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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蘇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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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影選中的宅子是五進院落, 花木林立,雅而不奢。

青緗和秋月吩咐著下人收拾行李, 宋虞坐在榻上稍歇。

暗影站在前面詳細說著濱州城的情況。

宋虞仔細聽著,忽而挑了挑眉問道:“神醫?”

“嗯,她來濱州城已有多日,在此義診。有不少百姓前去看病,屬下觀察過她,她醫術確實不凡。”

宋虞忽然興起幾分興趣。

她一直惦記著謝辭身上的毒, 如今見有醫女在此,自然心動。

“你可知她義診的地方?”

宋虞見暗影點頭,起身理了理袖口,“青緗, 秋月, 我們出去走走。”

“姑娘不累嗎?不若歇歇等晚間出去。”青緗想勸。

宋虞笑著搖搖頭, “無礙,我們去看看那醫女是何方人。這段時日一直呆在馬車上, 正好也出去走走。”

有暗影在前面領路, 宋虞在半路下了馬車, 一邊看著濱州城的風光, 一邊往醫女義診的地方走。

將要臨近時, 忽聞前方一陣喧鬧聲。

有許多人在前面圍觀,宋虞看不清裏面的情況。

她跟著秋月往前走, 主仆三人才擠了進去。

宋虞最先看到是那個白衣女子,那女子低眉坐在案後,面上一張薄紗。案上擺著筆墨紙硯,她執筆在寫著什麽。

她低著頭,宋虞瞧不清她的模樣, 猜想她應該就是醫女。

案前的空地上,一個面色蒼白的中年男子正躺在草席上,捂著腹部看起來十分痛苦。

他身旁跪著一個婦人,那婦人泣數行下,一邊哭一邊還不忘指責道:“你說不是你的問題,可我夫君昨日明明是在你這裏就診,回去用了你的藥方,今早一起來便成了這副樣子。你醫術不精不要緊,何苦出來害人?我家中就這一個頂梁柱,如今他倒了,我們孤兒寡母可怎麽活?”

那婦人哭得慘痛,男子面色痛苦地說著疼。

坐在案後的白衣女子緩慢起身,將寫好的藥方拿起,走到剛剛看病的老婆婆身邊,“婆婆,你回去照著這個方子服用半月,切記不可動怒憂心。”

頭發花白的婆婆看著方子,又看了看躺在地上的男子,一時猶豫著要不要接。

蘇蕪將藥方放到老婆婆手中,“您可去尋一個大夫看看這藥方,若無問題您再服用。”

“你還敢開藥方,你們不要信她。她將我夫君害成這副模樣,誰知這份藥方又會怎麽害人?”婦人急急起身,一把奪過藥方將藥方撕碎。

人群適時有人大聲道:“庸醫,還不道歉,速速滾出濱州城,別再害人了。”

圍觀的人情緒被調動,有幾個人的聲音特別大,剩下的人也在低低碎語。

宋虞微微蹙眉,她看了眼人群中激憤的那幾人,緩步上前,“這位夫人,你怎麽斷定就一定是藥方的問題呢?這位姑娘提供了藥方,你們去買藥,為何不認為藥也有問題呢?”

宋虞只是合理地提出質疑,不想那婦人激動地道:“濟世堂的藥怎麽可能有問題?你該不是這女子的幫手,來誣陷濟世堂?你們都看看,她們竟然說濟世堂的藥有問題,真是可笑。”

婦人話一落,周邊人也忍不住搖頭,顯然不相信濟世堂的藥會出錯。

宋虞了然。

暗影剛剛與她說過,濟世堂在濱州城極有威望。

蘇蕪看著地上被撕碎的藥方,擡眸看向婦人,“你既說我藥方有問題,又不願意拿出藥來,如何證得我的藥方有問題?便是我的藥方真有問題,你也當拿出藥來與我對峙一番,讓我啞口無言才對。”

“我說過藥方不可能有問題。你害我夫君如此,今日我必要捉你見官。”婦人說著上前要拉扯蘇蕪。

宋虞看了眼秋月,秋月立即上前攔在婦人身前。

“怎麽,不分青紅皂白就要抓人嗎?你這般遮遮掩掩,反倒更讓人懷疑濟世堂的藥出了差錯。”

宋虞往前一步,正好站在蘇蕪身前,看樣子像是護著她。

蘇蕪擡頭看了她一眼,見她容貌,忽然一怔又掩下神色。

秋月只是單單握著婦人的胳膊,便讓她不能動半分。

婦人哀哭起來,“看看看看,她們害了人還不承認,竟還要打人。”

婦人顛倒黑白,人群中忽然走出幾個激憤的成年男子,個個五大三粗,看起來就不好惹。

“夫人別急,我等幫你,必將這個庸醫抓到府衙去。”

