略過，“你得知道，我不僅僅是作為一個能給你提供機會的老板存在，我還作為舒楊的父親，這樣的身份，我怎麽同意舒楊和你在一起？”

舒志毅說得很快，舒楊還沒來得及打斷，這一通話已經都被弗蘭西斯聽見了。

舒楊一拍腦門，現在他爸還以為他們想搞對象，卻不知道他兒子早就被人給委婉拒絕了，現在說出來更丟人。

“舒老板，吃水果吃水果。”舒楊拿起一個橙子就往舒志毅手裏塞，拼命給他使眼色。

舒志毅這才後知後覺的知道，原來自家兒子可能才是倒追的那個。

這麽一想他心裏更加不平衡，不過看在舒楊的份上，他到底沒說什麽。

看到舒志毅專心剝皮，舒楊這才轉身朝著弗蘭西斯，“大鴿，出來我和你說點事。”

等到兩人都到了樓道裏，舒楊這才說道：“剛才我爸說的你別往心裏去。”

“不會。”

“那就好。還有就是，你先回家吧大鴿。”舒楊有點為難，“畢竟我爸住院了，我在這陪陪他。今天逛了一天也累了，你早點回去休息吧。”

“好。”弗蘭西斯本想在這裏和舒楊一起等，但他想到，如果他在的話，舒楊和他父親說話都沒法暢快地說，於是他點了點頭，“那我先回去了。”

“路上小心大鴿。”舒楊擺擺手，看著弗蘭西斯的背影。

等到人影消失在樓道盡頭，舒楊才收回目光，揉揉自己的太陽穴。今天先和大鴿談心，又跑去給沈毅出主意，最後瘋玩游樂場，現在又在醫院。說真的，他挺累，腦袋有點疼。

舒楊打個哈欠，慢慢走回病房裏，看著舒志毅，“爸，你好歹在這等到檢查結果出來，不然我們都不放心。”

“誰不放心？”舒志毅反問。

“我。”舒楊認命般的重覆，不知道為什麽，自從上次和舒老板聊過以後，舒志毅就變得越來越小孩子氣，他們倆的關系反而拉近了許多。

“我是真的不放心公司。”舒志毅沈默了下，“要不你先替我去看著？”

“別。”舒楊想都沒想一口拒絕，“我又什麽都不懂，去了也白去。”

“舒楊，我是想讓你鍛煉一下自己，不去嘗試怎麽知道自己不行呢？”

“對，嘗試以後才知道自己是真的不行。”舒楊對商場的事最頭疼，他又不是沈胖子，“鍛煉自己的方法有很多，我可以選擇一種方法來鍛煉自己。

好啦，公司你也別擔心了，我找你那萬能助理說說，讓他最近加加班。我你也別擔心了，我會自覺鍛煉自己。現在你好好休息睡一覺，不管什麽事，只有檢查結果說你沒事，我才信。”

舒楊自己都沒意識到，在他看到舒志毅躺在病房裏的時候，他自己的態度都不自覺變軟了。

舒志毅想了想，“行。”

他對舒楊還算了解，只要這話說出口了，那意味著舒楊心裏差不多有想法了，他也不怕他不去做。

這世界上，最鍛煉人的地方多了去了，但是像繼承家產公司這樣的，還真的不是最難受的。

舒志毅覺得，不管舒楊怎麽做，到最後都會發現，這是最簡單也是最幸福的路子。年輕人就是要多撞撞南墻，才能明白家裏長輩的一片苦心。

“再吃個橙子？”舒楊掂了掂自己手裏的橙子，“要不就快點睡覺”

“不吃了，聽我兒子的，睡覺。”

舒志毅拉上被子，看著舒楊緩緩閉上眼睛。

舒楊看著他，心裏卻在想，能有比工地更鍛煉人的地方嗎？沒有。好的，明天和大鴿一起去工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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