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楊一楞, 然後擡眼看弗蘭西斯, “看不出來，你還挺會說的。”

“沒有什麽會說不會說, 只是想說不想說。”弗蘭西斯不在看舒楊, 他將目光投註在旋轉木馬上，這時候旋轉的速度已經很慢, 馬上就要停了。

被舒楊示意的那對小情侶也走了下來, 兩人仍舊很高興，牽著手一起走遠。

“走吧。”

弗蘭西斯擡腳邁上臺子，舒楊緊跟在他身後。

舒楊看一眼前面的男人身影，心裏其實說不上來是個什麽滋味。剛才他的那段話, 是在一個很雷的網站上看到的, 他只是想說出來裝一下文藝, 他是真的沒有想到，弗蘭西斯會這麽說。

坐在木馬上的舒楊時不時會看看身邊的人, 他臉上笑著，心裏卻在想, 弗蘭西斯早上和他說的那些話，或許弗蘭西斯真的太認真，反而是他, 從沒有證實過自己的心情。

他對待這件事一直很草率, 從未主動做過什麽或者是思考過什麽，一直以來都憑借著自己的心意，隨心做事, 看起來很幼稚也很任性。

“弗……”舒楊止住了自己的話，在他想明白以前，還是不要再輕易提起這件事了，不然只會讓他看起來很不重視這件事。

“怎麽了？”弗蘭西斯問他。

“你覺得好玩嗎？”舒楊大聲說道，將所有的心思都壓在心裏，然後回到現在的這一刻。

“不錯。”

弗蘭西斯腿長手長，坐在這個木馬上稍稍有些違和，再加上他那一身氣質，實在是不像玩這個的人。舒楊握住欄桿，笑得很誇張。

轉了兩圈以後，兩人從上面下來，“大鴿，你聽說過摩天輪嗎？”

“恩？”

……

“剛才我說旋轉木馬是個悲傷的故事，那麽幸福摩天輪，就可以是個開心的故事。”舒楊感受著這個小包廂慢慢上升，“這是本市最高的摩天輪，一會到了最高處，可以俯瞰這個城市的部分景色。”

“為什麽叫做幸福摩天輪？”弗蘭西斯問他。

“因為它是圓的啊。”舒楊仔細想了想之前看過的《追妻寶典》，不過卻沒了當時翻閱的心情，“沒有起點沒有終點，就可以一直這樣走下去。而且據說在最高處親吻，還可以實現願望。”

弗蘭西斯沒有搭話，所以舒楊的話音剛落，整個環境就安靜了下來。舒楊轉頭，看向弗蘭西斯。

“你別誤會啊大鴿，我們不是情侶，親了也沒用，我不是在那啥你啊。”

“恩。”弗蘭西斯看向外邊的景色。

兩人看起來只玩了兩個項目，但是期間磨蹭和等待花掉的時間已經過去了很久，現在外邊已經是傍晚，天色有些暗，太陽沒落山，但卻給所有事物蒙上了一層灰。

從左邊看去，是漂亮的晚霞和落日，掛在天邊，雲朵被大片染成紅色和金色，分外漂亮。從右邊看出去，就是籠罩在黃昏中的城市，高樓聳立和車水馬龍，路燈慢慢亮起，蔓延到整個城市之中。

“有機會我帶你去科爾帆夢幻星看落日。”

“什麽？”

“一個非常漂亮的小星球，因為貧瘠，從未被開發過。近年來，人們發現了它不一樣的寶貴財富。”弗蘭西斯看著天邊的落日，眼中滿是懷念，

“晚上的七點鐘左右，科爾帆的光會慢慢消失，緊接著會出現單色流光，轉瞬即逝但是讓人一見難忘。如果你能在那裏等到晚上十二點，那麽整個科爾帆都會被五彩的流光所籠罩，整顆星球會重新變亮。所以人們給它起了個名字，叫夢幻星。”

“那真的挺夢幻的。”舒楊想象了下那個畫面，“你去看過嗎？”

“沒有。”弗蘭西斯手指敲在透明的窗戶上，點著那輪已經紅透了的落日，好像要把它點到地平線以下，“我只是見過人們上傳到星網上的視頻。”

“哦。”舒楊想了想，某些時候他和大鴿還蠻像的嗎。他斟酌了下，問道，“你想回去了嗎？”

“怎麽這麽問？”

“我看你好像很懷念你的家。”

“帝國於我而言，不只是征程的起點和歸處。我將永遠為她而戰，是我一生的榮耀和信仰的寄托。”

“這樣嗎……”舒楊看到弗蘭西斯說這話時，眼裏的認真和亮光。

舒楊初中時期看過無數領土與擴張、戰爭與戰士的故事，他以為自己那個中二的年代只持續了三年，但是當弗蘭西斯在他面前以一種近乎虔誠的語氣說出這句話時，他仍然感受到一股熱血從腳底板蔓延到脊椎，最後讓他的頭皮發麻。

他想起他今天對弗蘭西斯說的那句“永遠不回去”，心裏一陣後悔。他抿了下嘴唇，然後最終也沒想到該怎麽接話。

等他意識到的時候，摩天輪已經過了最高點，開始緩緩下落。

弗蘭西斯看出他的不自在，拍了拍舒楊的頭頂，“還好現在處在和平年代，不然我被困在這裏才真的要焦頭爛額了。”