那幾個人步步逼近,蘇蕪看了宋虞一眼,袖中微動,指尖泛出冷光。

宋虞看著逼近的幾人,並不著急。

那幾人許是見著女子不妨事,就要沖上來。

“啊!”沖在最前面的男子一聲哀嚎倒地,後面幾個人面面相覷,一時不敢動了。

宋虞站得近,她清晰地看見婦人眼中的驚慌。

“既要見官,我們自己去便是,不勞你們幫忙。”

宋虞輕巧一笑,轉身看向蘇蕪,“姑娘,我陪你去一趟官府。若是藥方沒問題,我定不讓他們冤枉你。”

蘇蕪看著她,見她眼中笑意,指尖銀針翻轉,消失不見。

“好,多謝夫人。”

蘇蕪願去見官,那些人自不好再為難。她臨走前又重新寫了一份藥方給老婆婆。

幾人同行去了府衙,在堂上等了一會兒,便見一個一身官袍的中年男子出現。

婦人見是預想中的人,心下稍定。

她正要訴苦,忽見同知看了一眼堂下之人面色突變。

胡穆看著堂下人,腦子一下子清醒過來。

他趕忙起身,疾步走到宋虞面前,躬身行禮:“下官見過王妃。”

“王妃”兩個字一出,堂下人驚愕萬分。

婦人看著胡穆畢恭畢敬的樣子,陡然升起不妙感。

蘇蕪看了一眼宋虞,低眉沒有說話。

“同知不必多禮。今日我來,是巧遇這位姑娘被人說藥方有問題。我只做旁觀,同知像往日一般審案即可。”宋虞淺笑道,語氣柔和。

胡穆驚出一身冷汗,若不是今日他和刺史一同去迎接攝政王,見過王妃,怕是今日就要犯下大錯。

“下官明白,還請王妃上座。”胡穆恭敬地道。

胡穆穩住心神,見宋虞上座,才一拍驚堂木,肅聲道:“堂下何人?有何冤情?”

婦人被驚堂木一驚,壓下驚慌說起預備好的話。

她說的與剛剛無甚差別,蘇蕪一如剛剛要求,要見藥。

胡穆立時便要衙役去婦人家中搜藥,宋虞指尖輕敲桌面,忽道:“且慢。”

胡穆一驚,賠笑道:“王妃有何事?”

“同知大人,可否讓我貼身丫鬟一同前去?這樣也公正些。”宋虞柔聲道。

胡穆搭在膝上的手緊了緊,努力笑著點頭:“當然可以。”

秋月對宋虞輕輕點頭,跟著衙役一起出去。

在場的人或多或少都有些緊張,宋虞卻輕松得很,她看了看堂下的蘇蕪。

蘇蕪正巧也擡眼看她,兩人目光相對,宋虞微微一笑,蘇蕪低下頭。

衙役們很快回來,手中拿著搜出的藥包。胡穆又讓人去請了濱州城有名的大夫過來。

那大夫上前檢查藥包,婦人緊張地盯著。

大夫對著藥方一一查看,低頭道:“回大人,此藥無誤。”

婦人一聽當即高興起來,她指著蘇蕪氣憤道:“我便說是你這女子蛇蠍心腸害我夫君,大人定要幫我做主啊。”

胡穆也稍稍放心,正要出言,忽見剛剛跟出去的小丫頭上前一步,手中巾帕上包著些什麽東西。

“稟大人,我剛剛也在這婦人家中搜出這殘渣,還請大人查看。”

胡穆眉頭一皺,還是揮手讓大夫上前查看。

那大夫聞了藥渣許久,眉頭越皺越緊,他放下藥渣,稟道:“此藥渣中有一味多出來的藥,名為蔓籬草。食者腹痛,四肢乏力,額生虛汗。這位夫人的夫君病情與此相似。”

如此,便是濟世堂的藥出了問題。

婦人癱倒在地,胡穆又詢問了一番,最終一拍驚堂木,“去請濟世堂的少堂主過來。”

宋虞看著衙役出去,起身:“既然已證實這位姑娘清白,我可否帶她先行離開?”

胡穆盼著她走,如今她要走他怎會攔,“自然可以,王妃請。”

胡穆一路將人送出了府衙,見二人走遠了,才吩咐衙役道:“不用請少堂主了,讓他們回來。”

宋虞坐在馬車裏,看著剛剛走出不遠的衙役又折身回去,她放下簾子,看向坐在一旁的蘇蕪,“姑娘可怨我沒有懲處濟世堂?”

宋虞若一直坐在那裏,濟世堂拿錯藥的事絕不能善了。

偏偏她走了。

蘇蕪搖頭,“打草驚蛇,無益。”

那婦人是收了濟世堂的銀錢來誣陷蘇蕪,胡穆怕是也早得到了消息。

可今日就算宋虞等來濟世堂少堂主,胡穆定也會想方設法護住,反倒會鬧得不愉快。

不如等一等,先讓他們放松心神,再一擊而潰。

宋虞輕輕一笑,“姑娘能想開便好。姑娘醫術精湛,能否幫我一忙?”

“今日夫人幫了我,蘇蕪自然要報答夫人。”蘇蕪低頭道。

宋虞笑著握住她的手,“蘇蕪,名字很好聽。多謝蘇姑娘幫忙。”

馬車一路向前回到宅子,宋虞牽著蘇蕪的手下馬車。

她剛下馬車,就見謝辭騎馬而歸。

謝辭翻身下馬,幾步走到宋虞身旁,“怎麽出去了?不是不舒服嗎,怎麽不多歇歇?”

“我想出去走走透透氣。”宋虞挽住謝辭的胳膊,示意他看向蘇蕪,“這是蘇姑娘,她醫術精湛,我特意請她過府一敘。”

宋虞沒明說,謝辭明白她的意思。

她這是在擔心他身上的毒,這才特意出去一趟見蘇蕪。

“不要在外面待著了,我們進去說話。”

宋虞松開謝辭的胳膊,和蘇蕪並肩而行。

她請蘇蕪過來,自不好冷落了她。

只是蘇蕪看起來很冷清,宋虞與她說話,她常常只是安靜聽著。

宋虞其實察覺她有些疏離,但她不知為什麽很想親近蘇蕪。

蘇蕪聽著耳畔柔柔的說話聲,忽然道:“王妃,民女有事相告。”

蘇蕪一聲“王妃”,疏離感更甚。

“蘇姑娘有何事?”

蘇蕪低首緩聲道:“民女是雲煙谷的醫女,此次來濱州是為見攝政王。”

“雲煙谷”三字一出,宋虞怔忪著一時不知該怎麽反應。

蘇蕪繼續道:“師父臨終前曾囑咐我,若將來我能研制出解藥,有機緣得見宸王,便將解藥交給殿下。這是雲煙谷的玉牌,殿下可查真假。”

蘇蕪遞上玉牌,謝辭接過細細看了一番,宋虞看著他,“如何?”

“確是雲煙谷的玉牌。”

宋虞心下浮上喜意。

雲煙谷的老谷主以精湛醫術名滿天下,他逝世後,唯一的徒弟閉谷雲游四方。宋虞沒想到會在這裏遇上。

“師父去後,我便雲游四方。前段日子聽說殿下將要來濱州,我想起師父臨終囑托,便想來此等上一等。這是我研制出來的解藥,殿下可請其他大夫查看。”

蘇蕪從藥箱中拿出一瓶藥,遞上前。

謝辭接過,“本王自然相信雲煙谷。蘇姑娘既來此,不若在府中住上一段時間。”

謝辭相邀,蘇蕪低頭想了一會兒也便應下。

丫鬟領她去廂房,宋虞看著她走遠,才道:“阿辭是怕這藥有問題嗎?”

“玉牌確實是真的,老谷主當年也確實收了一個徒弟。當是不假。”

可防人之心不可無,宋虞還是明白這個道理的。若是藥有問題,蘇蕪留下便是最好的。

“若是此藥沒有問題,阿辭以後就再也不會犯腿疾了。”宋虞高興地道。

謝辭輕輕“嗯”了一聲,攬著她往前走。

“那等阿辭臉上的傷疤也祛除,阿辭以後就不用戴面具了……不不不,還是戴面具吧。”

“為何?”

“阿辭長得太好看,我不想讓別人看到阿辭的樣子。”

宋虞抱著謝辭的胳膊笑得燦爛,謝辭輕笑一聲,忽攔腰抱起她。

宋虞嚇了一跳,拍了拍他肩膀,“莫胡鬧,都有人看著呢。”

“你我是夫妻,不怕。”

謝辭一路抱著宋虞進屋,宋虞攬著他的脖子把臉藏著。

等到他坐下來,她才微微擡頭。大家神色無異,顯然習慣的樣子。

謝辭擡眸,下人便紛紛退了下去。

她捶了捶謝辭的肩膀,“以後不許突然抱我。”

“那好,我以後提前說一聲。”謝辭慢悠悠道。

宋虞被他氣笑了,“你真是,不和你說了。”

謝辭見小姑娘被逗得炸毛,笑了一聲,摸了摸她的頭,“我錯了。”

“下次還敢,是不是?”

宋虞瞥了他一眼,謝辭忍住笑,“下次不敢了。”

“那還差不多。你別亂摸我的頭,發髻都亂了。我有事要和你說。”宋虞捉住謝辭的手,不讓他亂碰。

她將蘇蕪的事前後詳盡地說清楚。

謝辭沈默了一會兒,忽道:“烏浦和也不簡單,濱州城只怕亂得很。”

查火.藥是一方面,但巡鹽也不單單是借口。

宋虞有些擔心地看著謝辭,“那你切記要小心些。”

和權錢攤上關系,人心會比以前惡很多。難保不會有人想對謝辭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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