舒楊心裏輕松了下。

兩人剛剛走出摩天輪，舒楊的手機就響了起來。

“餵？”

“舒楊，舒總現在在市中心人民醫院，你過來一趟吧。”舒志毅的助理，仍舊是那種公事公辦的語氣，不過稍快的語速，顯示出他心底的著急。

“什麽？！”舒楊掛斷電話，看著弗蘭西斯，“弗蘭西斯，我請你幫我一個忙，帶我去人民醫院。我爸爸不知道怎麽了，我必須快點過去。”

舒志毅雖然不怎麽關心他還總是強制他做不喜歡的事情，但是兩人的血緣親情卻是斬不斷的。

“好，先不要著急。”弗蘭西斯自然聽見了電話中的話，他沈聲答應，安撫一下明顯慌神的少年，然後半蹲下來，示意少年去他背上。

舒楊兩只手搭在弗蘭西斯的脖子上，兩只腿盤上去，將整個人掛在了弗蘭西斯的背上。他能感覺到身下的人稍稍駝了下背，讓他更省力地掛在背上。

“謝謝你弗蘭西斯。”舒楊頭一回這麽珍重地向弗蘭西斯道謝。

最近沈毅爸爸突然檢查出不治之癥，讓他就很感嘆世事無常。現在，舒志毅又突然進了醫院，舒楊無論如何不能讓自己放松下來，一陣慌亂襲擊了他。

弗蘭西斯感受著身後的人傳來的稍微急促的呼吸聲，不由得加快了腳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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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說，他多久能到？”

燈光明亮的燈光照亮了病房內的所有細節，雪白的墻壁好像反光似的，再加上每一個器具都是嶄新的，好像隱隱能映出人影。

舒志毅坐在病床上翹著二郎腿剝著香蕉皮，漫不經心地問助理。

助理站在一邊，“舒總，您這樣是不是不太好？”

“有什麽不好的？”舒志毅吃完香蕉，就掀開被子往床上一躺，“看過公主小妹嗎？”

“什麽？”助理不太明白。

“現在的年輕人，不給他們一點磨難，他們怎麽能像他老子一樣展翅翺翔？不給他們一點挫折，還真的以為能拼爹拼到死了。我和舒楊這麽大的時候，我都來B市拼搏了三四年了，那時候過得啥日子？”

舒志毅蓋被子的手頓了頓，然後招呼助理給他掖被角，“現在舒服了，將來我死了，還有誰管舒楊這個小肥羊？那不被人吊起來宰？我不放心。”

“再說，他身邊的那個男人，你查出來什麽來頭沒有？就你這種辦事能力，我怎麽放心把兒子交給你？”

助理微微挑了下眉毛，馬上變回嚴肅的工作狀態，“那人的個人信息應該被加密了，我們得不到權限無法查閱。看到的信息，也就是現在知道的。”

舒志毅嘆口氣，“我怎麽放心？天生操心勞碌命。你說這人活著啥意思。”

助理將自己的文件夾別在自己胳膊下，聽著自己老板倒苦水。

“我忙著掙錢忽略了舒楊的成長，等我掙夠了錢一回神，呵我兒子這麽大了都，和我也不親近了。”舒志毅感嘆，他期間回過幾次家，但是舒楊都是對他愛答不理的狀態，他仍舊很忙，就繼續投入到了工作裏。

等他再能坐下來好好說句話時，他兒子告訴他，她喜歡男人，還帶著人從宴會上跑了。

舒志毅停住了話頭，擺擺手，“我和你說這個幹什麽，你又沒兒子，你不懂。舒楊來了叫我。”

“好的舒總。”助理拿著文件夾轉身出門，將門輕輕帶上。

舒志毅看著病房裏的天花板，他也不知道這一步是對是錯。

沒等他思考出來個對錯，就聽見門把哢噠一聲重新被打開，助理的聲音傳進來，“舒總，他們來了。”

舒志毅連忙閉上眼睛。

舒楊一路小跑沖進了醫院，看到助理的那一刻心裏稍微踏實了下，他站定在助理面前，氣喘籲籲地問：“我爸呢？他怎麽了？”

“在裏面睡著了。”助理絲毫不顯慌張，更多更大的場面他都見過，交戰過無數商場上的老狐貍，面對這個涉世未深的小公子，他毫無壓力，面不改色地翻著自己的文件夾，

“今天舒總在辦公室暈倒，初步檢查過後，情況不太樂觀。長時間繁重的工作嚴重透支了舒總的身體，現在處於嚴重的亞健康狀態。

具體什麽病因還沒有確定，醫生建議先做好心理準備。勞累過度、休息不足很有可能會引發多種並發癥，甚至癌癥。舒總現在的情況很像。”

這段話助理說的真假參半，舒志毅的身體確實檢查出來了許多毛病，但遠遠沒有他說的這麽嚇人。

舒楊深呼吸了一下，強迫自己冷靜，“具體的檢查報告什麽時候能出來？”

助理頓了一下，“這個要看醫院，醫生給的答覆是，大約兩三天以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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